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館裏的那說書先生講完靈珠郡主痴心錯付的軼事後,見眾人聽得目不轉睛的樣子,又循了個機會,將話題引到李沐風頭上去了,「話說這大魔頭,名聲雖然極惡,卻生得一副好相貌,不止這被稱為『小天鳳』的靈珠郡主,便是那合/歡宗閱人無數的掌門千金薛小小,媚/骨天成,玉肌生香,生平不曉得採補了多少美男,也被勾得丟了六魄,竟非君不嫁了,唉……真可謂是一見李郎誤終生啊。」
底下一人叫道:「乖乖,連靈珠郡主和薛小小這樣的美人兒都看不入眼,這大魔頭該不會是有什麼隱疾吧?」邊說着,周圍的一幫男人們便都哈哈大笑,相顧露出瞭然於心的表情。
說書先生手執扇子搖了搖,故作神秘道:「非也,非也,我家離那落天宮近得很,倒知道些不為人知的隱秘,只是——」
眾聽客嚷嚷道:「別賣關子,照說便是,打賞的銀錢少不了你的!」
顧采也在底下聽得津津有味的,他以前只聽說過李沐風對心懷不軌的人毫不留情的,倒不知居然有這麼多傾國傾城的佳人們對他痴心不改,當真是美人配英雄——啊,不對,應該是美人配梟雄。
不過,作為這些風/流韻事女主角之一的靈珠郡主卻在旁邊適時地提醒他,「小少主,您可不要被那說書的給騙了,那薛小小我也認識的,什麼一見李郎誤終生嘛,她的洞府里養着幾百個白首,每天都不知道如何快活呢!」
顧采的幻想被打斷,不死心地問,「那北國小公主呢?」
就是說書先生口中為李沐風一夜白頭,寫下了名傳天下的《相思賦》,最後在大雪山鬱鬱而終的倔強少女啊。
珠珠歪着腦袋想了想,突然拍着手道:「我想起來了,師父說過那小公主資質驚人,只是人生九劫中未過情劫,結果那小公主自從被宮主拒絕後,修為突飛猛進,現在已經破碎虛空,升到仙界去啦。」
&南名伶?」
&的,世上根本沒這個女人。」
&獸水玲瓏?」
&算化形的樣子再傾國傾城也還是異類,人和野獸是不能愉快地相親相愛的——真是的,也不知道當初是誰編的這流言,害得宮主每次出門都會被人用奇怪的眼神盯着看……」
&顧采拖長了尾音,頗有些失落,原來說書先生剛才講的那些全部都是道聽途說的流言,他還覺得挺感動的呢。
在他眼中形象崩塌的說書先生得了賞錢,正唾沫星子亂飛地往下講,「其實那李沐風並非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他之所以這麼坐懷不亂,其實是因為在宮殿裏早已養了一個尤/物,那美人兒天賦異稟,活生生將那大魔頭榨乾了,竟再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應付別人了!」
底下的聽客咽了咽口水道:「有多美呢,聽說合/歡宗的薛小小也不差的嘛。」
說書先生忍不住笑道:「這個嘛,像這種絕世高手的口味大多是不同尋常的,也許他瞧不上薛小小的嬌媚,卻獨獨喜歡清靈可愛,不諳世事的那類也未可知。」
顧采聽得莫名,好奇地問旁邊的珠珠道:「姐姐,什麼叫榨乾了?」
珠珠羞紅了臉,伸手把他的耳朵捂住了,「哎呀呀,這種事情小孩子怎麼可以聽呢。」
顧采撥拉開她的手,認真道:「真的有這個人?」
珠珠「噗嗤」一聲笑道:「哪有,聽他渾說。」
兩人又坐着聽了一會,時辰漸漸晚了,茶館裏的聽客也快散得差不多了,珠珠拍了拍自己的裙子站起來,「好了,休息夠了,天也快黑了,小少主——您牽着我的手,咱們一起去逛逛這兒的夜市吧。」
那之後,便是到城裏的夜市里隨意逛了幾圈,街上的燈火是極明亮的,穿着綾羅綢緞的富家公子小姐,或是好不容易做了套新衣出來的小家碧玉,臉上都帶着笑意,看得出今天應該是個極喜慶的日子。
原本跟出來的那些小侍女們也回來了四五個,大約是女孩買完東西都會有種特別的滿足,提着裝滿東西的小繡包唧唧喳喳的。
珠珠興奮地拿着手裏剛買的一袋雪花糖,遞到顧采手心裏,「小少主,這是現做的,剛撒了糖花兒,好甜呢!」
顧采正靠在供遊客歇腳的涼凳上,衝着一個方向奇怪地喊道:「喵嗚——喵嗚——」
珠珠定睛一看,卻看到涼凳正對着的樹洞裏藏着一團毛絨絨的小東西。
&嗚——喵嗚——」樹洞裏的小東西也奶聲奶氣地叫着。
原來是一隻小貓。
珠珠怕小主人被野貓給抓傷了,走過去抱住他道:「小少主,這東西的爪子可厲害了,還會咬人呢!」
顧采眼巴巴地盯着那小東西道:「這么小,不會的……」說着又攥緊了珠珠剛才遞過來的那袋雪花糖,伏低身體慢慢地挪了過去。
那小貓才幾個月大,雪團一樣白,眼睛是漂亮的鴛鴦色,一隻琥珀,一隻湖藍,個子小小的,縮成一小團躲在樹洞裏,一副可憐可愛的模樣。
