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言第一時間先查看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確定是否有可以預見的風險。
但一切都很平常,沒有任何看起來像是危險的東西。
然後溫言腦海中就瞬間想起來總部長專門叮囑過兩次的話。
不要用正常的思維去看待這裏的一切,尋常不尋常,也不能完全按照現實的經驗來判斷。
他飛速地環視了兩圈,在二進宮要說話的時候,立刻制止了他開口。
仔細確認之後,這裏沒有他熟悉的東西,他應該從未來過這裏。
按照現有的經驗,這裏不太可能是他的故夢,故夢浮現的原因,應該也跟他無關。
那麼,這應該是二進宮的原因,才導致的故夢浮現。
這一點很重要,是溫言必須先確定的事情。
溫言沒有鬆開手,他拉着一臉驚慌失措的二進宮,來到旁邊的小巷子。
「這裏你熟悉吧?」
「熟熟悉,這這怎麼回事?」二進宮努力保持鎮定,壓下對未知的恐懼。
「你觸發了什麼東西,然後掉到了異空間,這裏應該都是你曾經去過的地方,可能還有你經歷過的事情,你既然熟悉,那麼,這裏是什麼地方?」
溫言問完,想了一下,立刻又補了一句。
「你慢慢說,我讓你停,你就立刻停。」
「這裏叫五穀鎮,我第一次被六爺親自安排重要活的地方,那口石棺就是從這裏帶走的。」
聽到這個名字,溫言面色微微一變。
「什麼時候的事情?」
「大概二十六七年前了。」
「到底是二十六還是二十七,確定點!」
「二十七。」二進宮脫口而出,很顯然,都能化出故夢的事情,不可能連具體時間都不記得,只是這傢伙說習慣了。
溫言看了看周圍的環境,他知道這個地方。
因為他之前拿回去的那塊黑石,最初的來源,就是這個小鎮附近的村民,回去的路上,發現了一塊大小重量都挺適合壓酸菜的黑石,就將那塊黑石帶了回去。
這就是烈陽部記錄里,釀成後面一系列事件的起點。
而那塊黑石,為什麼會被一個村民撿到,撿到之前的事情,都是無從查起。
最有可能的推測,是當時那附近爆發了山洪,有滑坡的痕跡,地面之下的黑石,被沖刷了出來。
那個時候,可沒奢侈到沒有公路的地方,都去花大價錢做固坡工程,就算是現在,這種工程最多的地方也就是公路或者經常有人出現的地方。
山裏面,出現山洪或者滑坡,也不是太少見的事情,按照這裏的地理環境,每年都會有。
現在這裏有滑坡山洪風險的地方,人都已經陸續搬走了。
當年黑石被人撿到,然後接連有人暴斃,所有暴斃的人全部起屍化僵,短短時間,就有幾十個野殭屍出現。
那時候的烈陽部還因為這裏的事,吃了不小的虧,很多人中毒。
那時候可沒有什麼研究好的便攜式血清,中毒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情。
這事還是扶餘山的人來了,把事平了。
而那個時間,是二十六年前。
也就是二進宮來這裏運送一口石棺的一年之後。
那個年代,可沒有這麼多攝像頭,也沒有組網,烈陽部的權限和實力也遠不如現在。
要不是二進宮自己說出這些消息,根本沒有外人能知道這件事。
按照二進宮的說法,當時那口石棺,應該是一套棺槨,裏面還有東西能動能掙扎。
那溫言之前第一反應就是裏面有殭屍。
如今又發現一年後,本地就出現了野殭屍事件。
這二者之間八成是有聯繫的。
要是按照那時候的靈氣復甦進度來算時間,那二者之間的時間間隔,就約等於現在的一個月,甚至還不到一個月。
這之間沒關係才見鬼了。
這些事要是在外面弄清楚的,那就可以慢慢來考慮,可是已經進來了,就必須先了解細節了。
再考慮到二進宮墜入故夢的時間,是正在跟溫言描述那個被稱之為三爺,有明顯的倒三角眼特徵的人。
而這個人,明明已經咽氣了,被二進宮送回去,第二天卻又活了過來。
很顯然也不正常。
溫言琢磨着,這應該不是意外,也不是有人隔空做法什麼的。
更像是有人早在二進宮身上下了什麼手段,或者是簽訂了類似契約的東西。
在二進宮開始泄露一些不能泄露的消息時,就會自動激發這種提前預備的手段。
畢竟,能跟二進宮混在一起的這種人,都是嘴上口號喊得震天響,一口一個義氣,一口一個兄弟,那是沒遇到事。
真遇到事了,甭管自己是什麼貨色,那都肯定不能將所有希望,都寄託到兄弟能講義氣守信用,寧死不屈。
二進宮做的事情,會被防備着,才是正常的。
再加上上次的骸骨拱門的事,基本可以推斷,那些人可以用一些手段,將人送到故夢裏,直接人間蒸發掉,連屍體都不會有。
這一次其實也可以看做是一樣的手段,只是觸發的方式明顯不一樣。
要是溫言現在整合的信息,還有推測的信息沒有錯,就二進宮這水平,能在五穀鎮活下來?還能從這裏出去?
