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念!
勿念!!
勿念個屁啊!!!
師父早就報了死志,只是這些年,一直不敢死,現在他徒弟收得差不多了,再加上她的事,他終於不用浪費時間,拼那萬中無一的機會,當然要開開心心地去找師娘。
盧悅身體晃了晃,被飛淵摟住,「走開!」
就像師父說的,這世上想活不容易,想死還不簡單?
雖然明知師父是求仁得仁,她卻不能讓師父因為她的事去死,絕對不能!
死對師父來說,是萬般的期望,是解脫……
可對她呢?
飛淵被她狠命推得一個踉蹌,知道她又要犯倔了,正要故計重施的時候,盧悅突然回過頭來,「你要是再敢把我打暈,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你的。」
面對那雙沉靜的眼睛,飛淵突然有些哽咽,「來不及了,我……我已經不能再帶你回去了。」
盧悅攥緊了拳頭,七天,現在又過了大半天,她想從這極北之地,趕到逍遙,確實不可能。
可是不可能,她也要去做,而且她還必須在七天之前趕回去,要不然師父提早解脫他自己怎麼辦?
盧悅轉頭飛奔,飛淵愣了片刻之後,拼命在後追趕。
在知道師父那個決定的時候,他也難過,他也傷心,可……
人是自私的,師父早想找師娘那絕對是真真的,而他不想不要更不能失去盧悅!
「惠馨真人在嗎?」
被抓的坊市執事莫名其妙,正要說什麼的時候,人家一拉臉,「我是逍遙盧悅。我要請見惠馨真人,要快要快,聽見沒有?」
執事大驚,顧不得他結丹真人被揪胸口衣服的臉面,速發飛劍傳書。
「盧悅,你幹嘛?非要去那什麼墮魔海嗎?是師父讓我帶你走的,是師父。師父不願意你去那裏。你明不明白?」
看到已經飛走的飛劍傳書,盧悅朝那執事行了一禮,才轉向已經長大的飛淵。此時他一幅惶恐到極致的樣子。
「我知道,我都知道。」
「知道你還……」
盧悅掩住他的口,慢慢撫向他略有瘦削的臉,用手指描畫他飛眉入鬢的眉毛。這張臉原本應該和他的眉毛一般,桀驁不馴。張揚不可一世的才對,可是現在……
「百年的墮魔海,我可能不能活着回來,可那只是可能。不是——一定。若我不回去呢?師父,師父就一定會死,你想讓我輩子背着這根本背不動的包袱過日子嗎?」
飛淵雙目有些赤紅。他不要和她分開那麼久,久到這一生都可能無法再在一起。
「飛淵。我知道你捨不得我,我也捨不得你,可有些事,逃過一時,逃不過一世,我們是不一樣的。」
「一樣,我們是一樣的,我陪你一塊進墮魔海,要生要死,我們都一處!」
飛淵緊緊摟住她,努力感受她身上淡淡的香甜味道!任何地方,哪怕天堂,若是沒有這味道,對他來說,也如地獄!
「又說傻話了!」盧悅輕輕推開他,其實她也覺累得很,從幕阜洞出來,剛剛以為可以安下心,好好修煉的時候,怎麼就出了這事呢?
上輩子,直到她轉世,都沒什麼上界來人。
「……或許……我根本就不該是這世上的人,我……」
飛淵把她嘴巴堵住,兩眼惡狠狠的,「若你不該是這世上的人,那我呢?還有我嗎?」
盧悅兩眼酸痛,沒她自然也沒飛淵。
從前……現在……過去再不來,她改變了那麼多,棄疾師伯才剛摸到她命理,她就要被扔出歸藏界,是歸藏界的天道,一點也不想看到她吧。
在世間,任人都難逃命運,她多搶了一世,該知足了。
「……我不要你跟着我,你好好的呆殘劍峰,幫我……幫我活得好好的。」
飛淵拼命搖頭。
四周漸漸被震陰宗坊市的執事守住,不過他們大都背對他二人。
冰霧山事件,盧悅救下的那些震陰宗弟子,有好些是他們的子侄,更何況,還助宗門多出來一個元嬰修士。
這些,他們沒法忘記,此刻聽她和飛淵私語,個個生出一種無處可訴的悲涼感慨!
