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天戈伸手輕叩了幾下房門,聽見聲音的榮甜抬起頭來,一見到是他,臉色頓時泛起淡淡的陰沉。
他好像沒有注意到她的不悅一樣,徑直走了進來,呼吸似乎有一些急促。
榮甜早已再一次地低下了頭,繼續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文件上。只是,隨着他的越走越近,她發現,文件上的那些數字自己全都看不下去了,密密麻麻,亂成一團,令她頓時心煩意亂起來。
「嘭!」
她咬着嘴唇,重重地把那一摞文件合上,推到旁邊去。
「你來我這裏做什麼?」
眼下,天大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如果他不給出一個確切的理由,那麼榮甜真的可能要板起臉來,下令趕人了。
寵天戈聽出來她的語氣不善,所以也不敢流露出任何嬉笑的神情,徑直走到榮甜的辦公桌前,他一手撐在桌面上,微微俯下|身,一臉正經地凝視着她。
榮甜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微微轉過臉,她尷尬着問道:「你要做什麼?」
他並不回答,沉默着,似乎想從她此刻的表情里判斷出什麼,幾秒鐘後,寵天戈站直身體,拉開了和榮甜之間的距離,她立即暗自鬆了一口氣。
「林行遠來找你了?」
她一驚,脫口道:「你怎麼知道?」
話一出口,榮甜才意識到,她這麼輕易地就暴露了。
果然,寵天戈邪邪一笑:「我猜的。」
她頓時泄氣,在心裏默默地罵他是一條狡詐的老狐狸。
榮甜垂下眼睛,手邊的抽屜里,還放着林行遠臨走時給她的東西,她是個信守承諾的人,既然他要她等他走了再看,那麼她就真的沒有急着打開,閱讀裏面的內容。
不過,這本日記的存在,她不打算告訴寵天戈。
就算是男女朋友,那又怎麼樣。即便將來真的做了夫妻,彼此之間,也是可以保留一些小秘密吧,只要不傷害到這段婚姻關係,人的內心裏,總要有一塊完全只屬於自己的私|密空間。
榮甜暗暗想着,並沒有留意到寵天戈的神態變化。
「他都跟你說什麼了?他是不是不打算留在中海了?」
他的語氣聽起來不是很好,主要是在擔心林行遠會不會自作主張,跑來和榮甜說什麼,尤其是過去的事情,還有她的身份,寵天戈最害怕的就是這一點。
他可不會忘了,林行遠才是葉嬰寧當初的正牌男友。她為了給他賺取生活費,可是狠狠心,一咬牙把自己都賣了。
這份情誼,不可謂不深。
她重生以後,之所以對林行遠克制着自己的感情,是因為那個時候的他已經和夜瀾安在一起了,兩個人確立了關係,即將結婚。所以,她很清楚,她已經出局了,不論是以夜嬰寧的身份,還是以葉嬰寧的身份,都不可能再和這個男人並肩而立。
然而現在呢?
夜瀾安死了,林行遠又恢復了單身狀態。
他會不會趁機把真|相告訴她,讓她再一次面臨選擇?
已經從身份束縛之中徹底解脫出來的榮甜,會不會真的和他一起,遠走他鄉?
這些問題,以及可能的答案,簡直要把寵天戈嚇死了。
因此,他惴惴不安地跑來,想要親自確定她還在。
榮甜或許永遠都不會知道,當他氣喘吁吁地站在她的辦公室門口,看見她一臉恬靜表情,正在低頭處理着手頭的工作,那一瞬間,他的心跳才終於恢復了正常。
從不信鬼神的他,發自內心地感謝上天。
「沒說什麼。要是你這麼關心他,我把他的手機號碼告訴你,你親自打過去,和他聊聊?」
榮甜沒什麼好氣地一把拿起自己的手機,抬起頭來,朝着寵天戈晃了晃。
聽見寵天戈跑來詢問和林行遠有關的事情,她的心裏其實也不痛快——誰不曉得,寵天戈和林行遠之間,剔除家族生意上的競爭和仇恨,永遠橫亘着一個女人。而今,他表現得這麼激動,想要知道林行遠為什麼要離開中海,其背後的原因自然不會那麼簡單。只不過,更深層次的問題,榮甜已經不願意去猜測了。
她怕自己會嫉妒,會吃醋,會面目可憎。
「我和他有什麼好聊的……」
寵天戈面露尷尬,低聲嘟囔了一句。
聞言,榮甜收回手機,繼續工作,頭也不抬地說道:「還有事嗎?沒事的話,你也看得出來,我很忙,沒空招待你。你請便吧,儘快找到瑄瑄,這是我目前唯一關心的事情了。需要我做什麼,你直接告訴我就可以。我一定全力以赴。」
說完,她直接站起來,走到寵天戈面前,一指房門。
「送客」兩個字,雖然沒有說出來,不過,榮甜的臉上已經表現得很明顯了。
他萬分無奈,滿眼痛苦:「我們非要變成這個樣子嗎?我並不比你更好受一些……」
