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水閣,五夫人梅若嫻聽到方二娘要帶盧悅回鄉下的時候,倒是一點也不驚訝。走了也好,早走早安生。
「既然她想當個地主,你們那點銀子,肯定不夠,」梅若嫻揮退所有人,親自站起來,從衣櫃的一角,拿出一個兩手長的紫檀木盒,「這裏面的東西,都是歷年府里還有皇宮賞的。國師府不興金飾,留在我這,也是蒙塵。」
裏面除了各種金飾外,還有十來片金葉子,方二娘捧着這重東西,知道自己不可能拒絕,深深伏下,「等悅兒的腿好,我帶她來給您磕頭。」
梅若嫻嘆口氣,喊起方二娘的小名,「二丫,你是不是也在怪我?令則五歲時,國師府送測靈石,測靈根的時候,悅兒也偷測了,是三色的。」
「奴婢不敢!」
「沒什麼敢不敢的。」梅若嫻苦笑,「我一個凡人,在這國師府里掙扎求存。稍有不甚,就跟前年的九夫人十夫人一般,萬劫不復。……令則的靈根雖好,可你也看到了,她到了靈墟宗後,我這邊的待遇,直線下降。」半個月一次的靈谷粥,已經變成一個月一次了。
下降嗎?方二娘想到剛剛才送來的兩套玉飾,不敢抬頭。
梅若嫻再次嘆口氣,「三靈根,若悅兒是個男兒,可能我會認她回來。可她偏偏是個女兒,越長大,就跟令則一般,越靈動。若不是她們長得不一樣,我早就讓你帶她走了。」
「大小姐是三靈根修士,被國師大人送給別人當了爐鼎。死得時候,只剩一把皮包骨,看着跟六旬老太差不多。二三小姐沒靈根,還能當別人的正室。」
說到這裏,梅若嫻的話里,滿是譏諷,「五小姐和六小姐,一個是五靈根,一個是四靈根,也被國師送人了。……令則有我一個拖累就行了,悅兒在外面,有你在,我反而能放心。」
「主子!」方二娘哽咽,當年若不是遇到心善的主子收留,她早餓死了。
「別哭!」梅若嫻親自把她拉起來,按着她坐到椅子上,「明確跟你說了吧,哪怕她是男孩,我也不敢認……。國師跟我說過,谷家當年與他一起排行的,就有四十六人,他因為靈根資質差,才到世俗當了這個國師。令則回靈墟宗谷家,當年的那些人,除了兩個嫡門,一個旁支靈根資格確實不錯的人外,全都死了,而且大多數,都沒活過三十歲。」
方二娘駭白了臉。
「你也聽說了吧,兩個月前,國師府收到消息,五少爺步二少爺後塵,也死在靈墟宗外的靈寶山中。」梅若嫻的聲音里,帶了點顫音,「我害怕,一邊要擔心令則,一邊還要為悅兒提着心。」
國師爺像豬一樣的生孩子,兒子女兒太多,各按各的排行,他關心過哪個?
