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崎總督府,設立在長崎一個名叫十善寺的地方,從堪輿圖上看,離海港並不遙遠,緊鄰長崎大浦羅馬教區,羅馬教區已經被徐渭、麻錦給弄成了一片廢墟,幾乎沒有紅毛番居住。
在十善寺附近劃出了大約三百畝的地方,建起了20棟兩層的聯排大屋,可以容納將近兩千人到三千人居住和生活,整個總督區不得普通的倭人進入,除了獲批的日本官員和商賈,同樣,大明人也不會輕易越過界河和倭人發生衝突。
總督區外有界河,這個界河會隨着總督府的擴張而擴張。
總督府是總督府,總督區是總督區。
總督府眼下之後三百畝,而總督區包括了整個長崎。
當然,有一種人可以隨意出入總督府,那就是倭國游女,也就是娼妓,在整個唐館附近,大約活動着近千名游女,之所以不叫她們娼妓,是因為這裏面有相當一部分的女子,並非娼妓,而是良家,這些良家出身可不普通,都是抱着度種的目的前往總督府。
倭人在萬曆年間,仍然以矮小為主,一個大明軍合格的身高,大抵和小皇帝的身高相同,為五尺一寸(175cm),而一個倭人在萬曆年間普遍為四尺,像戚繼光、李如松等人,身高近六尺,一個倭人也就到他們的腰的地方。
身高、體重在戰場上有絕對優勢,戚繼光和李如松這樣的悍將,揮舞一個狼牙棒,一棒子就能掄飛一個倭人。
身高和體重在擇偶的戰場上也有極大的優勢,所以,即便是知道在唐館活動的大明人,不會娶她們為妻,仍然如同飛蛾撲火一樣,趨之如騖。
在這三百畝之外,仍有規劃,總計能容納兩萬大明人的總督府正在緩慢形成,大明在倭國活動的確實有這麼多人,主要以福建和浙江人為主,在徐渭他們到長崎之前,長崎就有一個福建同鄉館,來自福建的商賈、船員都聚集在同鄉館的附近。
而總督區的總督,是長崎最高的行政和軍事長官,隨着人數的增加,總督區的面積會逐漸的擴大,福建同鄉館和唐館,共同推舉的總督是徐渭。
這就是問朝廷要個名分,朝廷給名分那自然是極好,不給名分,徐渭仍然還要在倭國活動。
「為什麼叫唐館?」朱翊鈞有些疑惑的說道:「大明人建立的聚集地,不應該叫明館嗎?」
朱翊鈞這個小疑惑,並沒有人解答,但是他很快就想明白了這個問題,名字的形成是有其清晰的脈絡,這個問題的答案有兩個,第一僑居倭國是從唐朝就開始的,聚集區形成的時間比朱翊鈞想的要早。第二,就是大唐在倭國的影響力,超過了大明,尤其是在倭國民間。
所以,大明人居住、生活、囤積貨物、經商、貿易的聚集地,名叫唐人屋敷,也就是唐館,而不是明館。
發現這個事實後,朱翊鈞攤了攤手,緩解了下群臣們的尷尬,示意可以開始廷議了。
「徐渭…此人對朝廷懷恨在心。」呂調陽對徐渭還是有些了解的,這個人被關在天牢裏整整七年,而且胡宗憲的瘐死,讓徐渭對朝廷有着天然的不信任感,所以,總督沒問題,人選上卻需要商榷一番,畢竟涉及到了張居正二十年滅倭大計。
徐渭從來不掩飾他對朝廷的厭惡,即便是麻錦這個大明的把總在側,也是直言不諱,根本不怕麻錦告他的黑狀。
這就是王本固要殺海寇汪直和林阿鳳的原因,這些膽大包天的海寇,對朝廷根本沒有任何的畏懼,對權威天然的蔑視,這是朝廷的敵人。
如果按照矛盾說的基本判斷法,站在徐渭的立場上,徐渭有厭惡甚至是懷恨的理由,並且理由充分。
徐渭是胡宗憲的幕僚,曾經的、現在的平倭急先鋒,也是大明衝鋒陷陣的戰士,現在和朝廷鬧到了這個地步,所以求榮得辱的影響和危害,比想像中還要大。
徐渭不肯原諒朝廷,但也算是接受了現狀,畢竟胡宗憲已經平反,甚至有了諡號,這已經是當下能做到最好的結果了。
徐渭不會不分青紅皂白的埋怨小皇帝,那時候小皇帝才多大。
