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悅扯着須磨的衣袖,時不時的雙肩顫動。
感覺到徒弟又伏到他身上,笑不可抑的時候,須磨的嘴角,也跟着微微翹起。
「想笑……就使勁笑吧,這樣憋狠了,對身體不好。」
好幾次,若不是他拉一把,她都能把自己笑倒,須磨算是無奈了,「你倒是好本事,跟你申生師伯學得挺多的吧?」
盧悅眨巴兩下眼睛,「難道師父不高興嗎?我可幫你在浮游師伯那,出了好大一口氣呢。」
浮舟看到申生師兄都想繞着走,徒弟這樣,以後恐怕不知有多少人看到她,也要繞着走。
須磨摸摸她的頭髮,「高興!師父很高興,我家盧悅哪怕沒師父撐腰,也沒人敢欺負了。」
三個徒弟,都能保護他們自己,他可以放心了。
「誰說我不要師父撐腰?」盧悅非常有自知之明,浮游大師是看在師父面上,不得不捏着鼻子,認下了二十四萬靈石的,若不然,人家來一句,他就是問問,她也不能把人家怎麼樣。
「你……不喜歡浮游?」須磨試探問一句,削他這般高興。
「不是!」盧悅歪着頭,想了一下,「浮游大師太精明,給人一種無形壓迫感。」
「噢——」
精明徒弟,居然說別人精明,給她壓力,這……須磨眉眼彎了一下,「聽說管家的管妮是個精明的,她專找傻一點的修士當朋友。有一段時間,你時雨師伯都要被夏瑜蠢哭了。怎麼?你要學管妮,因為算計別人太多,不敢相信身邊正常人?」
盧悅瞪大了眼睛,師父一定是故意的,她也曾被管妮誤認為蠢傻,才結交的好吧。
「我哪有算計過別人?人家不算計到我頭上,我才懶得管別人呢?」
盧悅非常不滿意師父這般說她,「德化城鬼宵之事。明明是磐龍寺自己做不到位,害我和二師兄,差點出不來,要他們點補償怎麼啦?浮舟大師還算老實。可浮游大師,一句又一句的,拿我和二師兄當犯人審呢。」
「傻丫頭,」這般眥睚必報倒是跟她師祖一個德性,「他和浮舟自小一塊長大。浮舟做什麼事都缺一根筋,他當然要看着點,你那般訛浮舟,你說他能不管嗎?」
「既然管妮已經到了逍遙門,以後凡事,不要強出頭,在她面前,還是傻一點好,她不能不管你。」
盧悅目瞪口呆!
難得看到小徒弟的冒傻氣的樣子,須磨教導得非常用心。「難不成你還沒發現,你因為劉雨傻,在宗內處處不用她說話,有什麼事,都第一時間為她出頭。你的這雙順風靴,也是因為管妮先前以為你傻,所以連夏瑜都不顧了,第一時間,虧本賣給你。……大部分時間,精明而又有底線的人。其實最後,都是被身邊傻子用得徹徹底底。」
盧悅想說這是歪理,可是張了半天口,她發現。她沒法反駁。
「有為有不為,知足知不足!你要跟你申生師伯好好學,有時候,和稀泥到一定境界,也是非常了不起的。」
世情要徒弟自己一點點去經歷,一點點去學習。不是他這麼教,就一定能教好的。
「……我不需要學和稀泥!」盧悅想通某事,直視師父,「我要學着讓大師兄擔起他的責任。」
須磨愕然,小徒弟一本正經的樣子,顯然,大徒弟還想當他的逍遙山霸王,是不行了。
「咳!你不怕秦天,再把你好容易重整的殘劍峰形象,再拉到負值?」
「只要他敢,我有的是辦法整他。」
盧悅眼睛轉轉,覺得師父現在對她太好,有些不對,當初她剛拜進山門,殘劍峰就扔給她了,兩個問題師兄,也那般扔給她。
現在給了這麼多蜜糖,萬一師父再交給自己的,是她不想接的可怎麼辦?所以無論如何,那兩個比她大的人,想順風順水地過逍遙日子,就別做夢了。
雙椿蟲窟的某處,楚家奇再次摸摸耳朵,今天也不知怎麼回事,左耳發燙,好像是什麼人在念叨他一般。
楚家的人,包括老祖在內,他都得罪完了,他們不可能念叨他。
宗內,除了大師兄,也就盧悅會念叨他了。
大師兄在凌雲峰閉關衝擊結丹,那只能是盧悅了,也不知她現在怎麼樣了,現在這樣想他,莫不是,遇到了什麼危險?
