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無邊無際的蒼穹伸手不見五指。按理來說,這個時間絕大多數人戶早已入睡,不過此時此刻在蘇州府近郊下轄吳縣城郊的一處偏僻丘陵處,數十個手持大刀、長矛,一身青色灰布縣衙皂服的人正冷冷地注視着山丘下的羊腸小道。
這夥人開始有些蠢蠢躁動起來,從那一臉的疲倦看得出,他們應該潛伏此地已經很久了。
「林頭役,這伙賊人會來嗎?」一個胖胖的漢子壓低聲音道。
「會,一定會來的。」說這話的是一個女人,名叫林若蘭,年方十八,乃吳中縣衙快班衙役,因自小習得一身好武藝,加之生性正義,經人舉薦故且投身於此行業。夜色讓她的五官看起來並不那麼清晰,倒是她的聲音在黑暗中顯得甚是堅毅,堅毅的不容人去懷疑。
「可是咱們已經等了兩個多時辰了。」接這話的是另外一個精瘦的漢子,只見他說完後,長長地打了個哈欠,娘的,這麼好的天氣放着屋裏的女人不去摟抱,來這鬼地方遭罪,實在是划不來。
「放心,本頭役說來就一定會來,等着抓住了這伙小蟊賊,我一定親自去縣令大人那裏為諸位邀功。」林若蘭的聲音還是繼續着先前的堅毅,與自己的這些個一臉睏倦的下屬相比,林若蘭倒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樣。
這倆漢子一聽林頭役這般是說,頓時臉上一樂,「哈哈,這個,都是在林頭役的領導下的嘛……」
「跟着林頭役混,咱們定是虧不了……」
……
這些嘻哈之話,若是在別人耳里,倒是些平常之言,不過讓林若蘭聽得卻是不由得柳眉一皺,這些傢伙,平日裏拿着衙門的俸祿,活卻沒有干多少,倒是那些魚肉百姓的事情沒有少做,今兒個本頭役非得讓你們這些混吃等死的傢伙好好受受罪。
為了讓這些傢伙長長記性,林若蘭故意將潛伏的時間提前了整整一個時辰,而眼下,離着線報所傳的時辰是越來越近了,應該只有不到一炷香的時候了。
「你們好好看着,我去那邊看看。」林若蘭說完之話,不等這兩個傢伙回話,身子便是輕輕一躍,徑直朝着身後的方向貓去。
「林頭役,當心,那裏是塊墳地。」不知道那個傢伙「善意」地提醒了一聲。
林若蘭膽兒大,這話不假,但是對於牛鬼蛇神,身為女人的她卻是從骨子裏有着一種敬畏,或許這是她唯一的懼怕軟肋。
聽了這話後,暗地裏驚出了一身冷汗,林若蘭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沒辦法,誰讓自己已經放出話來,硬着頭皮,林若蘭只好朝着白天勘察好的那塊大石頭那裏貓去。
估摸着林頭役走出了至少十來米遠,胖子不由得吐了一口口水,「娘的,這小娘們何德何能當咱們的頭役?」
瘦子點點頭,「聽說她有關係。」
胖子一驚,一臉不屑地輕呼道:「什麼關係?若是有關係,能來這最累的快班當頭役?是老子的話,早就干其他的去了。」
「你說嫁人啊?」瘦子噗嗤一笑。
「你別說,這林頭役長得還不賴,可惜咯……」胖子嘻嘻一笑,眼神中不無輕佻之意。
瘦子一聽胖子言語輕浮,不由得暗自咽了咽口水,「可惜什麼?」
「可惜我都有家室了。」胖子騷騷一笑。
「呸,就你這德行,林頭役能看上你?」瘦子憤憤地吐了一口口水。
……
眼見殘月已到西邊,這時辰估摸着也是差不多了,但是這伙賊人卻是還沒有出現,林若蘭心裏也開始着急起來,要知道這可是她上任快班頭役來的第一檔大差事,這快班在縣衙的三班衙役中雖說是最辛苦的,但是卻是最受人尊敬,俸祿也是最高的。性格好強的她自然不允許此事在自己身上出現閃失。
站在大石頭上朝遠方看了看,林若蘭不由得面色一驚一喜,只見距離着她約莫一兩百米的地方,隱隱約約可見幾把光亮暗淡的火把遊走於羊腸小道之中,憑經驗,她知曉那伙賊人已經快要來到這塊潛伏之地了。
林若蘭準備轉身就走,誰料她剛欲轉身,只見一個巨大的黑影從樹上直接撲來,猝不及防的她一下子被重重地壓在了身下。
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怎麼會有這玩意?況且這裏好像是一片墳地。
「啊,有鬼……」林若蘭再也顧不了什麼了,竟然失聲大叫起來。
一聽林頭役叫喚起來,手下的那十來個衙役再也顧不了什麼了,趕緊個個從地上爬起來,朝着事發地跑去。
這一跑不要緊,奔跑聲、叫喊聲、刀槍相碰聲夾在在一起,毫無疑問地將越來越近的那伙賊人給驚動了,賊人中不由得有人大叫道:「娘的,快跑,前面有衙役……」
很快,不遠處的點點燈火便熄滅的一乾二淨……
「林頭役,你沒事吧。」紛紛上來的衙役將林若蘭給圍了起來。
林若蘭是一臉通紅,方才她大叫完之後,意識到這應該是個「人」,出於本能,她立馬就是一拳,然後又是使勁一推。
這傢伙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昏迷過去了。
到手的獵物飛走了,都是因為這該死的賊人,若不是礙於旁邊有人,林若蘭真的想一劍將這傢伙狗命束之。
林若蘭一臉憤怒地抽出寒光四射的佩劍,衝着腳下這傢伙杏目圓瞪道:「把這賊人給我抓起來。」
「咦,這不是城郊徐家村的徐秀才嗎?」衙役中有人驚呼起來。
「什麼?徐秀才?」祖籍吳中的林若蘭似乎沒有聽說過這傢伙。
熟識徐秀才的人打着哈哈道:「這徐秀才是個半吊子秀才,平日裏古板迂腐,不懂變故,活了二十多歲,還只是個秀才。看樣子,今晚肯定又是喝多了,唉,酒量不好,還好這一口。」
而有的傢伙則一臉正直的朝這個所謂的徐秀才狠踹了幾腳。
「哼,你說他是秀才便是了?依本頭役看,這傢伙與今日那伙小蟊賊定是開脫不了。」林若蘭一臉義憤填膺道。
這話說到面子上,眾人都明白,敢情這林頭役要將徐秀才當作小蟊賊的餘黨給抓起來,他娘的,好像也對,不管這徐秀才是否跟山賊有瓜葛,衝着這廝平白無故生事,害得大家白白在荒郊野嶺潛伏了大半夜,又冷又餓地遭罪,一點收穫也沒有,揍他一頓都算是輕的了。
「把他抓起來。」眾人的意見在此時高度統一。
很快躺在地上一直昏昏大睡的徐秀才便被五花大綁起來,而林若蘭看着小徑上早已消失不見的燈火,不由得抬起玉足使勁一蹬,臉上充滿着憤怒與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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