「傻瓜,你應該相信我,任何時間,任何地點,我都會活得好好的。」盧悅吸吸鼻子,把那些酸楚強行丟掉,若不然,她再頹廢下去,飛淵也完了。
「我陪你!不管有沒有明天,我都陪你!」
盧悅怔怔看了他好一會,嘴角卻越揚越高,「所以……你才更不能陪我去墮魔海,區區百年,對你來說,根本什麼都不是,只要一個閉關,再醒來,就可以看到我了。」
飛淵只盯着她,沒有後退一點。此一去,生死與共,反正想讓他在外面,天天為她擔心,那是絕不可能的。
他太了解她了,又笨又心軟,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師父求仁得仁,他們明明能離開這裏,過逍遙自在的日子,怎麼就不行?
既然非要去過刀頭舔血的日子,他怎能不看着?
「笨蛋,怎麼都變身成人了,還這麼笨啊?」
盧悅伸手敲他頭,「你以為獨枯魔主不想要我的命?現在只罰墮魔海百年,焉知不是天地門的那兩位大能周旋的結果?」
遠處一道遁光,呼嘯而來,卻是惠馨趕了過來。
到了這時,盧悅也顧不得飛淵了,變腰就是一禮,「惠馨師伯,你能帶我以最快的速度趕回逍遙嗎?」
惠馨當然知道須磨沒幾天,微微點頭,放出一葉扁舟,「上來吧!」
飛淵也急跟而上,扁舟啟動得非常快。眨眼間,震陰宗坊市就成了一個小黑點。
盧悅心中感激,「多謝師伯!」
惠馨搖搖頭,「是他把你弄來的?」
小丫頭的修為增長得太快,只有一個可能,是從幕阜洞出來。而她還沒收到幕阜洞那邊的消息,那就是旁邊這個看似人。實際是大妖的飛淵撕裂空間了。
盧悅:「……」
飛淵低着頭。也沒說話。
惠馨嘆口氣,「之所以說要打須磨三百打神鞭,是因為他們找不到你。又覺得你不是那種能不顧你師父的人。他們……用這種手段,在向你施壓。」
盧悅垂下眼瞼,所有人都知道這點又怎樣,人家用得是陽謀。她不就是得按着人家畫好的路線走,除了這條路……
她沒第二條。
「天地門的傳送陣。事關歸藏界所有修士,不是以任何人的意志就能改的。所以不管怎樣,只要需要獨枯的乣魘玉,只要獨枯恨我。我都跑不掉。」
是個明白孩子,惠馨摸摸她的頭,「獨枯應該很恨你。墮魔海肯定萬般危險,你師父疼你至深。你……」
到了此時,她其實也不知道,她能說什麼好,任何的安慰之詞,都顯得那樣假、大、空到沒有一點用處。
私心下,她因為盧悅助她多增了五十年壽元,順勢又解了心結,進階元嬰,在心裏希望她能更好一些。
可是那傳送陣的誘惑太大,她也想在有生之年,踏上去,在外面的廣闊天地轉一圈。
她這個受了這丫頭利的人,都這般矛盾,更何況天下修士了。
「師伯,再危險也是以後,我不能拿我師父的命,去賭一丁點的萬一。」盧悅吸吸鼻子,「我師父捨不得我,難不成我就能捨得我師父了?我還一天都沒孝敬他,怎能讓他因為我把命搭上?」
惠馨心下暗嘆,「那你現在好好休息,我們還有幾天的路要趕。」
小丫頭的修為增長得這般快,在幕阜洞十年,沒日沒夜的修煉,一定也很累了。將要面臨的墮魔海,還不知是怎樣一個兇險的所在,現在多休息,休息好,才能更好地面對。
盧悅自然也想到了這點,飛淵餵她的東西,雖然後來,被她用靈力拼命逼至一角,可到底也身體也受了點影響,很是疲憊。
朝惠馨拱拱手,坐倒在飛淵身邊低聲道,「你給我喝的是什麼?」
「梅枝師伯給的,叫千流斛,能養神!」飛淵幻化出一隻翅膀,「靠上面,會舒服些。」
惠馨發現她果然靠在那隻羽翅上閉目養神,實在忍不住為他們兩個傷心的慌。
這隻已經成長成大妖的鳥,確實值得當初盧悅的付出。
惠馨揉揉額,發現她不能再看下去,越看越矛盾,各種各樣的矛盾,為了不想那些讓她頭疼的事,只能再次加快速度。
彼時,轉了幾次傳送陣,回到逍遙的楚家奇,遠遠看到坊市南門,那個掛在十字高架上的師父,只覺渾身的血液,都要被凍住。
秦天一直陪在這,看到楚家奇時,想咧咧嘴恭喜他修為進階神速的,可是咧開後,笑得卻比哭還要難看。
他沒在人堆中看到師妹,那飛淵一定是把師妹帶走了,師妹逃了,原本是好事,可是師父該怎麼辦?