若不是師父出關,已經親自去找她,若不是……鴻唱師伯把他關這了,他也要出去找人。
「楚家奇……我就知道你在這。」
管妮踢他一腳,示意他把乾淨地方讓出來。
楚家奇抬頭看了她一眼,默默把視線轉移,懶得理人。
「不讓?」
若是以前,管妮就自己動手,用鳳凰火燒出一塊乾淨地方,坐下得了,可是今天,終於收到外面傳進來的消息,她無論如何,也要這姓楚的,給她把那塊乾淨石頭讓出來。
「唉!不想聽那就算了,盧悅那個臭丫頭,可把我叔祖坑苦了。」
楚家奇猛地一下站起來,盯着管妮看上一眼,白光一閃間,窟內就傳來一陣悶轟,卻是邊上原本黏黏糊糊的石頭,上面一層,被削掉,他以極快的身形,又坐到那上面。
「盧悅怎麼啦?」
我還有為你有多硬呢?
管妮拍拍手,得意地坐到他原來的乾淨石頭上,「她終於良心發現,換裝從空冥宗坊市到磐龍寺了。」
說到這個,管妮就是一肚子的火,那個臭丫頭,明明知道唐家的人,在四處找她,她還到處跑,一點也不讓他們這些擔心她安全的人省心。
早知道,她應該在她剛出來試煉的當口,把她拎來蟲窟的才對。
「別說有的沒的,她是準備從磐龍寺坊市,轉道回逍遙嗎?」
吆喝!居然跟她說了三句話,真不容易啊?
管妮笑眯眯地攤攤手,「沒。她帶我叔祖又一齊回空冥宗坊市,從那裏到硯山觀,定製歸硯真人新發明的定神丹。」
楚家奇等着她說下去。
「叔祖發來信說,硯山觀被人滅門了。除了那位歸硯真人因為煉丹,自鎖煉丹房外,其他人無一活命,現在他正配合修真聯盟到處查找兇手。」
楚家奇話聽完了,閉上雙目養神。
「……唉!叔祖的來信。我都收到了,須磨師叔應該也到了吧?你說,他會不會過去,把盧悅強制拎回宗門?」
楚家奇稍為把眼睛睜開一條縫,聽她在那分析。
「須磨師叔的脾氣可不好,盧悅的性子也急,你說,他們會不會再像逍遙大選的時候,那樣再吵一架?」
管妮非常可惜自己沒能看到,這兩師徒對碰的景像。「我要是須磨師叔,找着她的第一時間,一定把她按起來打一頓,再跟她說話。」
那丫頭的嘴巴可利索了,須磨師叔一個大男人,不一定是對手,若是能幫她教訓一下盧悅,那就好了。
這段時間為擔心她,她都被罰到這來了。
楚家奇重新閉上眼睛。
「喂!別再裝傻了行不行?這裏是蟲窟的深處,我們想得到外面的消息。只能再接再歷,讓鴻唱師伯滿意,他滿意了,總能讓我們出去透透風吧?」
管妮說得可憐無比。
這個死人。十天不跟她說一句話。
若不是這裏一直有這人的氣息在,若不是每次蟲潮再來的時候,這混蛋,一直用他的劍,不讓那些噁心的東西,太靠近她。打亂她的施法,她都要以為,只是她一個人,被關到這裏的。
等了半天,跟以前一般,沒得到一點回應的管妮,心中憤憤,殘劍峰果然沒一個正常人。
鴻唱師伯也真是的,把她和誰關在一起不行,非要把她和楚家奇關一塊,真是……受夠了。
管妮說不出的煩燥,可蟲窟里的蟲,也不知是怎麼回事,這都兩天了,他們這裏,明明有個大縫隙,人家愣是不過來了。
看看這鬼地方,到處黏黏糊糊,髒得不行,原本應該也是它們的聚集地才對。
管妮瞅着更深的縫口,摸自己的下巴,也許是她近來用鳳凰火用得太厲害,所以它們不敢來這邊,都轉向了。
對!一定是。
楚家奇半晌睜眼,看一眼,一蹦而起匆匆衝出去的管妮,心中嘆口氣。
師父的脾氣是不好,師妹的脾氣也不好,吵起來的可能性,達百分之八十。這次沒幾位師伯從中調停,也不知盧悅會不會挨打。
摸摸耳朵,管妮今天收到的消息,應該是三天前的,那現在,或許師父真得找到空冥宗坊市,找到盧悅了。
也許就是她受了委屈,在念叨他呢!