「我一定會幫您好好照顧悅兒小姐的。」
「我相信你!」梅若嫻點頭,「其他的,給你們也花不了,還招禍。這金子體積小,往哪裏一塞,夠你們用一輩子了。二丫,我不求別的,只求悅兒能平和一生,覓個良人,生幾個孩兒,好好過平常老百姓的日子就行了。」
「是,我一定能讓悅兒過到那樣的日子。」
「……等她腿好,就把她帶來,讓我們娘倆好好說幾句話。」
盧悅不知兩個娘的談話,今天是第五天,她已經能慢慢挪着下來收拾衣物。家裏房子是公中的,肯定要收回。家具更是當年買人家的二手貨,再賣其實賣不了幾個錢,折算了半天,除了帶走的被褥包袱,整個家,都賣不了一兩銀子,還真是窮得可以。
掀開廚房一角的牆磚,裏面的小木匣子裏。整銀票三百兩,是當年盧勝爹爹出任務死在外面的買命錢。十兩一張的小銀票有十四張,是她們娘倆這些年存下的。摸摸其中的八張新一點的,盧悅嘴角歪歪,跟着谷令釗雖然不安全,他打賞人倒是不怎麼吝嗇。雖然這世俗的銀票在他們眼中,什麼都不是,可谷家其他的少爺小姐,除了逢年過節,隨手扔地上一些,圖個樂子,根本不存在打賞一說。
把腰間的荷包拽下來,倒出五顆金豆子,七個銀祼子,嘆口氣,這要是沒受傷,跟着谷令釗到皇宮,還能多賺點那些皇子皇女的打賞,真是可惜了。
修仙界不安全,盧悅當了那麼多年的小幡鬼,可是深有感受。
三靈根資質,兩年後,她到死時,才剛突破鍊氣二層。天天除了打坐,還只能打坐,還沒她學武來得痛快,最起碼能見到確實進步了。
因為這,她是真打算,帶着養母方二娘,找個好地方,自在一生。
把所有東西都算算,不到五百五十兩。若非當年盧勝老爹為國師府死,府里免了她和娘的身契,還得去掉一半。
今天朝隔壁的劉大娘打聽了一下,上等良田一般要十兩銀子一畝,中等的也要七兩,還要蓋着不輸這邊的小院子吧,這也要五十到八十兩銀子。
盧悅坐下來,把家裏所有家當,再次扒拉一遍。發現只憑這些,她想過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小地主生活,有些勉強。只能算是富農,還得什麼都自己干。
上輩子,她老被谷家的兄弟姐妹喊廢物,某天氣怒之下,跑到灑山上發瘋。結果掉到崖縫裏,記得那裏有七株人參。其中兩株是超五百年的,另外五株,也都過了兩百年。
一拳打到桌上,盧悅疼得吹吹,她當年得多蠢,回來就獻寶。便宜老爹除了給一瓶集氣丹外,也就口頭誇誇,轉頭,她就又被人套麻袋,給揍了一頓。其他人不熟悉,不知道是誰,可谷令釗的聲音,聽得真真的。
磨磨牙,現在的谷令釗只有十歲,要是能套他麻袋,搶搶東西就好了。
盧悅嘆口氣,這種事,她也就想想。谷家的少爺小姐們,有靈根的,都會配上八個像她這樣會點武功的奴僕。不說其他人了,就是谷令釗,隨便一個水箭術出來,她也躲不掉。
便宜老爹曾說過,谷令釗的三靈根雖不怎麼樣,可資質着實不錯,學什麼法術都快。
冒險的事情不敢幹,盧悅決定把自己該得的七株人參弄到手。這樣即能賣錢,又能讓便宜老爹在鍊氣七層上呆着,挺好,不,非常好。
方二娘一回來,就把紫檀木盒交到盧悅手上,「這是五夫人給你的嫁妝,這十二片金葉子,你把它分別縫到衣服裏面去,路上萬一有什麼事,也能安全一點。」
這一點盧悅非常贊同,一年,不過短短一年時間,那個在月蝕門的唐清就會進階元嬰。他進階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當年他家老祖宗丟掉的灑水國,重新收回去,到時都不知要死多少人。
說起來,灑水國夾在魔道兩派世俗的中間,真不是個好地界。若有可能,她還是帶着娘到秦國的好。
「娘,我們是回秦嶺嗎?」盧悅忽閃着大眼睛,「秦嶺在灑水和秦國的交界,萬一兩國打仗,可怎麼辦呀?」
「傻丫頭,」方二娘失笑,摸摸她的頭,「秦嶺那邊多山,好的良田,早就被大地主瓜分了,哪裏還能輪到你?我們去隔壁的嶺和縣,那裏即靠山,又多水,置兩個小莊子,我們好好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