老孟多雞賊的人,被溫言話趕話的帶着,大概就聽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沒反駁,因為他也是這麼想的。
他願意跟溫言合作,也不想跟無緣典當行的人合作,就是因為他知道,溫言肯定干不出來把他賣了,再來裝好人的事。
但那些奸商是什麼鬼德行,老孟自己就是奸商,難道還不了解?
無緣典當行的人肯定敢這麼幹。
再稍稍一算,他現在的確沒地方去了。
歐羅巴那邊最近沒法去,美洲也一樣,去袋鼠那也好,去熱帶大草原也罷,他這面孔多少還是有點扎眼的。
回神州吧,的確也不太合適,烈陽部天天跟歐羅巴那邊對噴,到現在為止,烈陽部還沒正兒八經的發老孟通緝令,做做樣子都沒做,老孟也知道這種情況下,肯定不能去打烈陽部的臉。
最合適去的地方,其實也就只有南洋了。
跑路到南洋,順便做點事情,那也是無可厚非的。
有溫言在中間,老孟跟烈陽部的關係,現在已經算是最好的時期了,作為神州人,老孟當然也知道,給面子的時候,最好接住,這樣大家都有面子。
應下了這事,老孟都沒休息,騎着那輛小三輪,快速離去。
老孟自己也不想別人知道他的兜底坐標,也不想惹麻煩,更不想把溫言給惹不高興了,直接屏蔽掉這裏的坐標。
兩次藉助溫言這裏的坐標保命,老孟覺得自己最好維護好這裏的關係。
至於能查到多少情報,能搞到什麼情報,還得先查一查這次他被賣了這件事,到底是誰在後面出力。
要是真的跟無緣典當行有關,那就別怪他不講武德,給烈陽部當帶路黨了。
奸商也是有奸商的底線,生意歸生意,但做個局,準備把人都給一口吞了,那是肯定不行的。
老孟從溫言這拿到了情報,騎着三輪車,飛速穿梭,連續幾次跳動,他便騎着一輛可以融入當地的電動三輪,從一個小巷裏開了出來。
他的腳下,趴着一隻雜色的小型犬,正在呼呼大睡。
老孟身上的衣服,變成了符合當地特色的服裝,再加上鬍子,老臉上的溝壑,一下子就像是一個年紀不小了,還得出來拉貨拉客的中老年。
他騎着電動三輪過去的時候,根本沒人在意這裏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還有一個本地人對他招了招手。
老孟也不拒絕,停下車帶着對方,將對方送到目的地,收了點本地的錢。
他騎着三輪車,晃晃悠悠的來到一處居民聚居地,用皺巴巴的鈔票,跟房東扯了半天,租了一間房,當然,他的破三輪車,存放也是要給錢的,不然的話,房東不保證明天這車是不是會少倆輪子。
背着破舊的箱子,回到房間裏,老孟在箱子裏翻了翻,翻出來一部電話,再翻出來一張備用的電話卡。
他拿出個小本本,翻了翻記錄的通訊方式,撥出去一個電話。
「喂,是我,是,差一點就死了,我想知道,那些蠢貨吸血鬼,為什麼會跟教會的人合作。
價錢按照行價上浮一倍,我今天就要知道結果。
你別怪我,這次這麼大動作,我竟然都是最後才知道的。
這代表什麼,你應該比我還清楚。
我的保命底牌都用了,我不得不小心謹慎點。」
掛了電話,老孟順手就將電話給拆了,然後在箱子裏翻出來一個充氣人,給其充氣之後,充氣人就越來越像真人,最後變得跟他一模一樣。
他將替身放到桌子邊坐着,開個昏黃的小枱燈,就像是在研究什麼東西。
而老孟本人,拿出一個像是錫紙保溫毯的東西,裹着自己坐在了牆角,慢慢的,他整個人都像是消失了一樣。
到了後半夜,一隻長的像蜈蚣的蟲子,無聲無息的從門縫下面鑽進來,順着椅子爬到了桌前趴着的人影后背上,一口咬在了人影的後頸上。
那人影坐了起來,伸出手按住了後頸,而那隻像是蜈蚣的蟲子,快速從縫隙里溜走。
幾秒鐘之後,老孟的假人替身開始泄氣,緩緩的化作一個皮套癱在椅子上。
角落裏,老孟披着偽裝,冷眼看着這一幕,暗嘆一聲。
雖然他第一個選的目標,有試探的意思,可他也是真的想問情報的,價格直接翻倍,給足了誠意。
沒想到,第一個就是切入點。
只是一通電話,這麼快的速度就找到他在哪,還用毒蟲來滅口。
能在南洋調動這種資源,可以被懷疑的目標,已經沒多少了。
而且,我說我用了保命的東西,你竟然就以為我把復活十字架用了?
