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了家門之後,榮甜馬不停蹄,換了衣服,立即走進廚房。
寵天戈原本打算親自下廚,見到她興致勃勃的樣子,便也沒有阻止,只是也跟進廚房,在一旁幫着榮甜打下手,把剛買的東西一樣樣整理好,放進冰箱。
他一直想着,她什麼時候會主動開口詢問。
然而,榮甜卻很沉得住氣似的,她把每樣菜都認真洗過了,然後將各種輔料切好,拌勻,放在幾個小碗裏,逐一擺好,方便稍後使用。
眼看着牛排就要下鍋,寵天戈實在按捺不住,拉着她的手臂,和她一起從廚房裏走了出來。
「做什麼呀?很快就能吃飯了,只有牛排是我來煎,其他幾道菜可都是你負責炒的。」
榮甜一臉得意地說道,在這個世界上,能夠指使着寵天戈下廚做飯的人,恐怕一隻手也數得清。很明顯,她是這幾分之一,幸運的幾分之一,能吃到他親手做的飯菜。
「當然是我炒。」
寵天戈點頭,遲疑了一秒,還是試探着問道:「你……沒有哪裏不舒服吧?」
榮甜以為他問的是自己腿上的淤青,於是搖了搖頭:「沒事兒,一會兒洗澡的時候,我用熱毛巾敷一下。估計孕婦不能噴藥,那我就不噴了,過兩天就能好了。」
她沒有那麼嬌氣,當時主要是被嚇到了,疼倒是不怎麼疼。
寵天戈欲言又止,其實,他想的是,她的心裏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畢竟,傅錦涼剛剛當眾喊出來了那個名字,就說明她已經開始懷疑了。他雖然厭惡她,卻也還算了解她的脾氣秉性,一旦她開始了懷疑,那麼她一定會繼續追查下去。何況,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傅錦涼只要出高價,很難說不被她知道一些什麼蛛絲馬跡。
這麼一想,寵天戈也跟着焦躁了起來。
「你是不是想問我,怎麼不問問那個女人是誰,為什麼她會認識我?」
榮甜抽了張紙巾,擦乾淨了雙手,把手臂搭在寵天戈的肩膀上。
她總覺得,那個女人看起來似乎有幾分眼熟,好像她之前在網上看八卦的時候,不小心瞥到過幾眼似的。可如果仔細想想,榮甜又想不起來了。畢竟,那些都是幾年前的舊聞,本人和照片之間都有着千差萬別,一個女人完全可以通過化妝和衣着等細節,改變自己的形象,乍一看認不出,也很正常。
「是,可你從進門到現在,一直沒問我,我很疑惑。」
寵天戈如實說道。
她把身體的大半重量都掛在他的身上,他只好伸出兩隻手,虛攏着她的腰身,以免她站不穩,摔倒了。
「我等着你的坦白啊,沒聽過嘛,主動交代情況才能得到寬大處理,要是有意隱瞞,或者撒謊的話,可就是從重處罰了,抗拒從嚴的道理,你一定懂吧?」
榮甜笑着朝他擠了擠眼睛,表情可愛至極。
他嘆氣,一臉無奈。
還不如她問一句,他答一句。讓他主動交代,他交代什麼,怎麼交代。
「那好吧,看你這麼為難的樣子,乾脆我問你答好了。」
榮甜似乎看出了寵天戈的掙扎,頗為大度地說道。
他連連說好,抱起她,到窗邊的藤椅上去坐。
那是一張吊起的藤椅,兩個單人的,並排安在了落地窗前,坐在上面,可以看到小別墅前面的空地。多年前,空地上栽種着大|片的深紅色達拉斯玫瑰,是寵天戈母親生前的最愛。
她一直盼着,能夠和自己的丈夫,在某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坐在藤椅上,喝喝茶,聊聊天,聞着花香,或許什麼都不說,各自打個盹兒,醒來後相視一笑。
那是每一個女人都會萌生出來的浪漫美夢。
可惜,寵天戈的父親就像是寵家的每一個男人一樣,他永遠忙碌,高高在上,不苟言笑。在他看來,妻子的這種小資情調幼稚得令人想要發笑,如果他有時間,他寧可去游泳,或者打高爾夫,選擇任何一種健康的運動方式,也絕對不會像個娘娘腔一樣坐在這裏賞花、發呆。
於是,一直到死,這個女人也沒有能夠和丈夫享受一段難得的靜謐時光。
這一點,寵天戈很清楚。
所以,他才暗暗發誓,如果他能夠遇到那麼一個令他不顧一切的女人,他一定要和她把生活過得慢一些,浪漫而幼稚,任憑別人嘲笑。
「藤椅很好。」
