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出於女人神奇的第六感,和林行遠並肩走在馮山市中心步行街上的榮甜,走着走着,忽然下意識地抬起頭,向某一處很高的建築物看了看。
正躲在窗簾後的鴨舌帽男人本能地向後縮了縮,而他手裏的望遠鏡里,女人的眉宇間帶着一絲疑惑,正在朝這邊打量着。
走在榮甜身邊的林行遠見她忽然停下腳步,不由得好奇地問道:「怎麼了?」
見她不吭聲,他也順着她的視線抬頭望過去。
「沒事,」榮甜低下頭,仰着頭的姿勢令她覺得很吃力,也很辛苦,她看着林行遠,抬起手摸了摸鼻尖,笑道:「可能是我神經過敏了吧,我總覺得有人在盯着我。」
林行遠倒是並沒有覺得她是在無中生有,女人的感覺往往是很精準的。
「快到了。」
他左右又看了看,步行街上的人很多,熙熙攘攘,林行遠忽然有些後悔了,也許自己並不應該把她帶出來,可是悶在酒店裏,又不是長久之計,總不能因為出門可能會有危險,兩個人就整天閉門不出,那無異於是因噎廢食。
榮甜也沒有多想,跟着林行遠一起前往「醉月酒樓」。
醉月酒樓,始建於明代,至今已經有四百多年的歷史,是本地菜系中最為知名的酒樓。
正是晚飯的飯點,用餐的客人很多,酒樓一共分為三層,一層散台,二層小雅間,三層大包房,適合多人聚餐。林行遠看了一下,本來他想要二層靠窗的位置,不過考慮到安全因素,所以他還是換了一間,位置比較靠近樓梯的,方便通行。
榮甜第一次來,難免覺得好奇,二樓雖然是雅間,不過因為隔斷並不是全封閉的,只是用木簾隔開,所以,她還是能夠聽見四周傳來南腔北調。馮山是個風景優美的小城市,很多外地遊客在前往南平遊玩之後,也會順便過來玩一玩,所以這裏的外地人很多。
她聽不懂馮山的本地話,只覺得又軟又糯,女孩子說話的時候猶如在唱歌。
林行遠見她的興致都被周圍的人和景給吸引走了,只好自作主張,點了幾道菜,然後讓榮甜單獨選幾樣點心。
她看了菜單,要了雞汁小餛飩、蟹粉小籠以及三丁蒸餃。
「現在會吐嗎?」
點完菜以後,林行遠微笑着問道,他和夜瀾安在一起之後,從來不碰她,自然不可能和她有孩子。但是,隨着年紀一天天增長,他發現自己其實是不討厭小孩兒的,偶爾也會想要有一個自己的孩子。
但是,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不適合再建立家庭,更不適合有孩子。
家族破產,父親自殺,母親卷着家裏最後的財產和情人遠走他鄉,從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沒有辦法繼續他的藝術之夢,而他的雙手所能觸碰的也不再是琴鍵,而是血腥。
雖然他現在已經放棄了復仇,和寵天戈算不上朋友,但也不再是仇敵,可是林行遠自己知道,他無法再做一個正常的人了。從「葉嬰寧」這個身份在這個世界上消失的那一刻起,他的心臟就缺了一個角,再也不能完整了。
他用她的消失來證明了自己是愛她的。
「今天早上第一次吐。但願讓我美美地讓我吃一頓,拜託了!」
榮甜也笑着回答,然後雙手合十,低下頭,對着自己的肚子小聲說道,好像在祈禱一樣。
林行遠不禁笑出聲來。
很快,他們點的菜一樣樣端了上來。
懷|孕之後,榮甜的口味也發生了一點點的改變,不怎麼愛吃鹹的,油膩的了,反而對於酸酸甜甜,清淡爽口的食物很感興趣,這邊的菜品剛好符合。
從昨天到現在,她都是在房間裏湊合着吃,難得現在遇到了可口的飯菜,自然食慾大開。
「本來我還不想出門的,現在覺得不出來我就虧大了!」
榮甜吃得眉開眼笑,而且她真的沒有覺得絲毫的噁心,反而對每樣菜都很感興趣。
林行遠摸着下巴,故意沉吟了一下,這才忍着笑意說道:「其實……他家也可以外送。」
她噎住了一下,好不容易才咽下去了。
「算了,反正出來走走,也沒有什麼壞處。」
榮甜自己安慰着自己。
「那,我能不能再加一樣?」
她本來以為自己吃不了這麼多,剛才點單的時候,才特意收斂着點,既然現在還能吃得下,榮甜自然要不留遺憾,再點一道松鼠鱖魚,本店名菜。
「我問一下,聽說醉月酒樓每天的松鼠鱖魚是限量供應,沒有了就是吃不到了。」
林行遠很快叫來了大堂經理,問她今天還有沒有松鼠鱖魚。