不會真以為我保命的東西,只有那麼一件奇物吧?
剛到南洋,一下子就有了倆切入點,雖然損失了一個情報渠道,老孟也沒感覺到可惜。
對方敢這麼幹,只說明有人出的價,足夠高。
到了天亮,外面傳來了動靜,有人打開了老孟房間的門,老孟趴在桌子上靜靜的等着,那隻雜毛狗,在有人打開門的瞬間就沖了出去,轉瞬就消失在雜亂的居民區里。
來人帶着老孟的「屍體」,再開着一輛電動三輪,帶着老孟的三輪車,晃晃悠悠的離開居民區。
一路出了城,來到了挖好的坑邊,來人看着老孟的屍體,嘆了口氣。
「你別怪我,我不想死,我還有事情沒做完,而且,有些事邁出了第一步,就再也沒法回頭了,只能勞煩你去死一下了。」
來人挖好了坑,還準備好了一口雜木的箱子當棺材,這邊都準備好的時候,一抬頭,就見天好像又黑了。
他警惕的一回頭,就見老孟坐在箱子上,靜靜的看着他。
「挖好了吧?好歹相識一場,讓你曝屍荒野的確不太好,你選的地方還算不錯,等你走了,我給伱燒一棟宅子。」
挖坑的人看到老孟還活着,好端端的坐在那裏,而周圍死寂一片,像是化作了黑夜,他握着鐵鏟的手臂猛的一緊之後,就苦笑着放開了手。
垂死掙扎毫無意義,老孟這奸商,已經生出警惕,還做好準備了,那他做什麼都是無用的。
誰也不知道老孟手裏到底有什麼東西。
來人丟下鏟子,坐在了坑邊。
老孟也不急,拿出了一隻燒雞,一壺酒,擺上了一張小桌子。
「先吃點東西,喝兩杯吧。」
「老孟」
「不用說那麼多了,你覺得你有必要的理由,但無論是什麼理由,我都不太想聽,我也肯定不太能接受。
咱們認識了好多年了,沒必要到這個時候了,還劍拔弩張。
咱們誰不了解誰啊,還不如最後再喝兩杯,留點體面。」
老孟給斟了酒,舉杯等着,對面那人面色複雜之極,好半晌才走上前,端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一壺酒喝完,一隻燒雞吃完,老孟中間什麼話都沒再說。
等到酒足飯飽,老孟站起身,收拾好東西。
「咱們江湖事江湖了,禍不及家人,你的事就到此為止了。」
老孟騎着車,轉身欲走的時候,那人才終於忍不住了,道。
「老孟,你小心點吧,昨天有人開出來了我無法拒絕的價。
只是你的消息,價碼就讓我無法拒絕。
三個月!
