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墨存足足用了好幾分鐘的時間,才令自己冷靜下來。
他並不是一個容易動怒的人,只不過,榮甜懷|孕這件事實在是太出人意料了,而且完全沒有徵兆,他在短時間內還接受不了這一事實。
平靜了以後,顧墨存拿起手邊的座機,讓秦野過來。
兩分鐘後,辦公室的房門被人輕輕叩了幾下,秦野走了進來。
看出顧墨存的臉色不好,秦野頓了頓,大着膽子,把頭伸過來,看了看他面前的電腦屏幕。
「要看,就大大方方地看!」
顧墨存陰着臉,把屏幕轉過去,讓秦野看清楚。
秦野略顯尷尬地掃了幾眼,終於知道了顧墨存為什麼會看起來心情很差,屏幕上是幾張寵天戈和榮甜的合照,背景好像是某一家醫院的大門。
照片上方的文字雖然簡短,然而信息量卻十分驚人。
二人雖然並未承認懷|孕,不過鑑於寵天戈對榮甜的百般呵護,以及她不施粉黛,穿着寬鬆的衣服,腳上是一雙平底鞋等小細節上,仍不難推測,她的確已經有孕在身了。
秦野直起腰來,十分尷尬地開口道:「這個……這個事情,我不知道……對不起,顧先生,是我的疏忽。」
他擔心顧墨存會怪罪下來,所以只好硬着頭皮道歉。
顧墨存冷笑一聲,伸手揉了揉眉心,無奈地開口道:「你道什麼歉?人家懷|孕,你要是先知道,那才是稀奇事。只不過,我沒想到,她那麼快就把身體調理好了。早知道的話……」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
早知道,他會怎麼樣呢?也許,他會搶先一步讓她懷上自己的孩子吧。就算她不情願,憑他對她的了解,一旦真的懷|孕,就算她恨死了他,她也萬萬不會打掉孩子的,一定會讓它平平安安地出生。
孩子,孩子……
顧墨存忍不住在腦海里想像出一個很小的嬰兒,閉着雙眼,吮着手指,看上去既有幾分像她,也有幾分像自己。它哭了,它笑了,它在嬰兒床中酣睡,在母親的懷抱中吃奶,那畫面靜謐得猶如幾百年前的油畫,讓人不忍去打擾。
如果早知道,她有朝一日能夠恢復生育能力,他絕對不會讓這個機會溜走。
「是啊,其實之前我也知道她每天去醫院,沒想到……」
秦野有些尷尬地說道,畢竟,他是一個連女朋友都沒有的單身漢,發現榮甜每天上午下午都去醫院之後,他也只是向手下人簡單了解了一下,她看的是什麼病。得知是婦科以後,秦野便沒有再過問,以為榮甜只是去治療某些婦科疾病,他一個大男人,對這些完全不感興趣,也覺得不好意思。
萬萬沒想到,這才沒過去多久,居然就傳出來了榮甜懷|孕的消息。孩子的父親……自然是寵天戈。
顧墨存倏地睜開雙眼,目光炯炯,有些駭人。
「我知道了。他們之所以在這個時候懷|孕,是為了臍帶血。」
剛才的幾秒鐘時間,他理清了一些腦中的破碎思緒,把前後經過都聯繫起來,終於弄清楚了榮甜為什麼會在這種關鍵時刻想盡辦法受|孕。
「臍帶血?」
秦野驚詫地問道。
顧墨存點點頭:「可以做骨髓移植,為了瑄瑄。我猜,他們一定也已經搜羅了整個骨髓庫,發現還是找不到合適的匹配源。為了儘快能夠給瑄瑄做手術,他們不可能再把希望寄托在陌生人的骨髓捐獻上,只能努力再生一個孩子,用新生兒的臍帶血,做骨髓移植。」
聽他這麼一解釋,秦野也恍然大悟。
他想了想,有些摸不透顧墨存的心思,只好試探着問道:「那……顧先生您的意思……需不需要我去準備一下,製造一些什麼意外,讓她的孩子流掉……」
在秦野看來,既然顧墨存那麼憎恨寵天戈,那麼自然也不希望他的兒子能夠被救活,只要把榮甜肚子裏的孩子先弄掉。而且,就憑她的體質,想要再懷|孕,沒有個一年半載也恢復不了。說不定,沒等懷上,寵靖瑄就已經不治了。
一聽秦野的話,顧墨存也愣了。
從他知道榮甜懷|孕,到現在,足有半小時了,但他發誓,自己的腦子裏從來沒有動過這種念頭。
他確實生氣,憤怒,又嫉妒。不過,從一開始,他也沒有想要弄死她的孩子,無論是瑄瑄,還是肚子裏的那個。甚至,之前他用盡各種手段,把寵靖瑄搶走,也只是想要讓榮甜體會一下心碎的痛苦感覺,並不是真的想要把她的兒子怎麼樣。
所以,秦野的妄加揣測,令他十分生氣。
「誰允許你這麼做的!」
顧墨存猛地一拍桌子,一想到秦野居然想要搞出一些什麼人為的意外,讓榮甜流|產,他感覺自己的心都跟着顫抖了一下。女人流|產,輕則元氣大傷,重則可能會有性命危險。
她本來就虛弱,要是再出點兒什麼意外……簡直不敢想像。
