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站起身來,到最後也沒告訴張四維自己的處置結果,就是要讓張四維在不明不白之中死去。
朱翊鈞回到了文華殿偏殿,思索再三,在一個天平上,不停的放着砝碼,他拿起最後一個最大的砝碼,在他眼裏,這個砝碼,就是張居正的名聲,他將砝碼放到了天平之上,天平有了明顯的傾斜。
無論張居正如何跟大明的歷史進程切割,他都是與新政高度綁定在了一起,他的黨羽遍天下。
朱翊鈞最後的選擇,仍然是大明。
皇帝讓馮保去刑部宣旨了。
最終皇帝的結果就是,仿照當初王景龍舊案,將張四維等一眾二十四人案犯移送解刳院,其餘家眷糾問清楚,無罪者一律流放呂宋,終有明一朝,其後人不得參加科舉,永世不錄,採納了殷正茂的建議,加重了對首犯的懲罰,降低了對家眷的處罰。
在殷正茂的五桅過洋船離開之前,一共一千兩百流放案犯,全都被送上了船,向着呂宋而去。
剩下的五百多人,仍然要坐罪問斬。
即便朱翊鈞已經寬宥了一次,結果還是有五百多人需要徐行提問,一起問斬。
朱翊鈞的處置很快,快到張居正還來不及面聖,案犯已經送出了京師,王崇古、呂調陽等人勸張居正不要再上諫,陛下是反覆權衡之後的處置結果。
對於張四維、吳兌、方逢時等人的家眷而言,對於張居正、對於廷臣們而言,對於大明而言,這可能是個最好的結果。
張四維、吳兌、方逢時等二十四個同黨全都被送進了解刳院中。
朱翊鈞收到的奏疏,朝臣們終於不再討論張四維這個案子了,甚至連一味的復古、法三代之上的奏疏都沒有幾份了,這讓朱翊鈞感覺非常奇怪,他有了問題,自然要詢問。
天天喊反對的時候,小皇帝覺得朝臣們聒噪,等到朝臣們不喊了,朱翊鈞又懷疑他們包藏禍心。
而朱翊鈞從王崇古那裏得到了一個不是答案的答案,刑不可知,則威不可測。
刑名不要太過於明白,威力就是最深不可測的時候,夷三族、誅九族、瓜蔓連坐,威懾效果很大,它最大的威懾就是不出手的時候。
張四維、吳兌、方逢時這些族人,就是皇帝和朝臣們的默契的線條,可想而知,如果真的再有了類似的案子發生,這些親眷全都得一命嗚呼,而皇帝不動手,則是將主動權完全握在自己手裏。
王崇古的這個答案,大抵可以回答一些問題,也算是這個案子的意外之喜。
在朱翊鈞還在忙着提問這五百多的案犯時,一道奏疏進京,直接點爆了整個京師!
無數人議論紛紛。
文壇魁首鄖陽巡撫王世貞上奏疏,彈劾張居正縱容不法,江陵縣生員毆打了江陵縣知縣李應辰,而毆打朝廷命官的幕後主使正是張居正的妻弟,王化。
這一下子朝廷就鬧得沸沸湯湯,大熱鬧!