「不如就讓孫克毅來做吧。」萬士和是很擅長折中的,讓師從徐渭的孫克毅來做總督,也好歹有點名分了,廷臣們你一言我一語,基本敲定了孫克毅這個總督人選。
孫克毅在松江做商總的時候,就一直緊緊跟隨朝廷的腳步,甚至還捐了巨款給松江海事學堂,無論從哪個角度去看,孫克毅都更加合適,而且孫克毅還有舉人的功名在身,日後再補一個恩科特賜進士出身,也算是補足了出身的短板。
孫克毅的確是個極好的人選,至少廷臣們看來是不錯的。
朱翊鈞的手指在桌子上無意識的敲動着,這是在權衡利弊,他停下手,露出個笑容說道:「就定徐渭吧,孫克毅是長崎商總的身份,刺探活動,需要他去主持,商館需要他坐鎮,各自有各自的活兒,就讓徐渭做吧。」
「他這一生最後的念頭不是平倭嗎?朕就給他平倭的機會。」
朱翊鈞做出了決定,這是張居正在殷正茂攻伐呂宋之後,確定的一個皇帝的基本權力,海外總督的人事任命權。
就像是京堂的升轉罷黜等等,都是皇帝親自過問一樣。
大明是帝制封建國家,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這句話在大明並不太適用,但也有部分合用的地方,皇帝直接管理的其實就是廷臣九卿和閣臣,廷臣管六部,六部管天下事的基本格局就是大明的條條,縱向管理制度。
當時皇帝拿到海外總督的完全人事任免權,是晉黨葛守禮盯着元輔張居正,這是尊主上威福之權的大背景下,得到的結果。
朱翊鈞陳述了自己的理由,首輔提名孫克毅,皇帝提名徐渭。
「陛下所言有理。」萬士和這個牆頭草立刻換了陣營,很快關於長崎總督區的人選就完全敲定了。
在眼下,海外總督,並不被廷臣們所重視。
在華夷之辨和大明天華物寶無所不有的大風力下,廷臣們普遍視海外為未開化的蠻荒之地,即便是泰西已經可以不遠千里來到大明,但是沉浸在天朝上國大夢裏的大明廷臣們,對海外之事,其實還是表現出一種逃避的自大情緒。
只要不面對,大明就可以繼續保持自己天朝上國的地位,這就是大明末年,在東學西漸的時候,大明朝廷對泰西文化反應僵化的原因之一。
即便是開海以來,不斷的證明了海洋的利益,對大明彌足珍貴,但是這些個糟老頭子們早就固化、根深蒂固的思想,還需要時間去改變。
「最近禮部出了點事,臣有愧太后託付,臣懇請陛下降罪。」禮部尚書馬自強甩了甩袖子,站了起來,行了大禮請罪,事情不複雜,就是皇帝大婚選秀女之事。
自從正月,兩宮太后下懿旨遴選秀女以來,遴選秀女的進程推進的非常順利,可是就結果而言,不太美妙。
這次的選秀女,選出來的秀女,都是些歪瓜裂棗。
大明選秀女,民間的反應呈現兩種完全不同的風力輿論,皇帝還未大婚,一共就選三個,這是選的皇帝枕邊人,那自然是趨之若鶩;但皇帝若是選宮女,一次四百人,甚至鬧出寡婦嫁人的笑話來,比如正統十三年,明英宗朱祁鎮選宮人四百,傳到了南衙就變成了四千,一時間,整個南衙的寡婦、娼妓都在嫁人。
這次是選的妃嬪,禮部郎中張程在初選的過程中,大量受賄,導致呈送皇宮的秀女,全都是歪瓜裂棗,這皇帝大婚,就成了笑話。
馬自強請皇帝降罪,他將這件事交給了張程,最後辦成了這個模樣,甚至把兩宮太后都給驚動了,太后直接傳了懿旨入禮部,言辭十分嚴厲。
而這次禮部郎中張程,也在都察院革罷永不敘用的名錄之上,也是禮部在京察中,唯一一個永不敘用之人。
如果王夭灼的模樣是十分的話,那這批秀女的模樣,就只有兩分到三分,只有極少數能達到七分左右。
這批秀女最大的共同點就是長得醜還行賄,按照大明選秀女的基本法,這就不符合道德要求和規範,所以要全部重來。
「太宰,這件事交給萬太宰辦吧,馬尚書也別跪着了,免禮吧。」朱翊鈞沒有降罪馬自強,而是換了個人辦差,換的正是萬士和。
這比殺了馬自強還難受!