「我、我沒……就是隨口一說,一說……」
秦野急忙表態,生怕顧墨存會因此而和自己動怒,那他可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最好打消這個念頭。」
雖然他不同意秦野的提議,不過,昨天發生的那場交通事故,顧墨存知道,榮甜也有親自前往現場。
據說,期間還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插曲,一個記者在拉扯的時候,險些推倒了榮甜,幸好沒有出現意外,要不然,她也有可能會流|產。
「是,是。龍海客車的事情,趙總已經辦妥了,接下來,我們是不是要把許諾他的條件,給他兌現了?」
秦野轉移了話題,提到了趙偉成。
「不急,不見兔子不撒鷹。等榮氏的事情全部處理妥了,再給他好處也來得及。何況,要是現在把他餵飽了,他忽然反咬一口怎麼辦?畢竟,這件事全部都是他經手做的,如果他敢有什麼二心,我們完全可以全都推到他的頭上。當然了,如果他敢的話。」
顧墨存考慮得很周詳,不疾不徐地說道。
秦野一怔,點點頭。
「那個人……她想見您……」
說起這件事,秦野的舌頭又有些打結了,心裏悶悶的,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
「不見。」
顧墨存一口回絕。
「她……她說,她想見您……既然……」
顧墨存掀起眼皮,看了看秦野,冷笑道:「她想見我,所以我就得見她?你還想見她呢,那她怎麼不馬上見你?秦野,我真沒想到,你會陷進去!不過你放心,我對她完全沒有想法,你們之間發生任何事,我都不會過問。」
他的幾句話,竟然說得秦野面紅耳赤起來。
「顧先生,我、我不是……」
秦野試圖解釋,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顧墨存擺手,阻止了他:「你不用和我說,我從來也沒有答應她什麼,錢,如果她想要,我可以給她。至於其他的東西,我什麼都給不了,也不想給。」
秦野漲紅了臉,忽然脫口問道:「你是不是還愛着她?」
這句話,一下子令顧墨存說不出話來了。
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只覺得心口好像被人重重地擊打了一下似的,疼得說不出話,那種鈍刀子割肉的感覺,更疼,更持久,更令人不知所措。
他可以用各種惡劣的手段打擊對手,但他卻管不住自己的心,它一旦疼了,他除了忍着,再也做不了其他。
「我想靜一靜,你先出去吧。」
秦野慌不擇路地離開了顧墨存的辦公室。
*****
好不容易擺脫了那群記者,寵天戈拉開車門,讓榮甜上車,然後自己也繞到另一邊,先向四周看了看,確定沒有可疑人物,然後也上了車。
他氣得不行,伸手拍了拍方向盤,發泄着心頭的火氣。
榮甜沒有理會他,只是從手袋裏掏出那些化驗單和b超報告單,認真地看着,雖然體內還只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胚囊,可她還是覺得十分的幸福,好像已經能夠感受到它的存在一樣。
她一個人看得入迷,完全沒有注意到身邊的男人正在悶悶地發脾氣。
寵天戈還等着榮甜來主動哄自己,可是,等了好半天,他發現她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自己的身上,而只是盯着手上的那幾頁紙在傻笑。
太可惡了!
她剛懷|孕一個月出頭,就已經開始忽略他了,要是再過幾個月,他豈不是變得和背景一樣了。
「有什麼好看的?現在又沒有頭,又沒有手,連心跳都測不出來呢!」
寵天戈一連醋意地撇撇嘴,從榮甜的手中奪下來,非要她看向自己,不許再看這幾張破紙。
「很快就有了嘛!你該不是在吃一顆胚胎的醋吧,寵先生!」
榮甜忍着笑意,用兩隻手懷抱着他的頸子,撅起嘴,佯裝不悅地說道。
她故意在他的耳邊吹拂着熱氣,很滿意地聽見他的呼吸一下子變得急促了。
寵天戈手忙腳亂地拉下榮甜的手,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深吸幾口氣,勉強平復下|體內的躁動,他狠狠地咬牙說道:「從現在開始,你不許離我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