三個月的壽命,我還能不能活三個月的壽命都是未知數,我沒忍住誘惑。」
老孟的腳步一頓,回頭看了一眼。
「蟲子是誰弄的?」
「本地的人,就在城外。」
「好,你家孩子去留學的費用,我替你包了。」
老孟丟下這句話,轉身離開,而坑邊的那人,對着老孟行了一禮。
他知道,老孟這人雖然是奸商了點,但說出來的話總是算數的。
替他出學費,意思就是保他孩子安全。
他已經沒什麼可遺憾的了,他自己跳到雜木棺材裏,取出一把手槍,看着老孟的背影,對着自己的腦袋來了一槍。
隨着老孟騎着車離開,這裏的一切恢復了正常,只有那個坑裏多了具屍體。
很快,有人發現了,本地的執法部門也很快出了判斷,絕症晚期,自己挖的坑,自己開的槍,沒什麼特別的。
幾個小時之後,城外河邊的一處宅子,突發大火,將那裏燒成了廢墟,一個在本地據說挺有錢的法師,被活活燒死在了裏面。
同一時間,老孟也已經在幾百里之外的地方,跟溫言打了個電話。
「我這查到點東西,覺得挺有必要跟你說一聲。」
「這麼快就有消息了?」
「南洋這邊,有人在販賣壽命,甚至有人以額外的壽命為代價,做出懸賞,這已經不是個例了。
我已經找到了一個拿到壽命的人,我本來還想確認一下,那傢伙到底是不是真的拿到額外的壽命了。
可惜,他不配合,我沒法確定了。」
「意思是,無緣典當行的人瘋了?」溫言琢磨了一下,除了覺得對方瘋了之外,還真琢磨不出別的了。
當壽命可以當做資源的時候,那是絕對的硬通貨是沒錯。
但是這麼瘋,消息傳開了,可不代表可以利用這種資源的人能安安穩穩的收割。
哪怕溫言掌握着烈陽,都沒敢滿大街嚷嚷。
更別說壽命這種所有人都在時時刻刻消耗的東西。
這不是在考驗人性嘛。
「有點那個意思了,我猜肯定是有人真的拿到過,所以這些傢伙才會在預付款都沒拿到手的情況下就去玩命。
反正事情有點怪怪的,你小心着點。
我聽說,無緣典當行里,還有一個司理,一個掌柜,好幾個司櫃。
再加上他們肯定還有護衛的力量,不容小覷的。」
「我明白了,老孟你注意安全,可別掛了,我在你那可是存了不少大黃魚。」
「我知道,有個事,請你幫個忙。」
「你先說。」
「我有個朋友死了,他還剩下個孩子,我想把這孩子送神州上學,這邊走正常程序,你那邊能給悄悄安排下,讓申請順利通過一不?
那孩子就是個普通人,沒什麼特別的,跟異類相關的事情不沾邊。
我認識的人里,適合做這些事的,還可以被信任的,也就你了。」
「資料發我。」
「多謝了。」
掛了電話,溫言看了看手機上發來的資料,一個普通孩子,學理工科的,成績不錯,樣子看起來也是那種很老實的孩子。
溫言用自己的權限搜了下,的確查到,這個孩子有申請神州內的學校,有的已經拒絕了,有的還在審核之中。
溫言明白老孟的想法,要是真只是這點事,老孟自己肯定都能給幹了,只是老孟不想留下痕跡,讓他跟那個孩子牽扯到一起而已,這樣其實更安全。
溫言也沒問老孟為什麼不把人送到歐羅巴或者阿美那邊,就老孟最近幹的事情,他就算是發瘟了也不會把人送到這倆地方。
溫言看了看,這孩子申請的方向都是跟醫學有關的,他沒急着做什麼。
先讓正常走程序申請吧,這樣的話,誰都不會注意到這個小孩,他插手的話,說不定也會留下點痕跡。
收起手機,他琢磨着老孟給的情報,老孟提了其他人,就是沒提朝奉,基本等於明說,人家肯定要報復,你小心點,而且對方有點瘋,手裏還捏着硬通貨。
溫言想了想,還是跟總部長通了通氣,留點心總是沒錯的。
溫言繼續等着,正常的練武,正常的修行,每天祭拜,超度,日常要做的事情也不少。
等到快睡覺的時候,黑盒發來了消息。
炸貨店老闆老王,坐了一天的車,到了中原郡,在郡城歇了半天之後,才繼續出發,前往另外一座小城,後面又坐車進山,折騰了大半天,現在才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個基本沒有年輕人的老村子,村子裏的人,已經有不少都搬遷了,再過個二十年,那裏可能就會徹底荒廢。