榮甜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抓|住兩側的扶手,輕輕盪起來。
寵天戈左右看了看,也坐了上去,不過,他是絕對不會像她那樣盪起來的,他只是安安靜靜地坐在了上面,閉上眼睛,回憶着母親當年的模樣。
「她是誰,哪裏人?聽你說的,她好像結婚了?」
安靜了一會兒,榮甜才輕聲問道。
他調整了一下心情,平靜地回答道:「中海傅家,你有沒有聽說過?也是很有名的,她是傅家的人,傅錦涼,錦繡得錦,冰涼的涼。她是我爺爺生前親自選中的孫媳婦,希望我能夠和她結婚,傅家也同意了,所以,我們當初是有婚約的。一開始,我並沒有多做考慮,我甚至覺得,如今這個時代,早就不流行包辦婚姻了,就算長輩願意,當事人也是不願意的。」
「但是,她沒有不願意。」
榮甜隨口接道,然後看了看寵天戈,笑了。
「你是不是想問,我是怎麼知道的?很簡單啊,看眼神,我能看出來,她是挺喜歡你的。不過,她的眼神看起來太複雜了,好像藏着很多東西在裏面,我不喜歡。」
她很直白地說出了自己的好惡,沒有掩飾對傅錦涼的不喜歡。
寵天戈心裏默默地想道,要是你知道傅錦涼原來對你做過什麼,可就不是不喜歡那麼簡單了,我懷疑你會直接衝進廚房,拿起菜刀去剁了她。
按照榮甜現在的性格,還真差不多。
「她才不是喜歡我,她只是因為身世的原因,所以敏感又好強而已。她是私生女,因為家裏的長輩不想有骨肉流落在外,她父親好不容易承認了她,但是在她很小的時候就把她送出國了,以免妻子不高興。我不想娶她,但她逼得太狠,何況我爺爺也不停地給我施壓,最後,我只能表面上答應,然後……」
寵天戈攤攤手,一點兒也不覺得自己哪裏做得不對似的:「……然後婚禮當天,我逃婚了。」
聽到這裏,榮甜張了張嘴,吃驚得嘴裏都能塞下一個雞蛋了。
「逃、逃婚?!」
他點頭:「我媽死前跟我說,要我一定別走她的老路,不要為了結婚而結婚,更不要和自己不想娶的女人結婚。我只是聽媽媽的話罷了。」
雖然他搬出來了母親作為擋箭牌,不過,榮甜覺得,即便沒有這句遺言,寵天戈應該也不會在婚姻大事上委屈自己。
「她一定很生氣,很傷心,因為你讓她在那麼多的賓客面前,顏面盡失。」
榮甜猜測着,看向寵天戈,幾秒鐘後,她又咧嘴一笑:「不過,要是你真的和她結婚了,我就是傷心難過的那一個了。從自私的角度上講,我想親你。」
他愣了一下,立即把臉湊過去:「別光說不練。」
榮甜嘻嘻笑着,在他的臉頰上輕輕印下一吻。
但他不滿足,按着她的肩膀,逮住她的小|嘴兒,和她纏|綿了好一陣子。
半晌後,榮甜氣喘吁吁,推開寵天戈,小聲抱怨道:「你別想轉移話題……快說,她現在結婚了,為什麼還對我有那麼深的敵意?」
他聳肩,說不知道。
她氣得不行,還想問什麼,肚子裏「咕嚕」一聲,餓了。
「等我吃飽了再審你!」
寵天戈意有所指地提醒道:「別吃太飽,我怕你一會兒吃別的,萬一嘔到了怎麼辦?」
榮甜聽懂了他的意思,一跺腳,她罵他下|流,一肚子色|情思想,然後重新殺回了廚房。
很快,她把牛排煎好了,剩下的幾道菜果然丟給了寵天戈。
他也不含糊,手藝相當不錯,很快就把晚飯全都做好了。
三菜一湯,還有牛排,兩個人的晚餐,看似簡單,卻不敷衍。
「這牛排怎麼還分兩種?」
寵天戈摘掉圍裙,看着面前的盤子,發現榮甜把兩人份的牛排中的屬於他的那份,一分為二,一半煎得生一些,一半煎得老一些。
「傅錦涼不是說了嗎,太生的血淋淋,太老的嚼不動。我今天就露一手給你,什麼叫做生的也嫩,老的也香,讓你無論哪一種都能吃得高興。哼!」
榮甜得意洋洋地把叉子和刀擺放好,示意寵天戈趕快嘗一嘗。
他聽懂了,她的意思其實是,不管是以前的她也好,現在的她也好,都是值得他去愛的。
寵天戈微微一笑,拿起叉子,紮起兩種牛排,各咬了一口,然後放下來。
他嘴裏嚼着,然後走到榮甜的面前,一把把她抱起來,向樓上走。
「幹嘛?不是要吃飯嗎……」
「生的老的我都吃了,確實各有各的好吃。不過,現在讓我吃點兒別的……」
聲音漸漸消失在樓梯台階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