那他的運氣得有多好啊。
溫言看着惴惴不安的二進宮。
「伱應該看出來了吧,這地方是不是跟你二十多年前見到的一模一樣?」
「是」二進宮焦慮不安,不停的搓着手,他也是見過一些異常東西,也知道烈陽部的,當然知道,神州內發展了快三十年,怎麼可能還跟那時候見到的一模一樣。
除了異空間,沒有別的解釋了。
「那你應該也知道,你這種人,知道的有點多,被滅口是遲早的事情吧。」
二進宮張了張嘴,最後又頹然地點了點頭。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這句話,從他們開始混的那天,就已經知道了。
只是,他曾經以為會被人砍死,會被泥頭車撞死,就是沒想過,會是現在這樣。
根本不需要溫言解釋,他也知道,現在是他在被滅口。
「把你知道的事情,所有最細微的細節,包括你在運貨的過程中,上了幾次廁所,廁所牆壁的瓷磚是什麼花紋,都給說出來。
你應該清楚,咱倆這次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是未知數。
我要知道,所有可能有用的,沒有用的細節。
就算死了,只要能傳回去信息,把幕後的人給端了。
你起碼不用再擔心你家人了,就算是死,你起碼也不會落得死不瞑目的下場。
別怪我說話直白,現在這情況,繞圈子,大家一起死。」
溫言說的不客氣,二進宮那驚慌失措的內心,反而平靜下來了一些。
至少目前為止,溫言看起來神色凝重,目光不斷地掃視,注意着各個方向的動靜,唯獨就是不像他一樣驚慌失措。
他現在對於溫言的話,算是深信不疑。
除了覺得溫言不至於為了他搞這麼大陣仗,更因為,他真的信他會被滅口,更信他上面的人會以這種方式滅他口。
二進宮穩了穩心神,跟在溫言身邊,回憶着他這輩子都忘不掉的經歷,從頭開始詳細訴說。
溫言一邊聽,一邊錄音,他的注意力卻都是在別的地方。
此刻應該是小鎮的傍晚,街上一個人都看不到,卻沒感覺到蕭條,溫言還莫名的有一種這裏人氣不錯的感覺。
就仿佛,有許多人,正在這裏來來往往,道旁的商店裏,也有人在吆喝,街邊的飯店裏,也有香味飄出來。
空蕩蕩的路上,很是熱鬧。
尤其是當溫言閉上眼睛,鼻尖傳來了香味,風聲里傳來了熙熙攘攘,天都馬上黑了,這裏卻依然能感受到熱浪。
睜開眼睛,看到的卻是截然不同的畫面。
溫言直接拎起二進宮,飛速遠離小鎮的街區,二進宮被單手拎起來,看到了周圍的景象,在飛速後退,就像是坐上了高速列車,從鬧市里穿過。
「受不了就閉上眼睛,繼續說,不要管外面。」
二進宮被帶着高速移動,難受的不行,索性閉上眼睛,專心回憶,訴說所有他能想到的細節。
溫言拎着二進宮,一路狂奔出了街區,來到了街區旁邊的山上,他將二進宮放在一顆大樹的樹下,遙望向小鎮的主街。
隨着天邊最後一縷天光,消失在地平線以下,那空蕩蕩的主街上,一個個人影,從一個模糊的影子,漸漸浮現了出來,漸漸化作一個個人影。
空蕩蕩的主街,立刻堆滿了人,就像是在趕集一樣。
然而,隨着這些人出現,整條主街給溫言的感覺卻徹底變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再也沒了熱鬧,滿是陰冷森然,讓人毛骨悚然的死寂味道。
溫言拿出手機,打開攝像功能,將畫面放大。
然後他看到,街上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部是面色慘白,或者是面色發青,從頭到尾,全部都是濃得化不開的死人味。
一個人,拿着一把剪刀,剪開了自己的皮膚,將自己的皮一點一點剝下來,然後掛在貨架上。
然後他身上血淋淋的血肉上,開始繼續長出來新的皮,他繼續剝皮,掛在貨架上。
來的死人客人,指着還在滴血的皮,似乎在詢問價格,討價還價。
最後對方拿出來一塊發黑的骨頭,交給了賣家,買走了其中一身皮,然後走到簡易的換衣間裏,剝掉了自己的皮,換上了新皮。
再走出來的時候,已經從一個面色慘白的死人,變成了一個面色鐵青的殭屍模樣。
街邊的小吃攤,一個殭屍握着一把大菜刀,對着自己的另一隻手臂,如同削刀削麵一樣,唰唰唰的切下來一條條血肉,不斷的飛出,落入到大鍋里。
每個來吃飯的殭屍,都會用形態不一的黑色骨頭做交易。
離得太遠,溫言的手機,都拍的不太清楚那么小的東西的細節,但他還是能認出來,那東西應該是鬼骨。
一旁二進宮說話的聲音,不知不覺停了下來,他睜開了眼睛,面色慘白地望着遠處的主街。
他當然知道,要不是剛才溫言以他有些無法承受的速度,飛速離開那裏,他肯定死定了。