萬士和是前禮部尚書,這不就是說他馬自強遠不如萬士和嗎?這也是讓馬自強最為難受的地方,他的確不如萬士和。
「臣遵旨。」萬士和沒有許諾,作為一個大明諂媚臣子,這點諂媚的活兒都干不好,那就不必要幹了。
朱翊鈞之所以不降罪馬自強,其實這件事真的不怪馬自強,萬曆五年是會試、殿試,為了科舉,馬自強忙的腳打後腦勺,緩過神來的時候,馬自強才發現了事情不對,都察院才掌握了張程受賄的具體情況。
所以,馬自強真的不是能力不夠,也不是沒有恭順之心,只是太忙。
讓不合適的人擔任部門的主事,這也算是一個官僚制度發展到最後的一種必然,只有這樣,經年老吏們,才能充分保證自己的權力。
呂調陽繼續主持着廷議之事。
松江府造船廠五桅過洋船一年造船到了十二艘之多,龍江、松江、月港造船廠三桅夾板艦一年可以造一百三十餘艘,限制大明造船廠造船的是工匠數量,也是原料,木料要用於造船,伐木取薪和造船就有了原料上的衝突,加大對安南、占城、老撾、暹羅、緬甸等地的木料採購就成了迫在眉睫之事。
江西蝗災造成的危害正在逐漸彌合,但是已經變成了凌雲翼模樣的潘季馴再也回不來了,動輒坐罪問斬,成了潘季馴奏疏的主基調,殺人不一定解決問題,但是一定能解決弄出問題的人。
福建東渡雞籠島的人越來越多,雞籠這個大島的開發已經提上了日程,有耕地,有河流,有山林,這些都是大明朝急切需要的,所以經過澎湖巡檢司東渡雞籠島就成了一條穩定的航線。
戶部員外郎王用汲上奏,彈劾吏部尚書萬士和,銓天下百官,任人唯親。
這個王用汲隆慶二年中了進士,那年,他已經四十歲,王用汲也就比張居正小四歲,可張居正是正一品的太傅,超品的宜城伯,而王用汲是六品的員外郎,也就是常人所言的員外。
員外這個詞就是定員外增置,額定之外,是郎中的佐貳官。
「這王員外彈劾的這幾件事,沒有一件是對的,他是今歲六月入京為員外郎吧,官位較低,知之不詳,甚至不甚了解這吏部銓選,連職官書屏下的底冊都不太清楚,所言之事,多為捕風捉影、管窺蠡測之事。」朱翊鈞在王員外的奏疏上畫了個叉。
這本奏疏之所以拿到廷議上來,是因為王用汲彈劾萬士和這個吏部尚書任人唯親,有言張居正之過的嫌疑,所以讓皇帝判斷下,他到底有沒有指桑罵槐。
王用汲還真的沒有指桑罵槐,因為他對吏部的運作還不了解,根本不知道吏部之前主事的實際上是張居正,而不是萬士和,這種剛剛入京的外官,入京之後一個月,都會上這麼一本奏疏,邀名待時的投機之舉。
這些外官之所以要這麼做,完全是為了博譽一時,獲得一個不畏強權的美名,這樣就能混個清流的美名,通常都會尋找六部明公和閣臣為目標。
這都是慣例了,六部明公和閣臣早就挨罵挨到麻木了,多數都懶得理會,王用汲彈劾萬士和,就是挑了個軟柿子,這朝里六部,除了郭朝賓,看似只有萬士和最好欺負。
「既然不了解,讓這個王用汲到吏部來吧,大司徒以為呢?」萬士和其實一點都不好欺負,他直接選擇了眥睚必報,直接問戶部要王用汲到自己的治下來,讓這個賤儒知道一下花兒為何這樣紅。
實在是最近一批外官都拿萬士和當軟柿子捏,萬士和也要抖擻一下,耍一耍官威,能混到六部明公這個地位的,哪個是好惹的?