具體的衝突和經過,根據王世貞的奏疏是這樣的。
張居正在湖廣要求湖廣地方清丈還田,江陵知縣李應辰嚴格執行清丈令,在江陵主持清田,公佈田畝,當地生員許仕彥不服,敲鼓鳴冤,李應辰升堂審案,就許氏的146812畝地進行了覆核,帶着衙役再次清丈了一遍,分毫不差。
許仕彥大鬧公堂,李應辰將許仕彥送回了縣學,這件事到這裏本該結束。
但是第二天,許仕彥再次大鬧公堂,李應辰又遣衙役,把生員送回了學堂里。
第四天,知縣李應辰出門,就被生員們給圍了,被揍了一頓。
李應辰奏報給了鄖陽巡撫王世貞,王世貞把所有鬧事的生員給抓了,這一抓不要緊,發現這群毆打朝廷命官的生員里,有張居正的妻弟王化,這個案子立刻呈送到了朝廷。
奏疏的內容,大抵就是張居正明面上要求清丈,卻不讓朝廷清他自己家的田畝,這不是以權謀私是什麼?縱容家人不法,鐵證如山。
「先生,這是怎麼回事?先生妻弟難道會飛?」朱翊鈞看着奏疏里的內容,略顯疑惑的說道。
「臣誠不知,王化的確是臣的妻弟,但是這案子決計不是臣妻弟所為,待臣查明再奏稟陛下。」張居正也是有些懵,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清丈的命令是他下的,江陵知縣李應辰更是他的門下。
李應辰清丈之前,還專門詢問了他,他給了很明確的答案,一視同仁。
這是怎麼鬧起來的?
朱翊鈞想了想說道:「把人都逮入京師來問。」
「臣遵旨。」張居正稍微沉默一下領旨而去。
權臣的家眷毆打了地方官,這種事,最佳的處置手段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王世貞作為張居正的同榜,幫這點忙的能力還是有的。
張居正跟王世貞的私交是很不錯的,張居正和王世貞的書信就有十五封之多。
但是自從張居正當國,不肯讓王世貞在翰林院當差,而不是讓他在外巡撫,王世貞就愈加不滿了,鄖陽地震,王世貞上的地震疏,把地震的原因歸為臣權當道所致,就已經正式割裂了。
王世貞的爺爺是王倬,成化、弘治、正德年間的名臣,官至兵部右侍郎,而王世貞的老爹王忬,在嘉靖年間官至薊遼總督,薊遼總督的防區包括了京畿、北直隸和遼東,王世貞可謂是世世貴顯,簪纓世家,自命不凡。
而張居正的老爹,鄉試七次不中,十里八鄉有名的老秀才。
兩個人的出身差距很大,但是張居正當國之前,關係還算不錯,王世貞還給張居正的母親祝過壽,但是隨着張居正當國,兩個人的地位變得懸殊,關係不再密切。
當然,還是有些情面在,張居正讓王世貞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案子也就糊弄過去了。
但是朱翊鈞偏要把這案子拿到京師來審問,立刻就變得不一樣了。
一面是朝廷命官執行朝廷政令,被生員群毆,一面是張居正的妻弟是參與者,這其中對錯,朱翊鈞還真的要看看,究竟發生什麼。
這種處置方式,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按理來說,張居正人又不在江陵,具體發生了什麼,張居正也不清楚,如此貿然把地方案件移交北鎮撫司,若真的是王化不服清丈,糾集生員毆打朝廷命官,這張居正如何下得來台?
但是張居正居然直接就答應了,讓朝臣們不知如何是好。
在朝中暗流涌動的時候,緹帥趙夢祐派了五十騎,前往鄖陽提案犯入京詢問。
朝臣們給王世貞寫信的反應已經很快了,但是緹騎們的速度更快,朝臣們的書信還沒到鄖陽,緹騎已經趕到了鄖陽,要將所有案犯都帶回了京師。
王世貞也有點懵,完全沒想到朝廷會如此處置,緹騎索要案犯,王世貞欣喜若狂,他上奏本就是有棗沒棗打三竿,結果引起了朝廷的重視,他趕忙把所有的案犯都交了出去。
案犯還在牢獄之中,將所有案犯綁在了馬背上,緹騎們火速回京。
緹騎離開時,朝臣們給王世貞寫的書信才到了鄖陽,王世貞才知道陛下親自下的旨,那真的是喜上眉梢,王世貞以為小皇帝終於要動張居正,才受理了彈劾,要把這個不大不小的案子辦成大案。
剝皮見骨術,終於成了!張居正終於要倒了!