顧采輕輕地說了一聲,「別怕啊。」,伸手上前把那隻小貓抱了出來,珠珠心裏又是擔心又是覺得這一幕可愛,於是放慢了手腳走到顧采面前勸道:「這小東西身上沾了不少水呢,還是我來抱吧。」
顧采不舍地摸了摸那隻雪團貓的腦袋,從袋子裏拿出一塊撒滿了甜白糖的糕點,小心翼翼地餵到小貓的嘴邊,那小貓兒大約是餓得飢不擇食,「喵喵」地叫了幾下,蹭了蹭他的指頭,把糕點叼到嘴裏慢慢地吃着。
&惜沒有魚。」顧采抱着那隻小貓站了起來,眼巴巴地看着珠珠,「想要養。」
珠珠被他圓溜溜的眼睛可憐巴巴地盯着,小貓兒也從顧采的手臂里探出腦袋睜着圓溜溜的眼睛,一人一貓都是澄澈至極的目光,讓她忍不住嘆氣嘆氣再嘆氣,最終無奈地妥協道:「好吧,我去附近問問,這么小的貓,也不像是主人家故意放出來的啊,要是沒有人知道,就撿回去養着吧。」
特意跑去問了一圈,附近的人家都說沒有見過這樣的小奶貓,珠珠又把在店鋪里逛得樂不思蜀的幾個小姐妹又拉了回來,一行人往落天宮的方向回去。
到宮殿裏頭已經是入夜了,李沐風也正從外面回來,顧采還沒想好要怎麼面對他,幸好在夜市的時候已經吃了些東西,不必到飯桌上碰面,於是便藉着養貓的藉口跑回自己住着的小院裏了。
珠珠一整天都陪着小主人,玩得有些累了,正捏着自己的腿腳解乏,突然想起還要向宮主大人匯報,忙不迭地往李沐風的書房跑。
&是這樣,嗯……陪小少主在宮殿裏頭逛了幾圈,後來小少主覺得無聊,我們就帶他到外面玩了,在小酒樓里嘗一嘗點心,在布匹店裏看一看新花樣,然後在茶館裏聽書休息,逛着逛着就晚上了,到夜市里買一些吃的玩的東西,然後就回來了。」
&李沐風低頭看着手裏的經書,「最近有發現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珠珠想了想道:「唔,小少主的話好像變多了一點。」
李沐風用指尖敲了敲桌角,一副沉思的樣子,過了片刻才道:「下去吧。」
珠珠行了個禮,突然心虛地冒出一句,「對了,小少主在夜市里撿了一隻貓,現在已經抱回來養了。」
說完這句話,她就忙不迭地跑了。
李沐風的手一頓,怔了怔,隨意披了件外衣走出書房。
另一邊,院子裏的一群小侍女們急得團團轉,「怎麼辦呢,小少主不肯讓我們幫忙,可貓兒怕水,一洗澡就跟要它命似的,要是抓傷了小少主可怎麼辦啊?」
正說着,只聽得幾聲悽厲的「喵嗚——」,其中還夾雜着小孩子奶聲奶氣的安慰聲,「湯圓,別怕啊」,那隻被取名叫「湯圓」的雪團貓猛地炸起背上的毛,顧采猛地一撲,也差點掉到了水桶里。
這一幕,既狼狽又好笑,小侍女們憋着笑,突然覺得身上冷冷的,轉頭一看,嚇得連笑都憋回去了,誠惶誠恐道:「宮主!」
李沐風點了點頭,上前去把在水裏拼命掙扎的湯圓抓住了,顧采怕他力道太大把小貓捏死了,也撲上去抓李沐風的衣袖,「不要!」
一人一貓,就這麼掛在這個讓眾侍女們嚇得不敢笑的宮主大人身上,顧采眨了眨眼,湯圓也識實務地「喵嗚」一聲,李沐風的動作頓了頓,一道氣流在指尖聚攏,指了指顧采又指了指湯圓,然後淡淡地開口,「好了,已經幹了。」
顧采看了一下自己原本被潑得濕۰淋淋的衣服和抱在手裏的湯圓,現在已經變得乾淨清爽,連一點水漬都找不着。
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
小失落地耷拉着肩膀,他剛才因為給湯圓洗澡的事情被折騰得有些睏倦,打了個呵欠,抱着貓進房間了。
沒想到剛準備走呢,身體就被騰空抱了起來,顧采一手抱住湯圓,有些不穩地搭住對方的肩膀,「……哥哥?」
&起睡。」李沐風伸出手撥弄了一下懷裏人的眼睫毛,看那雙圓溜溜的貓兒眼不安地眨啊眨,突然道:「你長得像湯圓。」
顧採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低頭看着抱在手裏的湯圓,哪裏像了啊……
雖然心裏有些畏懼又有些抱怨,但顧采覺得自己應該感謝李沐風幫湯圓蒸乾,所以被放在床上後,他拿起了侍女放在床邊小柜子裏的,逛夜市的時候剛買的雪花糖遞了過去,「哥哥>
雖然大魔頭不需要吃東西,但他這邊心意總要送達的嘛,至於對方到底吃不吃,就跟他沒有什麼關係了……
李沐風估計是久不沾凡俗食物了,拿起一塊糖糕在那邊斟酌了好一會兒。
顧采正逗着湯圓玩,忽然就聽到頭頂傳來一聲,「張嘴。」
&他下意識地就張開嘴,甜甜的霜糖混着細膩的糕點塞入嘴裏,跟着,唇上便碰到一個柔軟至極的物事,他吃驚地睜大眼,一張白皙如玉的臉龐近在咫尺。
唔,親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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