她不為所動,冷漠道:「從你做出選擇的那一刻,你就應該預料得到,事情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把我逼到了絕路上,還要問我為什麼哭泣,而這就是你所謂的善心。你想要我怎麼樣?痛哭流涕着感謝你嗎?」
寵天戈搖頭,他想要辯解,卻說不出來哪怕一個字。
榮甜不給他任何反駁的機會,徑直走到門口,親手拉開了房門,露出無比倔強的表情:「請你馬上從我的眼前消失,求求你了。只要看着你,我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瑄瑄。如果你對我尚有一絲|情分,那麼,馬上找到他。」
這簡單的幾句話,似乎已經耗盡了她全部的力氣。
「我來是為了告訴你,榮珂找到了。」
他走到門口,同她擦肩之際,輕聲吐出一句話。
榮甜面無表情的臉上終於出現一絲裂痕,她吃驚地瞪大了雙眼,沒有想到,這麼快就有榮珂的下落了。她原本以為,還要再等上幾天,否則,她也不會貿貿然地去找榮華珍商量對策。
「他、他在哪裏?」
她的心忽然懸起來,浮起一種大事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寵天戈薄唇微動:「中海醫院,重症監護室。還有一口氣,能不能救得回來,連醫生都不敢保證。」
榮甜渾身一軟,險些站不穩。
他飛快地伸出手,輕輕攙扶着她。
她摸索着,一把抓|住他的手,抓得緊緊的。
當時,她是在場的,也聽見了槍聲。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是當真的從寵天戈的口中得知榮珂可能小命不保,她的內心還是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無法平息。
「子、子彈打到哪裏了?」
榮甜好半天才找回來自己的聲音,喃喃問道。
寵天戈用另外一隻手比了一下左胸口的位置,眉頭緊鎖:「距離心臟只差兩公分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專業殺手做的,難道是故意放了活口?」
她這才鎮定下來,站直身體,搖頭嘆息道:「不,是因為榮珂當時在車上。他拿了錢想走。我懷疑,不是放活口,而是車子剛啟動,還不穩,所以開槍的人沒有打中他的心臟……」
當時的情況,榮甜也沒有親眼目睹,她是猜測的,不過差不多應該就是這樣。
因為榮珂得意洋洋地拎着裝滿現金的行李箱走出去,準備坐車離開,結果,沒過多久,就從外面傳來了槍聲。
「他是咎由自取,罪有應得。」
聽完了榮甜的猜測,寵天戈的臉色更難看了。
為了不讓她回想起那幾天的遭遇,從她回來之後,他就沒有詢問過太多細節問題,關於榮珂這部分,寵天戈自然也就不甚清楚。現在一聽,他更是憤怒異常,榮珂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因為自己欠了一屁|股債,所以不惜把自己的家人推向死路,比畜生還不如!
要不是他現在還躺在icu病房裏,寵天戈也會發誓,一定要打斷他的狗腿!
「有人今天早上在醫院門口發現的他,就剩一口氣了,我看過監控錄像了,是一輛套牌車送來的,車上下來兩個人,都穿着連帽衫,故意擋着臉。所以,很明顯,對方不想讓我們查到線索,把人丟下就走了,估計是想要饒他一條賤命。」
畢竟是她的家人,寵天戈左思右想,還是決定把這些告訴榮甜。
她皺眉,猶豫道:「我剛才給我媽媽打了電話,她說她會處理這件事,不讓我再插手了。」
寵天戈長吁:「她總算做了一件正確的事。我也贊同,你不要管了。既然,她說她會着手處理,那我也不多事了,那個小畜生現在在醫院裏搶救,一天要花好幾萬,我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就算是刮來的,我也不想花在他的身上。他完全是自作自受,要是這一次真的救回來了,那也是榮家祖宗顯靈,墳上冒煙。我們說好了,我不插手,你也別插手,記住了?」
榮甜心亂如麻,只好點頭答應。
他看了她一眼,見她的臉色還是不好,試探着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額頭,榮甜沒有躲閃,主要是她還在想着榮珂的事情。
「不行,你不能再工作了,還有些發燒,我送你回去休息。」
收回了手,寵天戈不由分說地拿起了榮甜的手袋和外套,推搡着她走出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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