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為,自己可以不在乎。
卻沒有想過,當真的聽到這些,還是不可能做到無動於衷。內心的情緒透過神態和動作表現出來,以至於,寵天戈眼角的肌肉都在微微抽|搐,而他握着手機的手,骨節全都泛白了。
要不是質量足夠好,這部手機恐怕早就在他的大掌之中粉身碎骨了。
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劉順水幾次想要回頭,都忍住了,他只敢小心翼翼地看着後視鏡中寵天戈的臉,大氣也不敢出一聲。不過,在他的心頭卻是暗暗叫好的,寵天戈綁了他的父母兒女,姓顧的也弄走了他的女人孩子,好,好,真是太好了,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所以,劉順水抱着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心態,滿懷屈辱地保持着安靜,但是,他的內心裏啪啪地打着算盤:他盼望着自己能夠坐山觀虎鬥,只等着姓寵的和姓顧的兩個人你死我活,兩敗俱傷的時候,自己再出手,把所有的好處一併撈走!
寵天戈根本顧不上他,他的耳畔反反覆覆地迴響着剛才聽到的那些話。
每一個字,都好像是一顆子彈,打得他體無完膚。
更重要的是,顧墨存所說的那些話,更是把他心中的最後一個希望給打沒了。
他說,做流|產手術的時候出了一點小問題,所以,她以後再也不能生育。
這豈止是一點小問題?這是天大的問題,對於現在的寵天戈來說,等於是能夠要了人命的大問題!如果瑄瑄的化療在轉院之後還是沒有明顯的起色,那麼他就不得不考慮一下趙醫生的建議,儘快再生一個健康的寶寶,用它的臍帶血來救長子的命!
然而,顧墨存剛才的話究竟是不是真的?他也說到了曾經給榮甜檢查過身體的那個醫生所說的話,她很有可能不能再生育了。一個人的話有可能是撒謊,那麼兩個人呢?難道都是在撒謊嗎?這種幾率太小了,何況,她的的確確做過流|產手術,每年因為流|產措施不當而引起不|孕不|育的女性實在是太多了,尤其,當時他們躲在那個不為人知的小島上,醫療設備相對於城市都太簡陋了。
「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寵天戈微微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恢復了冷靜:「那麼瑄瑄就是她這輩子唯一的孩子。我希望你不會做讓自己將來會後悔的事情!」
顧墨存眼神複雜地看向表情愣怔的榮甜,心頭微微一動,馬上對着手機說道:「你等等。一分鐘之後我給你打過去。」
說完,他直接掛斷了電話。
「你臉上那是什麼表情?心疼了?」
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問這話的時候,那語氣聽起來多麼的酸,滿滿的醋意。
不過,就算意識到了,他也不會承認的。
他只有恨,沒有愛。
秦野一頭冷汗,他屬於旁觀者清,可又不敢出聲,只好把臉扭到一邊,儘量不去看他們兩個人,以免自己無意間的哪個眼神激怒了顧墨存,那可就惹禍上身了。
「原來我不是你第一次抓走的人了。你一個大男人總玩這一手,不覺得丟臉嗎?」
榮甜不聾,她雖然聽不到那邊的寵天戈在說什麼,可是,顧墨存剛剛說的那些話,她可是一個字不差地全都聽進耳朵里了。
可以說,原本還抱着一絲希望的榮甜,在意識到自己不是第一個,可能也不是最後一個被顧墨存抓去做人質的人之後,就徹底喪失了希望。
「勝者為王,沒什麼可丟臉的。」
顧墨存瞥了她一眼,發現她的情緒起伏並沒有自己想像得那麼大,於是收回視線,重新把電話給寵天戈撥回去。
「你很守時。」
過去的一分鐘對於寵天戈來說,每一秒鐘都是折磨。他擔心,顧墨存不會守約,按時打來電話,又或者根本就是在故意拖延着時間,暗中部署着什麼。總之,他如坐針氈。
「我知道,你正在往醫院敢。不過,這個時段的中海,就算你給車子插上一對翅膀,它也寸步難移。等你趕來的時候,一切都來不及了。」
顧墨存噙着微笑,走到走廊的窗邊,探頭向外看去。
醫院臨街,不遠處就是一條馬路,果真是排着長長的車流,幾乎動也不動。
寵天戈抬頭,看看面前同樣堵得黑壓壓的路面,暗自在心中罵了一句。
「我還是那句話,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說說你要什麼?」
他是真的沉不住氣了,明知道自己現在被人家捏着短處,毫無掙扎的餘地,可是,就是死,他也想死個痛痛快快,不要拖泥帶水。
顧墨存回頭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榮甜,朝秦野遞過去一個眼神。
秦野立即明白,走上前,將榮甜拖到一邊,確保她聽不到他們的對話。
她自然不停地反抗,不許秦野碰自己,不過,因為是顧墨存的命令,所以秦野也顧不得無可避免的肢體接觸了,直接半拖半抱地就把榮甜從病房區域拖到公共區域了。
一路上,好多人都看見他們兩個撕扯在一起,不過大家見他們二人年紀相仿,都把他們當做了是吵吵鬧鬧的情侶,根本沒有人多管閒事。
見榮甜已經被秦野帶走了,顧墨存才重新開口道:「孩子和女人,你自己選一個。不選那個,我帶走。」
寵天戈想也不想地一口拒絕。
「你沒有其他辦法。要麼孩子,要么女人,要不然的話,就一個都不剩了。」
他咧嘴,發出無聲的笑聲。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艱難。選孩子,可惜孩子是個得了白血病的,治不治得活還不知道。選女人,可惜女人是個不能生的,領回去了也沒法懷|孕。不過,我要的就是讓你為難,哈哈!」
寵天戈痛苦地閉上眼睛,顧墨存的所作所為真的是在拿一把刀在割着他的心頭肉。左手右手哪個疼?手心手背哪個疼?他明知道這兩個人對於自己來說,是世界上僅剩的兩個最重要的人,缺一不可,可他非要逼着他做決定!
