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銀低頭,眼中沉靜,大腦卻在不停旋轉。
任何一個世界都是弱肉強食的,她信奉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自然法則。
穿越成為狼,她不怵,狼居於生物鏈頂端,更遑論狼王。
但她現在,沒滿月的小狼一隻,說是手無縛雞之力不為過。
之前她想,只要逼祁連流末把她變回去,就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所以,她呆她傻她愣,無所謂。
祁連流末放下戒心,更好,於她有利。
知道能重新成人,她激動過,心動過,只是一瞬,下一刻就拋在腦後。
上輩子是人,勾心鬥角,職場傾軋,白銀受夠了。
這輩子,她想平平凡凡,當只狼。
但剛才,真切感受到祁連流末眼中的冰冷銳利。她知道,她的命握在他手裏。
生死,就在他一念間。
白銀才猛然明白過來,她一直在以旁觀者的眼光來看這個地方,卻從來沒想過她已經到了這裏,又何來旁觀?!
看見屍體無動於衷,看見妖魔無動於衷,她以為跟自己無關。
心裏只想着怎麼恢復狼王的樣子,重新回到草原。
眼睛眯起,白銀知道,她執念了。
上輩子,她為人師表,要莊重,要嚴肅,以至於她忘了自己原來的性格。
這一世,即使是成一隻狼,她也想自由自在,追求她的廣闊天空。
所以,她心心念念能在上面肆意狂奔的無垠大草原。
卻忘記了,沒有壓倒他人的實力,何論自由!
那種脆弱的自由,一踩就破,又得之何用!
而且,祁連流末在她眼前表現出的一直是無害一面,讓她忘記了——
這個人,本質就是危險的,妖孽華麗的皮囊掩蓋住了他的冷漠。
白銀咬咬牙,這個世界上她沒有人可以依賴,必須靠她自己。
「噗通」
清脆入水聲,平靜湖面激起一陣浪花。
白銀身下一空,回過神來周身一冷,清涼的水讓她打了個激靈。
再一看,她整個身子都浸在了水裏。
連忙狗爬式穩住下沉的身子,抬頭看前邊。
「你實在是太髒了,本座先幫你洗個澡,順便清清豬腦子。」祁連流末站在湖邊,臉上帶着清淺笑意看向湖裏的白銀,完全看不到扔她下水的慚愧。璀璨的陽光照到他身上,銀光中他不染纖塵,若謫仙臨塵。
語罷,又抬手指指不遠處的一個亭子,「看你都胖成什麼樣子了,那還像狼王。就當是鍛煉了。本座在那裏等你,超過半盞茶功夫午飯就不用吃了。」
湖中心的白銀目測下到岸邊的距離,咬牙切齒地開始狗刨,順便問候了祁連流末全家外帶他祖宗——
「呼哧呼哧」
眼看時間過了一半,白銀奮力拼搏才遊了三分之一。
祁連流末慵懶地斜躺在亭子裏,面前石台上擺着各色糕點。
伸手拿出一塊梅花糕,垂眸瞧了一眼,低聲道:「晚了一點點也沒有午飯吃哦——」
話聲極低,白銀卻聽得清清楚楚。
眼中閃過一抹忿色,在水裏划動的爪子忽的映出銀光,速度陡然加快。
嘩啦啦的水聲響了半盞茶。
事實證明,壓力就是動力,白銀氣喘吁吁地撲倒在湖邊,四腳朝天仰望天空,心裏還在問候祁連流末全家。
「主子——」
一陣腳步聲打斷了白銀的休息,她循聲望去,見二護法月封疾步行來。
月封看見濕漉漉的白銀明顯一愣,腳步頓了頓,但隨即快步走到亭中,神色有些凝重。
祁連流末掃一眼月封,揚一揚眉頭,問「怎麼了?」
月封語速極快答:「赤國的護國將軍程志遞上拜帖,說是想拜訪主子。還有赤王身邊的林公公來了府里,一是赤王設了晚宴來請主子參加,二是想請主子出手——」
祁連流末唇角勾起,瞧了一眼在岸邊甩毛的白銀,手指憑空點了幾下,才說道,「三年都熬過去了,還差這一天兩天?——」
月封默了一瞬,答:「主子,在約莫半個時辰前,以皇宮為中心向外輻射,土地都寸寸乾裂。」
頓了頓,月封又道,「月靈也親眼見到了那一幕,土裏原來有的水分被蒸發了似的,全都不見了。月靈說沒感覺到有任何異常,場面跟普通旱災一樣。但如果沒有人搞鬼,這種情況也太過怪異——」
「噢?」祁連流末微微起身,「動作這麼快?」
月封心一跳,這意思——主子早就知道了?!
白銀身上的水被祁連流末指頭一點就不見了,她怔愣了一下知道是祁連流末,甩了甩尾巴往亭子跑過去。
這就是自然甩干機啊,不學她就是傻子——
三下兩下蹦到石台上,白銀才發現月封的表情有點不對——
而祁連流末雖然在笑,黝黑的瞳仁像往常一樣平靜無瀾,底下卻蘊含着冰冷鋒銳的光澤。
她慢吞吞地抱住一塊梅花糕,邊小口啃邊看向祁連流末。
月封見白銀蹦進來,要出口的話又吞了回去,換成另一句,「主子,要去赴宴麼?」
祁連流末懶散地抬起眼皮,「想必其餘六國也都來了人,諸國齊聚,本座不去,豈不是大煞風景麼?」
「是!」月封躬身,想起月靈交代他的事,「主子讓月靈準備的東西已經準備好了。主子要去看一下麼?」
「知道了——」祁連流末擺擺手,沒回答,只示意月封退下。
亭子裏只剩下了一人一狼。
祁連流末目光放到台子上,頓時,眼角微抽,只見原來滿滿當當的盤子裏現在一片狼狽,只剩下了些點心渣渣——
無語地伸手輕彈白銀腦袋,鳳眼瞄向白銀肉乎乎的小肚子,「你到底是豬王還是狼王?」說話功夫就把桌上三碟梅花糕吃的一乾二淨——
習慣了祁連流末的毒舌,這麼低級的問候她已經無視了,舔盡還粘着糕點渣的肥爪兒,她嚴肅地蹲坐在石台上,肅穆的目光看向祁連流末。
祁連流末眉頭挑起,鳳眼中閃過一絲趣味,修長的手指抬起白銀的小腦袋。
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小傢伙,還想吃?再吃就真成豬了——」
白銀:「……」
一爪子拍掉下巴上的手,大眼微眯,「嗷嗚嗷嗚!」我在跟你說正經事!!!
祁連流末嗤笑,「小傢伙,你還有正經事?」
「是想吃臭豆腐還是梅花糕啊?——」
白銀:「……」說這貨黑心黑肺黑肝都是抬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