倒張的功勞要落到他王世貞的手裏了!
緹騎們用了十二天往返,回到了京師,將顛的七葷八素的生員,全部送進了天牢之中。
朱翊鈞帶着元輔親自來到了北鎮撫司衙門,趙夢祐審問此案,大理寺卿陸光祖、刑部尚書王崇古、都察院總憲葛守禮海瑞等全部到場,三司會審。
案子真的不複雜,就是朝廷要清丈,地方縉紳對清丈的結果非常不滿,生員們是學生,縣衙不敢拿生員如何,故此鼓譟生員生事兒。
「你是元輔的小舅子?」趙夢祐看着面前賊眉鼠眼的案犯王化,有些好奇的問道。
「是!我是江陵王氏弟子王化,元輔繼室王氏的親弟弟,我告訴你們,你們最好趕緊把我放了,否則有你們好看!我姐夫可是大明首輔!」王化底氣十足,咆哮公堂。
趙夢祐搖頭說道:「帶人證。」
一個人從後堂走了出來,俯首說道:「小生見過緹帥,各位明公,萬曆二年小生隨家姐一起入京。」
「當時陛下下旨讓姐夫接伯伯伯母入京,家姐就把我帶到了京師來上學,現在全楚會館讀書,已經讀了兩年了,今年秋闈打算應考舉人,已經報考了。」
王化在萬曆二年的確在江陵縣衙,但是萬曆二年,朱翊鈞以見耆老的緣由,詔張居正的父親入京,而後留張居正父母在京閒住,張居正繼室王氏本來在江陵伺候公婆,公婆都入京了,王氏便一道入京來了。
這王化也跟着姐姐來到了京師,在全楚會館家學上學,也已經報考參加科舉。
朱翊鈞直接就樂了。
真假美猴王,到底哪個才是真的王化?
「你胡說八道!我才是真的王化!」江陵王化憤怒無比的說道:「我要見我姐夫!我一定告訴姐夫!有人冒充與我!」
京城王化再俯首說道:「小生人在全楚會館的家學讀書,家學裏的同學教習可以作證,小生也曾參加過詩會,詩會的生員可以作證,陛下上次駕臨全楚會館,也見過小生。」
江陵王化指着京師王化,手抖的厲害,歇斯底里的大聲喊道:「等到姐夫到了,你們全都要死!我告訴你們,我才是真的王化,我是王化我還要證明自己是王化嗎!」
「豈有此理!」
人在屏風後的張居正人都蒙了,自己怎麼有了兩個妻弟?!
張居正走了出去,看着江陵王化,笑着說道:「哦,你真的是元輔的妻弟嗎?可有證據?」
「我還要證明我自己是我自己嗎?可笑!等我見到姐夫,要你們好看!」江陵王化依然在叫囂。
京城王化在俯首見禮說道:「姐夫。」
「見過元輔。」幾位明公再次俯首見禮。
「你是姐夫?」江陵王化呆滯的說道。
「額,我是張居正,但不是你姐夫,我是他姐夫,他是我小舅子,我需要證明一下,我自己是我自己嗎?」張居正倒也不惱怒,解釋道。
京城王化都入京兩年了,朱翊鈞去全楚會館蹭飯,還見過這京城王化一面,這還能有假?
