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趕盡殺絕
臊豬兒聽她全是為自己二人前程打算,心頭不由一熱,可是想想丁浩,他又着急起來:「蘭兒,俺知道你是為了俺好。可……可俺大良不能看着自己兄弟被人冤屈不管不顧啊。怎麼說俺阿呆兄弟偷奸少夫人?阿呆斷斷不是那樣的人,這一定是有人害他。」
蘭兒怒道:「我也當他是好人,可……可那從大少夫人房中逃走的賊人背影本就像他,如今到了他房中,人又根本不曾睡在屋裏的,你說不是他又是哪個?你是他的好兄弟,難道你能指出他的去向。」
臊豬兒急的亂轉半晌,把腳一跺道:「俺兄弟在哪,俺也不曉得。他如今是管事,總不可能事事說與俺知道。可是若說他偷奸少夫人,打死俺都不信,且不說阿呆現在與董家小娘子正在相好,就憑他對大少爺的敬重,也絕不會打大少夫人的主意,披着一張人皮,幹得出那不是人的事麼?」
暗處丁承業聽他罵得痛快,臉皮子不由一熱,恨得牙根痒痒。
蘭兒冷笑道:「有人證、有物證、他這事主偏偏又尋不到,就憑你一句不相信便能為他開脫了麼?」
臊豬兒道:「有甚麼人證物證,你只看個背影便作得準的,那物證又在哪裏?」
蘭兒曬笑道:「少夫人拼死掙扎,不曾讓他得逞,他倉惶逃去時,被少夫人撕下一片衣角,如果他身上衣袍或是房中衣物有缺了一角的,自然便是他了。」
臊豬兒一聽頓時大放寬心,說道:「那就好,那就好,俺阿呆兄弟斷斷不會行那齷齪下流之事,衣服自然不會是他的。」
說到這兒,他忽地一頓,起疑道:「蘭兒,你方才……方才捧的那些……好像……好像是些衣物?這個時候,你們取的什麼衣物,難道……是從阿呆房中取來的?」
蘭兒臉色一變,吱唔道:「是的,因為二少爺傳回消息,一時找不到那丁浩的行蹤,九爺恐丁浩自知事敗,換了行裝取了細軟已經逃走,是以一面令人四處尋找,一面令我和小源來他房中檢索,看看有無異樣。那衣服……都是取回去讓老爺察驗的。」
臊豬兒人雖憨厚,心可不傻,見她神態大大迥異於平常,忽地想起一件事來,登時起疑道:「蘭兒,前日你說要幫我做件體面些的衣裳,要我從阿呆那裏取件衣裳來做衣樣兒,還要我不要說與人知惹人拿你我說笑。那件衣裳人一直不曾歸還……現在何處,你取來我看。」
蘭兒臉色頓現驚慌,一時無言以對,臊豬兒見狀終於恍然大悟,又驚又怒地逼近一步,吼道:「蘭兒,難道竟是你要害俺兄弟麼?」
「蘭兒,你還在這裏做甚麼,大嫂傷心的很,你是大嫂身邊的人,還不回去侍候着。」一旁忽地響起一個不陰不陽的聲音,臊豬兒霍然轉頭,只見丁承業一臉陰霾地站在身後。
蘭兒一見他來,慌忙應了一聲,她看了臊豬兒一眼,臉上微微閃過不忍之色,隨即便閃身走了,臊豬兒看看離去的蘭兒,再看看丁承業,恍然道:「原來……是二少爺要害阿呆?」
丁承業陰笑,輕輕擊掌道:「難得,難得,你這頭豬也有聰明的一天。可惜啊,臊豬兒,你要是真的像頭豬一樣渾渾噩噩混吃等死,少爺我一定會保佑你長命百歲的。」
「你……」
臊豬兒又驚又怒,剛想縱聲叫喊,丁承業已欺身上前,一記窩心腿便重重踢在臊豬兒的胸口,這一腳把臊豬兒偌大的身子都踢得打橫兒飛了出去,「嗵」地一聲跌在地上,一陣天旋地轉,臊豬兒一口氣兒好不容易提上來,卻連氣帶血「哇」地一口噴了出去……
丁承業那張俊俏的面孔獰笑着,在月光下看着異常滲人:「臊豬兒,本公子還從不曾殺過人,你是頭一個!」
臊豬兒在這莊戶院兒里生長,這半輩子就只見過這麼大的一片天,何曾想過會有人要他性命?眼見丁承業滿臉獰笑,模樣駭人,嚇得他心驚膽戰,恰見那柄糞叉子就在眼前,他想也不想,勉強舉起向丁承業一擲,丁承業一閃身,那叉有氣無力落在地上,臊豬兒已縱身爬起,以和他體形絕不相稱的速度狂奔而去。
「咦?跑的這麼快!」
丁承業見一個豬一樣的胖子,跑得比兔子還快,不由嘖嘖稱奇,立即舉步便追,剛剛追出兩步,一行家丁在高大帶領下舉着火把就從一幢屋後轉了出來:「這裏沒有,這裏也沒有,啊……二少爺。」