須磨望望下面一群全要哭的小輩,仰天笑笑,逍遙走到如今,雖然脫困,卻又因為上界來人,而變得危機重重。
他就是要讓這些後輩子弟看看,宗門不強大,任人宰割的痛苦!
只有痛了,他們才能記住,才能拼命強大。
他不要後輩子弟領那什麼北辰星君的人情,明明獨枯魔主是他們引來的,明明他家盧悅沒做錯任何事,獨枯想她死,他們以為商量半天,以大義壓下,給個百年墮魔海,就得讓他逍遙感恩戴德?
做夢!
現在的歸藏界,早不是天地門一家獨大的時候了,拋棄歸藏界這麼久,一來就給逍遙送的這份大禮,他要讓逍遙弟子,永遠記住。
說白了,天地門這次想要修復傳送陣,歸跟到底還是他們想控制整個歸藏界。
他自己的徒弟他自己知道,只要給足飛淵和盧悅時間,他們兩個再回來的時候,哪怕天地門在歸藏界重新站穩腳跟,也休想在他二人手中討到一丁點便宜。
「師父,徒兒進階了,再有十年,定然能成就結丹,與大師兄一起,撐起殘劍峰!」
須磨微微點頭,好,這樣就好,他的二徒弟,終於把他自己當殘劍峰弟子了。
秦天內有楚家奇的戰力輔佐,外有盧悅和飛淵,等他們長大,他就再也不用對不起誰了。
「是我讓飛淵帶走盧悅的,我須磨誓死不向魔頭妥協!」
「弟子記住了,弟子此生,亦絕不會向任何魔頭妥協!」楚家奇挺直了腰背,獨枯魔主……天地門,他記住了。
這世上,他只有這麼幾個能全心信賴的人,因為獨枯魔主,因為天地門,一下子他要失了兩個。
不……是三個,還有飛淵,師弟師妹在外,也不知被人追殺成什麼樣子。
北辰星君遠遠看過來,須磨他們的對答,自然也聽在耳中,此時他也只能深深嘆氣。
沒想到他天地門重回歸藏界,這麼大的喜事,現在會演變成這樣。
獨枯真是給他出了一個好大難題啊。
「師兄,這須磨分明早存死志,打神鞭一出,哪怕天下修士當面不說我們什麼,背後也不利於我天地門重開山門啊!」
「那師弟的意思,在未打之前,你先幫這須磨求情,把壓力再轉稼到逃亡的小丫頭身上?」
北辰從嘴裏苦到心裏,他怎能想到,飛靈師兄百多年前,卜出已經開始落敗的西南宗門,居然還會有一隻鯤鵬大妖當弟子。
若不然……
「除了這個辦法,目前師兄還有其他撤嗎?」春潮嘆口氣,「或許我們來得太早了,我們整整比飛靈師兄說的日期,提前了四百五十多年,若是……」
北辰搖頭,「不對,目前為止,你看到過逍遙一點頹態嗎?……反而因為我們相逼,讓天下道門都對他們隱有愧疚!……出入靈界的傳送陣啊,我們辛苦忙一場,不僅沒得來感恩戴德,反而處處排斥!」
與他們來時想得很不一樣。
春潮心下暗嘆,「飛靈師兄的卜算向來沒出過錯!」
北辰垂下眼瞼,也許是離得太遠,要是飛靈師兄現在在這裏,另起一卦重新幫他算算就好了。
至少目前看來,天地門想從這西南崛起,看這些逍遙弟子抱團的樣,好像已經不可能了。
「從我們收集到的信息來看,那丫頭會回來的,」春潮同樣望着一群悲憤到極致的逍遙弟子,「除非那隻鯤鵬一直讓她暈着,否則哪怕死,她也會趕回來。」
「師弟的意思是,我們撇開逍遙,只以大義壓她?」
除此還有其他辦法嗎?
天地門想要重新在歸藏界生根,必須讓天下修士認可。
「須磨暫時不能死,我再去會會那申生,多找幾個人作證,畢竟我們修復傳送陣,是歸藏界的所有修士得利。」春潮摸着下巴,「若是……大不了再多讓點利,逍遙既然把我們架到火上烤了,我們再轉頭架架他們便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