「我姐呢?我要見我姐!」江陵王化大聲的怒吼着。
張居正終於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兒,開口問道:「你為何說你姐嫁給了我?我就沒見過你。」
在經過了細緻的盤問之後,張居正明白了究竟怎麼回事,江陵王化的姐姐被他爹給賣了,騙他說嫁給江陵名人張居正了,而後給他買了個生員,讓他好好讀書,江陵王化就一直以元輔妹夫自居,如此兩年有餘。
張居正帶着自己的小舅子回到了屏風之後。
朱翊鈞頗為感慨的說道:「正所謂: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
「朕聽聞有掮客,冒充明公的親眷,四處招搖行騙,今日一見,果然是這樣。」
這種把戲在後世也不是少,在地方擺出了架勢來,用各種話術表現出一種自己,來頭大、靠山硬、關係廣的架勢來,不僅僅是小官被騙,甚至連雲南左右布政使都能騙了。
這些個掮客們,讓已被套牢的高級地方官,為其站台撐面子,吸引更多官吏靠近,源源不斷的形成圈子,牟取私利。
這種騙子能騙了精神缺鈣的官吏,這些缺鈣跪習慣了的官吏們,深信潛規則,爭先恐後將掮客們奉為能人、刻意攀附。
這種騙子的存在,主要土壤就是大明姑息蔚然成風,造成的潛規則大於了表面的規則。
江陵知縣、湖廣布政司、按察司、鄖陽巡撫王世貞等等,只要稍微問一問張居正,情況就明白了,但是這種事確實不好問。
「朕起初還以為王世貞要借着先生妻弟毆打朝廷命官之事,鼓譟張四維的案子,看來王世貞只是單純的蠢罷了。」朱翊鈞站起身來,打算離開。
張四維的親眷被連坐,朝野議論紛紛,王世貞借着張居正妻弟犯案,解借題發揮,來勸說皇帝行仁政,不要牽連廣眾,這個猜測是合情合理的。
但是弄了半天,王世貞根本沒那麼厲害,他就是覺得抓到了張居正的把柄,就大肆渲染了一番。
這個案子,既然朱翊鈞已經過問了,自然會有旨意,在三司審問之後,朱翊鈞在七月十三日這天,下旨:生徒聚毆上官,大壞法紀,令有司窮竟其獄,無事姑息,大明律明定,朕不敢違。
按照大明律的規定,凡因事聚眾,將本管及公差勘事、催收錢糧等項,一應監臨官毆打綁縛者,俱問罪,不分首從,屬軍衛者,發極邊衛分充軍;屬有司者,發邊外為民。
這些個生員全都要流放到極邊去,而最後的流放之地選擇的是大寧衛,現在大寧衛缺人。
七月十五鬼敲門,張四維等二十四個首犯已經被送進了解刳院裏,而剩下還有517人斬首示眾。
流放呂宋的都是沒有罪孽在身的族黨邊角料,比如張四維的小妾、外室以及他們的家人,夷三族的範圍真的太大了,大到了連外室的親眷都不能放過的地步,流放呂宋一千兩百餘人,這些都沒有參與到了張四維的生意和案子之中。
而這五百多人,全都是參與到了對俺答汗的走私之中,尤其是各種火器和火藥的走私,全都坐罪論斬。
甚至包括了王崇古的堂弟王崇雅,嘉靖二十八年山西解元,嘉靖三十二年進士,陝西按察僉事,這次也在處斬的名單之中,王崇古親自監刑,大義滅親。
朱翊鈞親自監刑,來到了午門,一直等到午時三刻之時,朱翊鈞看着長長的刑場,對着馮保開口說道:「拿去。」
拿去,拿去他們的頭顱。
小黃門將天語綸音傳到了午門之下,三百二十名大漢將軍頓着自己手中的鈎鐮槍,振聲喊道:「拿去!」
王崇古略微有些恍惚,示意劊子手們開始行刑。
劊子手們掏出了撬骨刀,插進了案犯的脖頸處,輕輕一擰,咔嚓一聲,脊椎骨被撬開,案犯就已經失去了掙扎的能力,而後劊子手們,高舉手中的屠刀,猛地落下。
一顆顆頭顱被斬下。
真正的血流成河。
這並不算結束,這些案犯的屍體會被掛到通惠河旁立的長杆之上,長杆下埋着石碑,上面刻着每一個案犯的罪行。