一個活人,出現在那種地方,他想不到他還有什麼辦法能活下來。
「你以前是沒見過這些東西的吧?」
「沒沒見過。」
溫言點頭,見過才不正常。
這可能才是故夢危險的原因。
故夢很大的,對個人來說,無害的專屬地方,可能就只有那麼一角。
就像溫言上次去的那家店,只有那一家小店的大堂,店外和後廚,都是不屬於這一角。
一角之外的地方,就是危險所在之地。
他算了算時間,應該跟上一次一樣,只有剛進入故夢的那幾分鐘,是相對安全的。
超過這個時間,可能就會開始遇到危險。
所以,絕大多數無意之間進入故夢的人,都是進入個瞬間,或者進入個幾秒鐘,幾分鐘的都很少。
這一次,等了幾分鐘,依然沒見到有離開的跡象,很顯然,這次不是暗中可以自然進入,自然離開的方式。
就是人為的。
正在這個時候,主街之外的地方,嘩啦啦的鎖鏈聲傳來。
那裏出現了迷霧,八個殭屍,抬着一口不小的石棺,從迷霧裏走出來,進入了小鎮裏。
小鎮裏熱鬧非凡的人群,立刻讓開了一條路,讓那八個殭屍,抬棺經過。
「就是這個是吧。」溫言拿着手機,讓二進宮看了一眼。
「就是這個!當時拉的就是這個石棺!」
二進宮話還沒說完,就感覺到眼前一花,整個人都倒飛了出去。
溫言站在原地,周身陽氣,驟然爆發,熾烈如火的力量,忽的一聲便爆燃了起來。
他站在原地,雙臂隆起,手臂都比之前粗了一圈,兩隻手臂架在一起。
而他身前,一個一身華服,面色跟塗了鉛粉似的男人,一隻利爪被溫言架起的雙臂擋住了。
他眉頭微蹙,似乎有些意外,他鋒利的指甲,僅僅只是抓破了溫言手臂一點點外皮。
那種不似人的強硬程度,反而更像是一個大僵。
但是溫言身上燃起的火焰,那種極為龐大的陽氣,又不僅僅只是陽氣,讓他極為不舒服。
華服男人瞬間消失不見,出現在溫言幾米之外的地方。
溫言雙手合在一起,隨意捏了個指訣,散去了堵在雙臂里的力量。
這是之前剛研究出來的,壞處是會堵住通路,壓力極大,肌肉會變得僵硬,靈敏度暴跌,好處則是能讓皮膜血肉,在這種情況下,保持着極高的強度和韌性。
那一瞬間就可以讓血肉皮膜的強度,直接趕超了如今骨骼的強度。
他看了一眼手臂上破皮的地方,一縷縷黑灰色,在順着那點破皮的地方,飛速向着周圍擴散。
他中毒了。
但是不用他做什麼,那些屍毒,就自行被左手中指的黑指甲吞噬吸收掉。
華服男人自然能看到這一幕,他更詫異了。
溫言活動了一下身體,咧嘴一笑。
「怎麼一見面就打打殺殺的,本地人可太沒有禮貌了。」
屍毒他不怕,而對方用的閃現,他也太熟悉了
家裏的小殭屍天天閃現到他身上,有時候是懷裏,有時候是背上。
當感受到危機感應的瞬間,那種熟悉感出現,他便知道對方用的是什麼招數。
華服男人打量着溫言,點了點頭。
「不差。」
「我是最講禮貌的,被人見禮,總要回禮。」
下一刻,就見溫言一個暴烈大日加持到自己身上,一步跨出,便以堪比閃現的速度消失在原地,一步四五十米,瞬間出現在華府男人身上。
隱約之間,空氣之中傳來一聲咆哮,華服男人都要在被接觸到的時候閃現消失了,他的身形卻在被接觸到之前,便已經像是被泥頭車撞到了一般,嗖的一聲倒飛了出去。
熾烈的火焰,奔涌而出,比剛才龐大十倍以上的陽氣,一瞬間便籠罩了方圓幾公里範圍。
溫言定在原地,他身前十幾米,一條焦黑的大道。
大道盡頭,華服男人,胸口焦黑一片,微微弓着身子站在那裏。
他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再抬起頭,看向溫言。
「扶餘大槍兵?」
「我只是一個普通的扶餘山弟子,連道號都沒有。」
溫言聽說過這種稱呼,扶餘山弟子,練的一些武道,赤手空拳可以打,但發揮出最強實力的話,自然還是用武器,最適合用的就是大槍。
只是這稱呼,已經很久沒人用過了。
練拳練的最好的秦坤,都喜歡赤手空拳。
能知道這個稱呼的,起碼是好幾百年前的老殭屍。
華服男人,胸口的焦黑飛速消失不見,微微凹陷下去的胸口,都重新恢復了正常,緊跟着,他穿着的華服,也詭異的恢復了正常的樣子。
他拍了拍衣服,將衣服撫平。
「好了,見禮完了,不打了,扶餘山什麼時候這麼厲害了,一個都沒道號的弟子,竟然這麼厲害。」
「閣下如何稱呼?」
「名字我忘了,你喜歡叫我什麼都行,反正你來了這裏,就別想回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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