經理含笑:「最後一條,廚房剛告訴我的,說點完這一條,今天就沒了。」
他趕快下單,以免今天吃不到。
話音剛落,樓下忽然傳來一陣騷|動,經理頷首,示意她先去看看。
走廊里傳來嘈雜的聲音,很快,周圍有人談論起來,說是好像有明星來這裏吃飯,很有名,剛一下車,走進步行街就被人認出來了。
榮甜有些好奇,倒是林行遠很淡定。
「距離這裏不到六十公里就是滸城影視基地,裏面那麼多劇組同時開工,很多明星進組之後,有空就會來馮山這邊逛一逛,別看馮山不大,明星倒是經常見到。」
他耐心解釋道。
話音剛落,走廊里已經傳來了一聲聲尖叫——「唐漪!唐漪!」
他們兩個一聽見這個熟悉的名字,都有些意外。
唐漪現在紅得不得了,她已經過了三十歲了,比起那些水嫩嫩的二十歲出頭的藝人,從年齡上的確已經不佔什麼優勢了,但她這幾年卻越來越紅,絲毫不見頹勢,無論是名氣,還是收入,都是其他那些小花們不能比的。
所以,她的到來引起了一陣騷|動,也不稀奇。
果不其然,就連有些一樓和二樓的食客都忍不住要前往三樓了。
「網上都說,她對助手很好,人也大方,經常請大家吃飯,看來是真的。」
榮甜雖然沒有看見,不過眼看着剛才一行人上了三樓,應該都是唐漪工作室里的下屬,過來聚餐,老闆請客。
「她已經到了這個位置,花一些小錢自然不在乎了。何況,衛然對她很好,我想,要不了多久,他們可能就會公開了,聽說衛然私下已經求婚了,他和我的老闆是大學同學,我偶爾也能夠聽到一些他的消息。」
林行遠並不是一個八卦的人,不過,這個圈子來來去去,也就是這些人,想不知道也不可能。
「真的?沒想到你還知道娛樂圈的事情。」
榮甜顯然對八卦有着本能的好奇,纏着林行遠繼續問下去。
兩個人正在聊着天,不料,剛才那個大堂經理忽然走了過來,一臉為難地開口。
「先生,女士,抱歉,打擾一下。」
她看了看林行遠和榮甜,見他們衣着不凡,談吐優雅,心裏也清楚他們絕對不是普通的老百姓,心裏不由得有些打鼓,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比較好說話。
「是這樣的,有一位客人來我們店吃飯,她想嘗一下松鼠鱖魚,不過最後一條已經給您二位訂了。所以,她托我來問問,能不能把這道菜讓給她,因為她是專門從外地趕來品嘗的,她願意給您雙倍價格作為補償……」
不等說完,林行遠就做了個手勢,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你說的客人,是唐漪吧?」
經理急忙點頭:「是的,是她。請問……」
林行遠微笑着搖搖頭:「我們同樣是外地來的,抱歉了。因為我的朋友也很想嘗一下這道菜,這是你們店的招牌菜,大家都不想錯過。」
經理只好一臉遺憾地離開了。
「給她就給她了,一開始我都沒點。」
榮甜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繼續吃別的菜。
林行遠喝了一口茶,嘆道:「別處吃不到這麼好的味道,要不然,你以為唐漪怎麼會一行人浩浩蕩蕩開車過來吃。這是當年皇帝愛吃的,你想,皇帝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連皇帝都吃得讚不絕口,味道怎麼會差?」
一聽這話,榮甜頓時睜大雙眼,一臉期待:「那我一定要多吃幾口!」
剛說完,從樓梯那邊忽然走過來一個年輕女人,身後跟着剛才大堂經理。
「哪個?」
女人沒什麼好氣地回頭問道。
經理只好指了指林行遠和榮甜所坐的那個雅間,雅間的門上掛着一排水竹門帘,女人想也不想,走過去一把撩起來門帘,清清喉嚨說道:「打擾一下!」
他們兩個人被嚇了一跳,齊齊朝雅間的門口看過來。
榮甜沒想到在這裏會見到唐渺,不過,她很快反應過來,唐渺大概是在金喜珠寶做不下去,直接辭職了,然後跑來找她的姐姐唐漪。
唐渺也嚇了一跳,回頭看了看經理,明白了原來這桌客人竟然是榮甜。
她是專門過來要那道菜的,聽說這家醉月酒樓有幾道招牌菜,其中一道就是松鼠鱖魚,沒想到居然限量供應,已經賣光了,可惜,唐渺今晚非要吃到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