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會故意和自己的性命過不去,寵天戈是這樣,欒馳也是這樣。
所以,一發現了紅蜂的異樣,他們便馬上下令,讓埋伏在周圍的人不要輕舉妄動,更不要隨便開槍。第一,紅蜂是國際頂尖的人才,他如果犧牲了,是極大的損失;第二,紅蜂的身上很有可能早就綁着引爆裝置,一旦爆炸,方圓幾百米都會造成死傷。
原本,這一次的行動就是最後的機會,如果再造成不必要的傷亡,別說是蔣斌,可能就連寵天戈和欒馳兩個人加起來,都扛不住巨大的責任。
「你覺得接下來該怎麼辦?」
沉默了幾秒鐘,寵天戈扭頭看向欒馳,徵詢着他的意見。
要知道,尼龍袋裏裝的並不是真的屍體,雖然製作得極其逼真,可假的就是假的,要不了多久,就會被鍾萬美的人識破。充其量,也只能為他們爭取到一點點時間,不至於太過措手不及,除此之外,它們基本上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欒馳用手撐着下巴,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
又過了一會兒,他才疑惑地問道:「你們和那個紅蜂很熟嗎?」
寵天戈愣了一下,這才搖頭:「不熟啊,只知道他是蔣斌請來幫助我們的,聽說是個電腦天才,前幾年,他一個人……」
欒馳打斷他:「叫人直接開槍,我保證,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這個人是假扮的紅蜂。相信我,這絕對是鍾萬美的一貫做法。」
睜大雙眼看着他,寵天戈還在猶豫:「你也說了,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那剩下的百分之一呢?」
聳聳肩,欒馳一臉認真:「那就犧牲了。」
聽了他的話,寵天戈的臉色頓時沉下來,冷冷道:「我不想和你開玩笑,現在的情況有多麼危急,應該不用我再重複一遍了吧?」
對於欒馳的態度,他還是覺得太過不正經了。
見寵天戈似乎有些生氣了,欒馳只好進一步解釋道:「我也沒有和你開玩笑,我知道紅蜂是很難得的人才,正因為這樣,我猜測,鍾萬美非常想要把他留下。你想,她手下的人都是什麼貨色?殺人,販毒,無惡不作,有很多可能連小學都沒讀完。難得有這麼一個高科技人才,她還不當成了寶貝疙瘩?不會這麼輕易放出來的,她也害怕紅蜂死掉。」
他的分析並不是沒有道理,寵天戈聽完了欒馳的話,不由得微微動容。
不等寵天戈回話,欒馳已經動作麻利地將一把微型手槍別入腰後,伸手去推車門。見狀,寵天戈大驚:「你要下去做什麼?」
欒馳一咧嘴,牙齒潔白,笑容燦爛:「我親自下去會一會他,不就知道真假了?」
寵天戈本想攔住他,可想了想,似乎除了這個辦法,也沒有更好的選擇。而且,對於欒馳的身手,他還是比較放心的,這幾年來,他從來沒有放鬆體能方面的訓練。
推門下車之後,欒馳並沒有馬上邁步,而是靠着車門,左右環視了一圈。
他看到了蔣斌的手下,他們分散在稍遠的各處,身着便衣,裝作是普通市民。不過,只要稍微留心,就會發現,北側廣場空曠得可怕,和往日的熱鬧迥然不同,透着一股蹊蹺。
欒馳猜測,他們的人偽裝得很成功,想必,鍾萬美的人也是如法炮製,同樣裝成了普通人,就在這裏伺機而動。
幾秒鐘之後,欒馳以勻速前進,緩緩地接近不遠處的紅蜂。
他的手指間夾着一根煙,在距離紅蜂還有五米左右的時候,用一種帶着西北方言口音的普通話向他大聲喊道:「哥們,有火嗎?借個火,我剛下飛機,身上沒有打火機!」
說着,欒馳走了過去。
紅蜂明顯全身一顫,在聽見那古怪的口音的時候,他似乎又放鬆了下來。
「沒有。」
他明顯不想理會這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外地人,壓低聲音,一口拒絕道。
「***,在飛機上就不讓抽煙,都說坐飛機好,我看可不怎麼樣……哎,哥們,中海都有什麼好玩的啊?我先去哪裏玩啊?」
仗着曾在西北軍區受訓過幾個月,欒馳操着一口不倫不類的方言,湊上去問個不停,活像個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
紅蜂低着頭,似乎抗拒着和他產生眼神上的接觸。
「隨你,想去哪裏去哪裏。你別跟着我。」
他十分不耐煩地說着,想要躲開欒馳,有他在,自己沒有辦法蹲下來查看腳邊的那兩個尼龍袋,沒有辦法檢查裏面究竟是不是屍體。
「我怎麼聞到一股怪味兒啊?我洗澡了啊,你沒洗澡?這是什麼東西,你的?」
欒馳用力吸着鼻子,他在周圍來回聞了一遍,終於俯下身體,一邊說着,一邊準備去嗅放在紅蜂腳邊的尼龍袋。
不等他徹底彎下身體,紅蜂已經使出一個小擒拿手,一把將欒馳按在地上。
「別多管閒事,滾!」
他壓低聲音,抬起頭飛快地打量着四周,在欒馳的耳邊吼道。
「你怎麼打人啊?我、我是來旅遊的!我走,我走,我的行李還放在旁邊的賓館呢!」
欒馳故作誇張地喊着疼,同時口中極力辯解着,繼續假扮成一個外地遊客。不過,他低下頭的時候,眼睛飛快地朝紅蜂的下巴處瞄了一眼,果不其然,那裏有一道很細的疤痕,像極了女人們做完下巴吸脂之後的樣子。
所以,他立即斷定,這個人原本應該是個寬下巴,為了和紅蜂看起來相似一些,抽掉了一部分脂肪。
果然不是紅蜂!