楚家奇把劍抱得更緊些,只希望師父能下手輕些,管師兄是個老實頭,能看在管妮的面子上,幫盧悅一把。
坊市里,須磨幫盧悅付了十來萬的靈石,看她買一堆散修的頂級配製,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小徒弟明顯是想翹家,在外面好好的耍。
等秦天結丹出來,殘劍峰她認命的正副管事,也許就再不管那裏。
想到秦天有可能再把殘劍峰弄成鳥不拉屎的地方,須磨覺得他的牙幫子疼。
「盧悅,你真準備讓你大師兄擔責任啊?」
「他是大師兄啊?」
師父越這樣,就越說明不對,盧悅是真起了心思,讓秦天把他的責任擔起來。
「他不行的。」須磨煩惱,「當年……你師娘死後,秦天才九歲,我要去大荒報仇,臨走的時候,不放心,跟他說……想要好好在逍遙活下去,不讓我回來的時候,看到他再被人欺負得窩窩囊囊,他就得比別人狠,在別人沒欺負他之前,他先得去欺負別人。」
盧悅嘴角抽抽,就知道師父不靠譜,諸位師伯,為人還都不錯,隨便把師兄託付給哪個,也不能讓他那般,變成人見狗嫌的樣子。
「咳!他因為……際遇關係,天生自卑。」須磨有些唏噓,「當日我若不是那般說……他能被人欺負死。」
原以為秦天壽命不長,伊水既然把小傢伙交到他手上了,他就想給他逍遙自在的一世。
誰知道,兩個小徒弟一收,再出關時,棄疾師兄居然跟他說,秦天命數已改……
可現在他的性子,早就成型,萬一被盧悅逼急了,師兄妹起鬩牆之禍,那可怎麼辦?
師父的未竟之言,讓盧悅也是心下一嘆!
自卑嗎?
怎麼會沒有?
若不是重來一世,哪怕她被谷令則帶到靈墟宗,也是處處被人欺負的命。
「……師父,大師兄很聰明的。今時不同往日,以前他那樣做,是因為他單着……現在……還有我和二師兄,我們都在努力,他也會努力的,哪怕不為別的,為了在我們面前,保持住他大師兄的面子,他也會努力。」
盧悅自進逍遙,只見過秦天發一次混,那還是他為她出頭的時候,他把謹山師兄,堵在門內,又砸又罵,恨得謹山那個結丹修士,都差點吐血。
不管他對別人怎麼樣,她只知道,他對她好就行了。
因為知道她想把娘早日接到殘劍峰,不僅沒找她麻煩,那段時間,還非常老實地幫她改造殘劍峰。
大師兄是嘴硬心軟之人,她只要做一件事,做一個依賴師兄的好師妹,誇誇他,再用崇拜的眼神瞄瞄,保證他能跟打了雞血似的,把殘劍峰,哪哪都弄得好好的。
只是……這些話,她還是不告訴師父的好。
小徒弟說到秦天時的溫情,還有一閃而過的皎潔,卻讓須磨放了心。
從小丫頭處理定神丹的事上,他非常明白,哪怕是他自己也處理不了那麼好。
銳氣藏於胸,和氣浮於面;才氣見於事,義氣施於人!
她能把義氣給從未見過一面的歸香,如何會朝秦天出手?秦天能收起吊兒郎當的樣,好好閉關衝擊結丹,顯然,這丫頭,也在裏面做了什麼。
「你都這麼相信他,我又如何不相信?」
須磨有些遺憾,小徒弟這麼快就長大了,他還未想好要怎麼當她的好師父,她就一個人,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長成了參天大樹。
「……你兩個師兄,都有無數缺點,以後,為師要你看着他們了。」
盧悅不解,這是什麼意思?
「就像你先前做得那樣!做的……非常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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