這些人無一例外,罪名都是陰結虜人。
日後但凡是有人進京,路過之時,都能看到這些個長杆、屍首和石碑,這就是陰結虜人的下場。
俺答汗的強大和西北的族黨密不可分,如果僅僅是做點鐵鍋、鹽巴、布料、茶葉生意,朱翊鈞是絕對不會大開殺戒的,但這些傢伙,賣的是鋼鐵火羽,鋼是百鍛鋼可以用來製作火炮,鐵可不是鐵鍋,而是鐵甲,火是火藥,羽毛是箭矢的意思。
這些都是大明嚴格禁止出塞之物,全都被西北晉黨給賣給了俺答汗。
朱翊鈞監刑結束後,回到了文華殿的偏殿,靠在太師椅上,哼着小曲,不停的在大書桌前,寫寫畫畫。
「陛下,元輔在殿外請求覲見。」張宏低聲奏稟着。
「宣。」朱翊鈞點頭說道。
「臣參見陛下,陛下聖躬安否?」張居正俯首見禮,私下奏對,不必大禮,這是朱翊鈞給親近臣子的特權。
「朕安,先生坐。」朱翊鈞將手中的一幅圖畫完。
「陛下,那流放呂宋的一千二百人…」張居正又說起了被寬宥的一些家眷。
「哎呀,先生現在就跟那些個儒生一樣,泄泄沓沓,人都被朕送走了,先生還要去搶奪殷部堂的漢民不成?殷部堂可是國姓爺!」朱翊鈞打斷了張居正的施法,他不覺得是什麼委屈,血流成河他也看到了,這五百多人,掛在通惠河岸邊,已經足以收威嚇之效了。
張居正不是第一次嘮叨這個事兒了,他總覺得陛下受了委屈,哪怕是把24個首犯送入了解刳院、517從犯斬首,1200多家眷流放。
依舊是陛下受了委屈。
「陛下。」張居正還要說。
「先生,大明已經不是洪武年間的大明了,折騰不起了,太祖高皇帝、成祖文皇帝做皇帝還要受些委屈呢,永樂十九年、二十年,喬遷新居第一年第二年,三大殿、乾清宮、坤寧宮全燒沒了,成祖文皇帝可是靠武功打下的江山。」朱翊鈞擺了擺手說道。
朱元璋當皇帝還能委屈了自己?那兗州衍聖公入京,玩了一出三宣不入朝覲見的把戲,第四次宣見,才到了南京,朱元璋也沒把衍聖公一家如何,把衍聖公的爵位給了那一代衍聖公的兒子。
張居正聽到陛下這麼說,只能徹底打住這個話題了。
大明皇宮到現在一共燒了四次,三大殿、乾清宮坤寧宮都是重災區,前幾次,到底是天人降怒,還是政治鬥爭,張居正說不好,但是這次的火燒皇宮,確實是人為。
「陛下,大司寇和大司徒做了皇宮復建的預算,陛下為何不准?大司寇惶恐驚懼。」張居正說起了正事。
「太貴了,復建皇宮要三百萬兩銀子,要不,就算了吧。」朱翊鈞不是不想修,也不是沒錢修,實在是有點貴。
張居正非常委婉的提醒道:「陛下,這次抄了二十四家,就抄了四百多萬兩銀子出來,綽綽有餘了。」
這還只是銀子,還有大量的田產充為了官田,一些個手工作坊也被朝廷收繳歸了工部所有,還有超過七百多名的樂伎,被充入了教坊司。
朱翊鈞拿出了一張表說道:「三百多萬兩銀子做點什麼不好?如果用於清丈,絕對能把大明的田產理清楚,如果用於平整驛路,完全可以重新修繕下驛站和平整路面,如果用於運河,至少能用十年。」
「皇宮就不修了,就那樣吧,反正外面也看不出來被燒了,立兩道牆堵住,一百兩銀子就夠了。」
「朕打算清丈、平整驛路、開墾荒田、疏浚水路、投入造船廠等事,一共開列了十二項,先生看看?」
張居正看完了陛下做的表,確實是基於踐履之實的度支表,每一項都很清晰,有目標預期,有監察,有驗收。
「陛下,賬不是這麼算的,朝廷有錢做這些。」張居正非常懇切的說道:「陛下,咱大明眼下有錢了。」
朱翊鈞再搖頭說道:「先生不總是教朕,要修省,要節儉嗎?這難道有錯嗎?皇極殿能做的事兒,這文華殿也能做,朕住在寶岐司也挺好的,西苑好,四面環水,只有兩個橋連着,爺爺不也住西苑住了二十四年嗎?」
正因為小皇帝住在西苑,張居正才急!
