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榮甜已經習慣了寵天戈的大言不慚,對此見怪不怪了。
但她不是很明白,為什麼在他的眼裏,簡若的丈夫竟然是個混混,她還覺得,對方是個相貌俊美,堪稱妖孽的男子,特別是那一雙眼睛,足可以媲美任何一個明星藝人了,不,甚至比他們更好看。
雖然,用「好看」來形容一個男人,有些奇怪,但她就是這麼覺得。
一想到他們要走了,世界遼闊,大家卻再難相見,榮甜也不禁多了一絲感傷的心情。她低下頭,雙手環繞着寵天戈的頸子,喃喃低語道:「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並不熟,可還是覺得有些不舍。是不是以前的我,和他們一起經歷過什麼?你告訴我。」
寵天戈頓了頓,不由得想起簡若之前在電話里對他的叮囑,讓他對於過去的事情三緘其口,能不說的就不要再拿出來說了,對大家來說都是個心理包袱。而他當時也答應了她,除非是萬不得已,否則他也不會輕易再把舊賬翻出來,讓彼此都背負着負擔。
「也許這就是投緣吧,有些人就是這樣,即便彼此之間沒發生過什麼驚心動魄的事情,但也相互依賴,相互信任。」
他抱住榮甜的腰,以免她滑下去。
「讓你別到處亂跑,結果一個人又溜出來了,還跑到我辦公室里來。放心,無論你來多少遍,都不會發生撞見我和女秘書在辦公室里親熱的場面,不要總看那些蹩腳的電視劇和小說,都把腦子看壞了。」
寵天戈哈哈大笑,用下巴去蹭她的臉頰,他今天早上沒顧上刮鬍子,剛好可以趁機扎一紮她。
榮甜尖叫着,不停躲閃,兩個人鬧了一會兒,才算是又好了。
「我有事和你說。明天吃了飯,你先回家,我去一趟馮山,這個消息除了你,誰都不知道,我不想讓那邊的人提前聽見風聲。那樣的話,去了也白搭,什麼都查不出來。」
聽了寵天戈的話,榮甜面色一凜:「你這是要微服私訪?」
他愣了愣,發現這個詞用在這裏,倒也挺合適的。
「我還沒去過馮山呢。」
她意有所指地說道,眨着眼睛,一臉期待地看着寵天戈。
他立即搖頭:「不行,我誰也不帶,這次出門,就我自己一個人,我怕我照應不上你。你又是特殊時期,不適合坐飛機。」
「不坐飛機坐高鐵啊!我還沒坐過高鐵呢,說出去多丟人啊,你就帶我去見見世面吧。要不然我太可憐了,我沒坐過高鐵……」
榮甜故意咧嘴,大聲嚷起來,一邊喊,一邊用眼角偷瞄着寵天戈。見他似乎露出了猶豫的神色,她立即乘勝追擊,搖着他的手臂,口中不停地求着。
終於,他的臉色有一絲動容,試探着問道:「能行嗎?」
「當然行了!等我們和簡若他們吃完了飯,就直接去火車站,我在網上先把車票買好,到了車站再去取票,神不知鬼不覺,一氣呵成!中海到南平大概五個小時,然後我們轉車去馮山,十幾分鐘就能到!」
榮甜興奮地說道。
寵天戈這才有些回過神來,眯眼看着她:「我看你好像挺了解行程的嘛。你這是早就盤算好了要去南平?」
她悻悻地閉上了嘴,不敢承認。
之前她確實答應過林行遠,要是中海混不下去了,就和他一起去南平。或許,這話聽在林行遠的耳朵里,他早就知道不過是一句笑談而已,不過,榮甜這麼說的時候,的確是認真的。只不過,後來出了太多的意外,她也越來越清楚,離開中海是不切實際的,她最愛的男人,她的孩子都在這裏,她怎麼可能一個人獨自離開。
「林行遠在南平,你想見見他嗎?」
見榮甜不吭聲,寵天戈主動問道,默默地打量着她的神色,想要揣測一二。
她想也不想,立即否認:「不,我根本沒有想過再見他。」
這麼堅決的態度,倒是讓寵天戈感到有些意外了。他本以為,其實榮甜還是有些掛念林行遠的,馮山離南平那麼近,其實約出來喝個下午茶,也是情理之中,他不會阻止的。
「我說真的。朋友也好,戀人也好,如果一方前行,而另一方止步不前,或者朝別的方向走了,那麼走着走着,大家也就散了。散了就散了,各自珍重,各自祝福,沒有必要硬要坐下來,勉強說說舊事,懷念過去。所以,我不想見他,也不想打擾他現在的新生活。」
林行遠到了南平以後,也沒有再聯繫她,榮甜也只是偶爾在財經雜誌上會掃到他的名字,他現在似乎在給一家知名上市企業的老總做智囊團的負責人,沒有詳細職務,而那個老總則是亞洲福布斯排行榜上的常客,去年挺進了前十。