有什麼樣的君王,就有什麼樣的臣子。
「那就讓他去吏部吧。」王國光選擇了放人,其實很簡單,張居正走後,廷臣的威嚴受到了挑戰,之前攻訐張居正的風力輿論,受限於言先生之過者斬的金口玉言,開始向下轉移,而且彈劾的風力輿論越來越多。
這廷臣的威嚴,自然由廷臣守護。
朱翊鈞一言不發,他的選擇是,放下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
廷議之後,朱翊鈞開始了每日的講筵,把小潞王給叫了進來上課,先考校了昨日的課業,而後開始了今日的授課,最後留下了作業,算是結束了今天的講筵。
朱翊鏐的午膳不在慈寧宮,而是在文華殿,跟小皇帝一起吃,主要是講筵結束就到了用膳的時間。
「約束你極為嚴格,但是這孤兒寡母坐江山,本就不易,你怨就怨吧。」朱翊鈞用了午膳,總覺得朱翊鏐最近這眼神不對勁兒,他本以為朱翊鏐在怨他管得寬,管得多,這個年紀的孩子,大抵都有叛逆期。
「哥,我不怨哥的約束。」朱翊鏐放下了手,眉頭緊蹙的說道:「母親總是將包子餡兒留給我,把包子皮吃下,我其實不願意跟母親一起吃飯。」
朱翊鈞和朱翊鏐是親兄弟,但是兩個人對李太后的叫法並不相同,朱翊鈞喊娘親,朱翊鏐喊母親。
因為朱翊鈞要繼承皇位,所以朱翊鈞要喊隆慶皇帝的正宮皇后陳太后為母親,這其實算是過繼,在法理關係上,陳太后才是朱翊鈞的親娘,算是為了遵循祖宗成法的一種折中之法。
當然實際上,親娘就是親娘,陳太后很少管朱翊鈞的事兒,多數時候,都選擇相信。
朱翊鏐面色極其複雜,甚至帶着幾分憐憫的說道:「其實我不羨慕哥,哥這個皇帝做的委實是辛苦了。」
朱翊鏐想到那些歪瓜裂棗的畫像,就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禮部這幫大臣真的是什麼錢也敢伸手,這給皇帝找媳婦,也敢找那種模樣,委實是讓朱翊鏐膽戰心驚,李太后在慈寧宮,發的火,差點把屋頂的琉璃瓦給掀了。
李太后對朝中大臣非常敵視,這可不是馮保嚼舌頭根就能嚼出來的,還是大明朝臣們一次又一次的表現,讓李太后對朝中大臣的刻板印象逐漸加深。
「你還可憐朕?!朕可是大明至高無上的皇帝!」朱翊鈞直接被氣笑了,這孩子,居然憐憫他這個皇帝。
還有沒有天理了,還有沒有王法了!
回到明朝當皇帝,廣開後宮,不是開不了,是開出來也是歪瓜裂棗,禮部卡吃拿要一輪,宮裏的老嬤嬤和宦官們卡吃拿要,那遴選出來的秀女,大抵就是普普通通而已。
張程干出了這麼大的事,居然只落了個罷免永不敘用的懲罰,這已經是都察院總憲海瑞盡力之後的結果了。
因為這是張程為了不讓皇帝沉迷於女色,荒誕朝政做出的最大努力。
自古就有為了博褒姒一笑,烽火戲諸侯,妲己誤國,沉迷女色幾乎是所有亡國之君的共同特色,所以為了大明,只能選些長相平庸之人。
任何時候,都不要小看風力輿論的威力。
朱翊鏐最大的夢想就是皇帝哥哥在前面衝鋒陷陣遮風擋雨,他這個弟弟在後面享清福,萬國美人,可是他畢生所願。
至於皇位,他是有些牴觸的,朱翊鏐怎麼看,都不覺得在大明當皇帝好過當親王,他甚至希望皇帝能夠早日大婚,趕緊生出太子來,他好就藩花天酒地去。
「胸無大志。」朱翊鈞看出來了朱翊鏐的想法,只能搖頭,太子沒有確立之前,這個不省心的弟弟,就是大明皇帝位的第一繼承人,大明儲君。
朱翊鈞沒有放任朱翊鏐離開,而是帶着他去了京營,朱翊鏐習武不久,所以去京營也是到武英樓去,在武英樓用千里鏡看熱鬧,感受京營氛圍。
給朱翊鏐開筋的事兒,是朱翊鈞親自做的,這老小子哭到幾近斷氣,真的太疼了。
操閱軍馬之後,朱翊鈞並沒有回宮,而是到了朝陽門,朝陽門外是草市民坊,城外連綿數里都是民舍,一眼看不到頭,朱翊鈞很喜歡到朝陽門來,每次看到各家炊煙裊裊,都讓朱翊鈞知道自己做的事,不是無用功。