「哦,對了,我還知道,你一定對於我會怎麼對待那個被我帶走的感到十分的好奇。不過呢,這個我是不會告訴你的,隨你去想像,怎麼都想像都可以。」
說完,顧墨存極其惡劣地笑出聲來。
他是故意的!
寵天戈再也忍不住,揚手就要把手機順着車窗飛出去。
但是在最後一秒鐘的時候,他還是忍住了。
「有沒有其他的選擇?你要錢……」
顧墨存打斷他,像是在嘲笑寵天戈的幼稚:「我要錢幹嘛?我也不比你窮。」
寵天戈閉閉眼,吐出一口氣:「或者,你可以把我的命拿去……」
顧墨存又樂了:「你以為死是最大的痛苦嘛?錯了,活着才是苦痛,人世間最大的苦痛就在於不得不活着,在活着的時候體會失去的感覺。不管你留下哪一個,你都不能死,因為你被需要,所以你還要一直活着,一直苦痛下去。」
不管是榮甜還是寵靖瑄,的確,他們任何一個都需要他。
「我給你一分鐘時間考慮。現在開始倒計時,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他慢悠悠地抬起手腕,數着數字。
「閉嘴!」
寵天戈大怒,仿佛聽見的不是一個又一個的數字,而是一道又一道的催命符。
顧墨存不再刺激他,只是盯着腕上的手錶。
兩個人一起度過了此生最為漫長也最為短暫的一分鐘。
「一分鐘到了。怎麼樣,有決定了嗎?」
顧墨存牽動嘴角,期待着能夠從寵天戈的口中得到一個令自己感到滿意的答案。
「把她留下。孩子你帶走。」
寵天戈死死地攥着手,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
他好像因為牙關咬得太狠,已經把牙齦給擠破了,鮮血從齒縫間涌|出來,瞬間沾滿了白色的牙齒,一張嘴裏頓時全都是血腥味道在瀰漫着。
車裏的司機,以及劉順水全都不敢講話,一臉驚恐地看着寵天戈,他們看見血絲從他的嘴角緩緩地淌出,而他整個人的臉色看上去好像是來自地獄的修羅那麼恐怖、猙獰。
「哈哈哈哈哈!你可真行,連兒子都不要了。為了個女人,值得嗎?」
顧墨存仰天大笑起來,口中盡情地嘲笑着寵天戈。
「好,你已經給了我回答。放心吧,等你趕到的時候,她一定還在這裏。」
說完,他直接把手向窗外一伸,五指張開,手機直線墜落,掉在地上,徹底摔碎了。
顧墨存冷靜了幾秒鐘,這才轉過身。
遠處的榮甜還在掙扎扭動着,秦野牢牢地抓着她,以免她跑了。
「秦野!」
顧墨存大喊了一聲,秦野抬頭,看見他做了個手勢。
他立即明白,伸手在榮甜的頸後用力劈下去,她似乎沒有想到他竟然會這麼做,兩眼一翻白,帶着一臉的不甘心表情,徹底昏了過去。
秦野拖着已經昏倒的榮甜,把她帶回顧墨存的身邊。
「大的留下,小的帶走。」
他拉開病房的門,低聲吩咐道。
聽見聲音,抱着寵靖瑄的趙姐疑惑地回過身來,卻看見一個陌生男人將一動不動的榮甜給拖進來。
她大驚,立即喊道:「你是誰?你把榮小姐怎麼了?啊!啊……」
幾秒鐘後,病房裏傳來孩子的大聲哭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