也許,這才是更適合他的領域,不用身先士卒,而是坐鎮指點。
「喂,你幹嘛轉移話題,好端端地提起他,現在說的是帶我去馮山的事情!」
榮甜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差點兒又被寵天戈牽着鼻子走了。
他「禍水東引」策略失敗,只好答應她,明天晚上吃完了飯,帶她一起去馮山,既然沒有辦法坐飛機,看來只能坐高鐵了。
*****
簡若特地讓房產中介的人晚一天再過來,畢竟這家酒吧傾注了她的很多心血,這幾年,雖然她不善經營,而且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相當任性,但是也收穫了很多快樂,令她十分不舍。
最後的晚餐,自然還是要在這裏吃,哪裏都不去。
欒馳親自下廚,這可是十年不遇的大事,就連他老子欒金都沒有享用過兒子的手藝。
去年秋天,剛過了五十二歲生日的欒金忽然中風,送到醫院連夜搶救,之後他不顧醫生的勸阻,繼續工作,結果春節前一周第二次中風,這一次比之前那次嚴重多了,半邊身體全麻,沒有知覺,口齒不清,雖然後來好轉了許多,但也沒有辦法勝任原職,他只好提前退下來,在家休息。
在外人眼裏,這是一個中年喪妻,未等老年又喪子的可憐人,即便在政壇浮沉了三十年,但退下來之後,還是難免會過上了人走茶涼的孤單生活。
私下裏,欒馳幾次回家,想要勸欒金和自己一起走。
不過,欒金就是不走,他說,自己從小在機關大院裏長大,死也要死在這裏,哪兒也不去,就像他自己的父親那樣,守着這裏,不能死在國外的土地上,就算運回來也虧心。
對於父親這種奇怪的想法,欒馳沒有辦法,只能任由他,臨走前,他叮囑欒金的生活秘書,讓他們好好照顧。而他自己,短期內不可能再回來了,除非有一天,那群毒梟徹底落網,一個不剩,否則,他真的不敢再冒險。
只要有一個人把他認出來,對於這群喪心病狂的毒販子而言,那就是完完全全的復仇對象。在他們的眼中,不存在正義或者犯罪,只有金錢和利益,他們都是複雜的毒品製造運輸售賣網絡上的小小一環,為了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報酬六親不認,殺人如麻。
臥底警察因為和他們朝夕相對,曾經得到過他們的信任,更了解他們,更知道他們的弱點,所以也是他們最憎恨的,最想要殺掉的。
有時候回頭想想,欒馳自己都納悶:年紀輕輕的怎麼就一口答應下來,向組織保證,一定能夠完成任務。要知道,他可是一向怕丑,怕死,怕不漂亮,居然把命都豁出去了。
「那根胡蘿蔔切片,算了,我來切。」
正在掂着炒勺的欒馳頗有大廚的樣子,指揮着旁邊的簡若,想了想,他回憶起她把胡蘿蔔每片切成兩厘米的神奇刀功,又阻止了她。
簡若翻了個白眼兒,揚着兩隻手,走出了廚房。
雖然她炒菜的功力確實很差,不過做蛋糕還不錯,目前為止還沒有客人因為吃過她贈送的甜點而送到醫院搶救。所以,簡若自告奮勇地做了一個大大的草莓戚風蛋糕,擺在餐桌中央。
就在她正偷吃蛋糕上的一顆草莓的時候,寵天戈和榮甜到了。
「你還約了別人嗎?」
一進門,寵天戈就好奇地問道。
簡若嘴裏含|着草莓,還沒咽下去,臉憋得通紅,連連搖頭:「沒有,沒有,就我們四個。」
一聽這話,寵天戈沒說什麼,只是心裏有點兒奇怪,他剛才停車的時候,看見巷子口停着一輛車,另一邊的街口上似乎也停着兩輛車。這裏是比較熱鬧的路段,按理來說,有車停着也沒什麼不對,可他就是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心裏一陣陣起疑。
一見到簡若,榮甜立即拉着她,兩個女人走到一旁去咬耳朵了。
寵天戈放下東西,循着聲音,走到廚房門口,看見正在準備晚餐的欒馳。
他掃了一眼,笑道:「今晚的菜不少啊,吃人嘴短,我現在有點兒後悔來吃你家的飯了。」
欒馳把鍋蓋扣上,拿起別在腰後的一罐補水噴霧,抽空在臉上噴了幾下,又拍了拍臉頰,這才哼哼道:「少廢話,東西拿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