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嬰寧安靜地坐在位置上,目視前方,而面前的屏幕上,早已漆黑一片。
車開得極其安穩,但她卻巴不得這個時候能顛簸一下,這樣,或許自己就能找到一個開口的機會。自從上車,她和寵天戈就沒有說過一句話。
夜嬰寧不會單純到真的以為,他對夜瀾安的話絲毫不相信。
而他剛才的舉動,不過是為了保全她的顏面,和他自己的顏面罷了。
很多時候,並不是真相不重要,而是重要的人不想或不能知道這個真相,所以一切就都蒙上了未知的面紗。
「這是什麼?臨走時拿的?」
寵天戈忽然毫無預兆地湊過來,伸手擰亮了頭頂的閱讀燈,好奇地看着夜嬰寧手中的禮品袋。
淡金色的紙袋,同色的絲綢蝴蝶結,打開來,裏面赫然是兩支金黃色的酒瓶,裏面盛着她剛剛喝過的青梅酒。兩隻瓶身一併用金色的絲帶系在一處,緊緊貼合,沒有一絲縫隙,好似澄淨清透的琉璃。
「日方的手信都這麼精緻。是酒,很好喝,熱了以後味道更佳。」
夜嬰寧脫口而出,說完才有些後悔,因為剛剛,是林行遠遞了自己一杯溫過的酒。她接過的時候,兩人的指尖不可避免地相觸,儘管只是一瞬間便快速分開,但那種好像被火苗吞噬的感覺,讓她直到現在都覺得有些火辣。
「那你今晚別走,熱給我喝,我倒是要試試,是不是真的像你說得那麼妙……」
寵天戈似乎沒看出她心頭的慌張,淺笑着靠近,愈發靠近,一直到彼此之間,呼吸相聞。
夜嬰寧忍不住瞪向他,但終究什麼都沒有說出口,並不拒絕。唇角蔓延起的笑意,仿佛是她身上嫵媚迷人的香氣,已經揮發到尾調,木犀蘭的餘韻如泉水一般。
為了投其所好,她今晚特地選了日本的香水品牌,三宅一生。這名字聽了就讓人覺得富庶,心安,三所宅院,平安一生,夜嬰寧在心裏瞎胡謅,倒是覺得自己有做文人的潛質。
清酒的後勁有些足,雖然只喝了一小杯,但架不住被冷風一吹,下車的時候,夜嬰寧的腳步有些虛浮。寵天戈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腰,她順勢倒在了他的懷裏,全身好似軟綿綿,無根的藤蔓。
兩人一路糾纏,隨着攀升的電梯,一路直達那間熟悉的套房。
門一開,夜嬰寧就被寵天戈推搡到了客廳的沙發上,她露在外的背部肌膚乍一貼到冰涼的真皮沙發,驀地打了個哆嗦。
手中的紙袋滑落在地,露出一截金黃色的瓶身,歪斜地倒在地毯上。
「今天幾號?」
她喘息着,吃力地抬起上半身,手撐在寵天戈的胸前,出聲詢問。現在距離寵家老爺子去世還不足一個月,在規矩眾多的大家族裏,孝子賢孫們都是要禁慾好長時間的。
他自然知道她為何問這個,不屑地嗤笑,低聲道:「頭七過了就行了,誰也別說我不孝,就憑他逼死我媽這一點,我能做到這個份兒上就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夜嬰寧一怔,這件事她倒是從未聽寵天戈說起過。事實上,她和他在一起的時間裏,他很少提及自己的事情,大多數時間,他們都是在做一件事,愛。
對他們兩個人來說,每一次在一起的機會都是偷來的,所以不得不加倍珍惜。
她一個恍惚,沒有提防到寵天戈的手已經滑進了她的禮服里,正在隔着內衣輕柔地揉捏着自己飽滿的胸。
壓抑不住的喘息從微濕的嘴唇里溢出來,夜嬰寧做賊心虛,自從告別林行遠和夜瀾安,她就一直在等待着寵天戈即將可能的狂風暴雨。此刻,她顧不得身體上的種種反應,心裏腦子裏全是自己該如何應對他的怒火。
美麗的眼睛彷佛找不到焦點,這樣空洞無神的眼神分明出賣了她。很快,寵天戈的手停下來,包裹着一側渾圓,他像是在審判一樣,輕聲開口道:「你不專心,不喜歡?」
說完,他又不同意這話似的,緊緊皺眉,自言自語道:「不會,你一向最喜歡這樣輕柔的愛撫。」
夜嬰寧既不想開口說自己喜歡,又不敢說不,張了張嘴,聲音乾澀地回答道:「我、我有一點兒頭暈,可能是喝了酒的緣故吧,困了。」
這或許是最恰當的藉口吧,沒有哪個男人願意和醉醺醺又不甚清醒的女人上床,說不定,寵天戈會就此收手,戛然而止,先放過她。
果然,寵天戈支起身體,從她身上爬起來,順手取過一邊疊得整整齊齊的薄毯,拉開蓋在她身上。
「我先去沖個澡,你眯一會兒。」
她頓時鬆了一口氣,蜷縮着身體,閉上眼假寐。
他俯視着她,片刻後,一邊走一邊脫着身上的衣服,走進浴室。
擰開水閥,「嘩嘩」的水聲響起,寵天戈抬起手,手機還握在手裏。他沉思了幾秒鐘,還是果斷地撥通了一通電話。
那邊一接通,他便直截了當地開口道:「數據核實過了嗎?」
對方似乎早有準備,對寵天戈的問話並不感到吃驚,而是胸有成竹地回答道:「我都看過了,和你交給我的數據仔細比對過,發現文件里的東西確實是天寵的內部數據,不過……」
那邊頓了頓,沒有繼續往下說,好像是正在小心翼翼地揣測着寵天戈的態度。
「不過什麼?」
寵天戈擰眉,轉過身,看向鏡子中的自己。熱水漸漸令浴室里冒出白霧,水蒸氣讓鏡面漸漸模糊,人像看不大清楚。
「不過,每一個報價都在原有基礎上增加了百分之十,也就是說,即便林行遠拿到了這份報價,基本上也是毫無意義的,因為這些都是假的數字。其實,就算是他沒有這些資料,皓運自己的財務也能大致估算出浮動不超過百分之十五的天寵報價。」
這個答案,倒是令寵天戈的表情微微一變。
「我知道了,找我的秘書要支票。」
說完,他掛斷,毫不遲疑。
把手機扔在洗手池邊,寵天戈伸出手心,用力將鏡面上的霧氣抹去,注視着自己。
他親手放置了一個誘餌,等着有人來吃。
明知道,這個誘餌要麼過期腐壞,要麼被她吃掉,可如今等到了一個確切的答案,證實上鈎的人恰恰真的正是她,他還是心痛難忍。
以為天底下最不會欺騙自己的人,狠狠地用事實甩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你為什麼,沒有把真的數據給他呢?」
寵天戈抓起手邊的洗手液,用力地向前面擲去。
四分五裂,他的冷笑也多了無數道裂痕。
若她真的背叛得徹底,他也能狠得下心。可是現在,寵天戈平生第一次感到茫然了。
ps:今日11000字,5更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