而根據黑盒傳來的消息,知道了老王的爺爺曾經叫什麼,也知道了,老王的爺爺曾經就是這座村子裏的人。
溫言看了看信息,確定了老王已經休息,他就收起了手機,明天得出門一趟了。
另一邊,中原郡的西部,老王帶着媳婦,在一家村民家裏住下。
他找到了記憶之中的老宅,可惜那宅子已經幾十年沒人住,徹底成廢墟了。
到了這座村子,一些年幼時的模糊回憶,就開始漸漸的湧上心頭。
老王還在怔怔出神的時候,門被敲響,一個看起來七八十歲的老人,端着兩個碗走了進來。
「小叔,恁吃點東西吧,恁爺埋那個地方不太好走,明天再找人帶恁去。」
老王趕緊站起身接過了碗,碗裏面是普通的水煮荷包蛋,這是老人覺得招待客人最好的東西。
「不用這麼麻煩,都不餓。」
「吃吧,沒啥好東西,趁熱吃,放了糖的。」
「你吃吧,我不餓。」
「我吃過了,快吃吧。」
老王略有些尷尬,他在外多年,本來都想不起來這座村子了,哪想到來了之後,發現他的輩分有點高。
跟他平輩的,一個活着的都沒有了。
眼前這個叫他叔的人,都算是村里輩分最高的人了。
滿臉溝壑的老人,把吃的送到之後,看老王應下,才心滿意足的離去。
老王端着搪瓷碗,看着裏面的水煮荷包蛋,想起來,他小時候最喜歡的的確是這個,那時候每一次都會偷偷多加點糖,有一次糖加太多了,到了後半夜,總感覺嗓子眼泛酸水都是帶着點怪怪的糖味。
後來他才知道,那是他家的糖,品質不太好,那種淡淡的味道,是甜菜味。
老王將其中一碗,推到了他媳婦面前。
「吃吧,在這邊,有客人上門,給煮個糖水荷包蛋,算是最熱情的招待了。
我爺爺小時候就告訴我,要是有一天他不在了,嘴甜一點,挨家挨戶混飯,村子裏的人也不會讓我餓死。
我那時候也就過年才能吃到糖水荷包蛋,尋常時候,可沒誰家捨得這麼糟踐糖。」
老王喝了口湯,甜味很濃,但是沒有那種雜質太多帶來的味道了。
「現在的小孩子都不喜歡吃糖了。」老王媳婦將自己碗裏的雞蛋,給老王分了一個:「我吃不完,你吃吧。」
「現在的小孩子能吃到的東西太多了,肯定不喜歡吃糖了,我以前都是用饅頭夾着白糖吃。」
「然後早早的就把牙吃壞了是吧?」
「」
老王端着搪瓷碗,笑了起來。
「吃吧,吃完了早點睡,明天要有事情做。」
深夜,溫言修行完,剛睡着就感覺到身體飄飄然,他驟然睜開眼睛,環視四周,什麼都沒有,連睡在窗邊的骷髏犬都不在,他便知道,這是進夢境了。
他來到窗邊向着外面看了一眼,就見到外婆端着個小碗,裏面是熱水沖的炒麵,她正拿着筷子慢慢的吃着。
溫言趕緊走下樓,外婆主動找他,這事可不常見。
他來到門口,坐在台階上,讓外婆可以不用抬頭看他。
「姥姥,勞煩您老人家親自跑一趟,這是肯定有什麼事情吧?」
「我還不能隨便來看看?」
「能,那必須能,這炒麵怎麼樣?這是今天小默自己炒的,她說您老就喜歡把這個當零嘴吃。」
外婆沒說好壞,但能感覺到她挺高興的。
溫言在旁邊跟外婆隨便聊了幾句,外婆才說到正事。
「找你有點事,你要是有空,去一趟中原郡,去給幫幫忙。
有個朋友的後輩可能有危險,你去把人帶回來。
以前咱們有事了,去找人家幫忙,總不能別人有事情的時候,咱們袖手旁觀吧。」
「好嘞,您說的對,您給說下去哪,人叫什麼名字就行。」
「叫王建軍,中原郡西部,有個叫王家坳的地方。」
「嗯?」溫言一驚,老王?
老王就叫王建軍,他現在所在的地方,就叫王家坳。
「你認識?」外婆一眼就看出來溫言表現有點異常。
「還真認識,他之前在德城開了家炸貨店,現在覺醒了職業是祭,店轉讓給我,他就走了,今天才到那個叫王家坳的地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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