丁承業站住腳步,故作平靜地道:「找到丁浩沒有?」
高大應道:「還沒有。」
「本少爺發現臊豬兒行蹤鬼祟,方才竟使叉子叉我,被我躲過踢了他一腳,現在往外跑了,快隨我去追!」
「是,二少爺。」高大扭頭一看,果然不見臊豬兒跟在自己後面,不由叫道:「這頭豬兒,果然不懷好心,他定是丁浩一黨,大傢伙兒隨我去拿人。」說完追着丁承業的身影去了。
丁承業邊跑邊想:「我練了十來年的武藝,雖無甚麼高明絕學,這一記窩心腿的力道也不是他承受得起的,縱然他身寬體胖比較能捱打,如今這般亡命奔跑,氣血上涌,只消再吐兩口血也得氣絕身亡了。此人一死,那便天衣無縫了。」
雁九、丁承業雖然不方便出入丁浩的住處,不過趁夜偷取一件衣服並不為難,但是苦在尋找一個下手的適當時機。如果偷的早了,一時又不便施行計劃,萬一被丁浩發現衣物丟失,難免打草驚蛇。可是要蘭兒通過臊豬兒商借就容易的多。蘭兒要臊豬兒拿一件丁浩的衣裳來,又故做扭怩要他保密,便連丁浩最好也不要說。臊豬兒如奉綸音,自然從命。
他出入丁浩住處便與自己寢居一般無二,要拿丁浩一件衣裳容易的很。丁浩沒有發現便罷,一旦發現,臊豬兒也能代為搪塞,這事兒只要沒有張揚開,有蘭兒、少夫人的證詞,再加上這證物,栽髒陷害之計就能完美無暇,讓人無從起疑。丁庭訓絕不會無緣無故懷疑自己的兒媳突然去陷害與她沒有任何利害關係的丁浩,也不會懷疑一個上房的丫頭無緣無故去陷害一個管事,尤其是她與這個管事的好兄弟如今已做了情侶。
丁承業最初對自己大哥動了惡念時尚還有一絲天良未泯,待他終於橫下心來放膽去干時,已是全無顧忌。親大哥都被他害了,他還顧忌臊豬兒什麼?府中混亂,已有人奉了丁庭訓命令出府尋找,府門洞開,臊豬兒趁機飛奔出去,丁承業遠遠盯着他的背影緊隨其後,今番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他斃於手下了。
丁庭訓在燈下仔細驗過丁浩那件缺了一角的衣服,與兒媳撕下的那一角衣襟仔細比對,撕扯的脈絡嚴絲合縫,正是這件衣服上扯下來的。
丁庭訓至此再無疑問,他仰首向天,心中只叫:「宗兒啊,你看走了眼了。那丁浩……確是心思機靈智謀百出,可是……他心術不正啊,一個色字,便讓他喪盡了天良,竟做出這般無恥之事,宗兒啊……你若清醒着,不知該如何傷心……」
丁庭訓拭拭濕潤的眼角,微微一側首,卻見雁九躬着腰,眉心微鎖,嘴唇翕動念念有詞,便道:「九兒,你在想什麼?」
雁九趨前兩步,說道:「老爺,九兒本來沒想什麼。可是如今既已坐實了那丁浩的惡行,九兒忽地想起一件事來……」
丁庭訓無精打采地問道:「甚麼事?」
雁九鎖着雙眉道:「老爺,大少爺這病……生得蹊蹺啊。您還記得徐大醫士說過麼,少爺這病,唯有真元虧損、陰盛格陽,才易發病,而少爺自幼習武,身體強健,雖斷了雙腿,但那只是外傷,氣血雖有損耗,也不應如此衰弱。何況少爺自返回莊子之後,氣色已經日漸好轉,但是現在卻……」
丁庭訓不耐煩地道:「你到底想說甚麼?」
雁九連忙欠身道:「老爺,老奴想到,這些日子進城取藥的,不是丁浩、就是與他情同手足的薛良,這兩個人,會不會……」
丁庭訓霍地一下站了起來,滿屋子人都被驚呆了。如果丁浩只是色迷心竅,潛進內室意圖偷奸少夫人,這樁公案的內因就是非常簡單的。可是如果早在此之前,那便打斷主意要致大少爺與死地,那麼……他倒底有什麼打算?
這內室中人大多都知道丁浩的另一層身份,他們不約而同地看向丁庭訓,忠心老奴的分析、兒媳的羞憤、蘭兒的指證,眼前的物證、宗兒病情的突變,一樁樁一件件,所有疑點直指丁浩,那丁浩……那丁浩……莫非恨我冷待他們母子,隱忍多年,存為今日報復?
丁庭訓眼前金星亂冒,一陣頭暈目眩,雁九慌忙上前扶住他叫道:「老爺……」
丁庭訓栽坐到椅子上,顫抖地戟指門外,恨聲叫道:「小畜牲,老夫今番拼着一場官司,也要打殺了你!讓你曉得老夫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