西苑那地方可不興住啊!
世宗皇帝在西苑住了二十多年,大明國事日益頹廢,連執行了半截的清丈都不做了,學政也不管了,振武不振武只要不打進皇宮便是,張居正最擔心的就是小皇帝住進西苑,一住幾十年,直接不理朝政了。
陛下明明還沒有絕望,這年紀輕輕,住什麼西苑?
這皇宮必須復建!不建不行!
「陛下,這皇宮內,採用了新的鋼混結構,這要煉鋼、要燒石灰,要貼石漆木紋,這要是能做成了,那大明官廠除了造船廠、毛呢廠、軍械廠和鑄錢廠,就又多了一種土木廠啊,陛下,這日後營建城池、疏浚河道、平整硬化路面等等,都要用到。」張居正據理力爭,這不建怎麼能行!
「先生說的有理。」朱翊鈞想了想,為了防止自己日後被開棺鞭屍,自己的陵寢即便是不大,也要搞一個鋼混外牆來!
「不對,不對,不對。」朱翊鈞連連擺手說道:「先生說的不對,這平整路面,也能構建產業鏈,把京營到喜峰口、大寧衛到遼東的驛路修一修,再把京師到宣府、大同的道路硬化一下,這工程量足夠了,險些被先生繞進去。」
「陛下,這皇宮必須得修!」張居正直接打出了一張無理取鬧牌。
當國的可是他張居正,你小皇帝還沒親政,再不答應,就找聖母下懿旨去!
「不修不行嗎?」朱翊鈞眼巴巴的看着張居正問道。
張居正真的不是在兇徒弟,他無奈的說道:「陛下,皇極殿,那也是朝廷臉面,黎牙實天天拿着個事兒陰陽怪氣、指桑罵槐的說陳學會,這的確是陛下家宅,也是朝廷臉面不是?」
「不會被罵大興土木吧!朕已經被罵的體無完膚了,這要是被罵大興土木,豈不是亡國之君了?!」朱翊鈞兩手一攤問道。
「不會。」張居正十分確信的說道。朝臣們比皇帝還急,這要是大婚在地基上大婚,集體自殺謝罪好了。
朱翊鈞十分確信的說道:「那得減預算。」
「陛下312萬兩已經是極限了,大司徒算盤都盤壞了三個,已經是最低預算了。」張居正十分確信的說道:「再減,就只能苛責工匠們了。」
最開始是650萬兩銀子預算復建皇宮,直接被皇帝給否了,國帑一共就700萬兩銀子,王國光不拿,王崇古就不能拿,下面所有人都不能拿是吧?
朱翊鈞懷疑朝臣糊弄皇帝貪墨鉅萬,其實王國光真的沒多算,只好把一些個名貴木材之類的全部去掉,才變成了312萬兩,真的不能再降了。
朱翊鈞點頭說道:「那好吧,抹個零總可以吧,300萬,不能再多了,張大伴,奏疏拿來。」
朱元璋和衍聖公的交鋒上一本書已經詳細的寫過了,就不寫了。具體事情具體分析,沒罪的要流放,有罪的要斬首,首犯送解刳院。政治目的是實現對西北族黨的清理。求月票,嗷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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