「那個大鍋里昨日熬煮的茶葉,一鍋放半斤的糖,再加上半斤的鹽,然後放到木桶里,給通惠河上的縴夫取用,縴夫們大約五更天就開始幹活,一直到晌午的時候,四文錢買一瓢這個茶水,咕咚咕咚的灌下去,掃去一身的疲憊。」朱翊鈞介紹着朝陽門外的種種生活。
茶葉完全沒什麼講究,朱翊鈞專門讓緹騎去問過,就是什麼茶葉便宜用什麼茶葉,半斤方糖半斤鹽一大鍋茶水,就是人間至味。
至於糖,也是那種雜質很多的紅糖,就帶着點甜味。
「好喝嗎?」朱翊鏐非常感興趣的問道。
他的皇帝哥哥吃的飯大多數都是民間美味,可比光祿寺的飯好吃的多,這也是朱翊鏐願意跟着朱翊鈞吃飯的原因,李太后禮佛,吃的比較清淡,以素食為主,朱翊鏐喜歡吃肉,不喜歡吃素。
「你自己嘗一嘗就知道了。」朱翊鈞讓張宏去買了兩碗。
朱翊鏐一入口,就是嘴角抽動,眼睛瞪大,一股茶葉的苦澀、雜糖的淡甜還帶着鹹味兒,讓朱翊鏐差點沒一口噴出去。
朱翊鈞灌了一碗,這味道很怪,但是他的胃不刁鑽,這玩意兒有鹽分,對於操閱軍馬的朱翊鈞而言,能夠快速補水補糖補鹽,就是上等佳品。
「這什麼味兒啊!」朱翊鏐喝了一口就不願意喝了,他真的受不了這個味兒。
「馬尿。」朱翊鈞看着朱翊鏐想吐卻只能咽下去的表情,就是一陣樂,解釋道:「和馬尿一個味兒,緹騎確認過,咱大明有一種斥候,就是墩台遠侯夜不收哨的斥候,他們深入虜營探聞情報的時候,有的時候沒水,就只能喝馬尿。」
「這個東西,和馬尿一個味兒。」
「墩台遠侯夜不收嗎?我聽說過,但是沒見過。」朱翊鏐聽說過這些一到秋天就去草原上放火,防止胡虜南下的夜不收,大明和北虜互相折騰了兩百多年了,北虜南下,夜不收燒荒。
夜不收創建於景泰二年,由鎮朔大將軍、宣府總兵、昌平侯追封穎國公的楊洪在宣府創建,至大明滅亡,夜不收始終活躍在扛敵的第一線,死傷極多,沒辦法的時候,夜不收真的喝馬尿。
「沒見過?」朱翊鈞看着朱翊鏐,又環視了一圈周圍的緹騎,大聲的說道:「夜不收出身出列,讓咱們潞王殿下,好好看一看。」
隨行的緹騎近半數都站了出來,這些全都是夜不收出身的緹騎,專門負責皇帝出行時候的安全。
朱翊鏐嚇了一大跳,他瞪着眼看了半天,才驚訝的說道:「不是說夜不收都是三頭六臂,騰雲駕霧,飛檐走壁,上天下海無所不能嗎?」
「胡說,都是人而已。」朱翊鈞摸了摸朱翊鏐的腦袋,十分鄭重的說道:「他們做的事兒是神仙才能做到,但是他們是人,上次朕出宮殺的那個陳友仁,就是詆毀戚帥東征平倭的那個傢伙,遇到這樣的人,殺就是了。」
「鏐兒,你記住了,想要顛覆咱們老朱家的江山,先要詆毀這些英雄,把這些英雄變成不完美,而後從不完美變成有瑕疵,再從有瑕疵,變成瑕不掩瑜,再從瑕不掩瑜,變成無惡不作,把這些英雄消滅了,老朱家的江山啊,就沒了。」
「用歲月以史書,曲解英雄,就是在謀反,哥若是不在了,遇到這樣的人,就親自動手殺了他,知道了嗎?」
「記住了。」朱翊鏐印象里,哥哥真的很少如此鄭重的叮囑,他雖然不懂,但是一定會那麼做。
皇帝是很危險的,皇帝就去西山看了下老師,就弄出了那麼大的亂子來,自己的哥哥有可能會出現意外,不是沒有那個可能。
朱翊鈞和朱翊鏐一直待到了漫天星光的時候,才準備回宮。
「那是什麼?」朱翊鏐呆滯的看着西南方向,驚訝無比的說道。
兩個人剛剛抬腳,就眉頭緊蹙的看向了天空,天宮西南方向,亮起了一道蒼白色,長數丈,氣成白虹,由尾、箕越斗、牛而去。
「大彗星。」朱翊鈞吐了口濁氣,看着天穹中的那顆閃耀的而來,帶着長長尾巴的彗星,面色凝重至極。
如果僅僅是單純的彗星也就罷了,剛剛西山才發生了襲殺之事,這大彗星的出現,仿佛宿命一樣,天人震怒示警,國有妖孽。
「真的是每一天,都不讓人省心啊。」朱翊鈞負手而立,看着那顆彗星出現的方向。
要消滅一個國家,首先要消滅這個國家的英雄,求月票,嗷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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