這麼一想,欒馳直接動手,還沒等對方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直接將其雙手反剪到後背上,從褲兜里快速抽出一副手銬,將這個假的紅蜂銬在了一旁的護欄上。
他本可以直接開槍,但由於不確定這個人的身上是否有其他武器,所以還是小心為上。
欒馳伸出手,快速地在他的身上探了一遍,找到了一把槍,一個小手雷,並沒有發現有引爆裝置,不禁鬆了一口氣。
接着,他朝不遠處做了個手勢。
很快有人趕來,將人帶走。
整個過程發生得極快,幾乎不超過一分鐘,而在這期間,欒馳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戒,隨時做好準備,去應對可能一擁而上的敵人。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並沒有。
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欒馳明白了過來,這些人是在等鍾萬美。
他懂了,原來,鍾萬美原本的計劃就是先幹掉蔣斌,然後再趕到這裏,至於這個假的紅蜂,完全只是為了拖延時間罷了。正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寵天戈做事謹慎,一向會考慮各種突發情況,所以更容易因為忌憚着紅蜂的身份而遲遲不敢率先動手,就等於是間接地配合着她。
想到這裏,欒馳飛快地返回車裏。
他一上車便氣喘吁吁地喊道:「快試着聯繫蔣斌!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要麼蔣斌已經幹掉了鍾萬美,要麼鍾萬美已經幹掉了蔣斌!」
寵天戈一怔,很快也想明白了這其中的關係,立即去撥打蔣斌的電話。
通了,但沒有人接。
他不信邪,又打了一遍。
這一次,有人接了。
蔣斌的聲音遠遠地傳過來,令寵天戈和欒馳的揪緊的心頓時稍微放鬆。但是,接下來,他的話又令他們二人陷入了強烈的緊迫感之中——
「鍾萬美開着我的車子跑了。寶寶中槍了,情況不好,醫生讓我做好準備……」
「你就留在醫院,這裏有我和欒馳!」
一聽說關寶寶可能會有性命危險,寵天戈也不禁變了聲調,替蔣斌感到萬分擔憂。
沉默了幾秒鐘,蔣斌直接掛斷了電話。
他現在已經沒有辦法做到再趕去支援他們,關寶寶體內的子彈和骨頭碎片還沒有取出來,隨時都可能撒手人寰,他無論如何也不能離開一步。
不能親手抓到鍾萬美,他可能會遺憾到死。
可如果真的失去關寶寶,他一定會悔恨生生死死。
「鍾萬美逃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應該……」
「應該來這裏!」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說出來,話音剛落,寵天戈抓在手裏的對講機傳來沙沙的聲音,緊接着,有人大聲喊道:「各小組注意!一輛黑色越野吉普正在突破道路封鎖,開向北側廣場,牌照是……」
他們一聽,對望一眼,都明白了,鍾萬美來了,開的果然是蔣斌的那輛車。
寵天戈的嘴角緩緩勾起,他看着後視鏡中那個逐漸變大的小黑點,口中輕聲說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
坐在一旁的欒馳則是長出一口氣,表情有些複雜。
當年,他只做了一次臥底,就釣上來了這麼大的一條肥魚,他本人也成為了臥底界的一個傳奇人物,幾乎成為了教科書里的樣本。雖然,欒馳不願意承認,在某種程度上,自己是靠着美色才取得了鍾萬美的信任,成功地打擊了兩個販毒集團。
因此,長久以來,他都渴望着,能夠面對面地和鍾萬美來一次對決。
對不起,我是警察。
ps:「對不起,我是警察」是香港警匪片《無間道》中的一句經典台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