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侄,事已至此,我心裏比你只有更難受,清兒是你的表妹,她也是我的嫡媳,還有我那未出世的孫兒,你先回去,給我一點時間,我必會給靖北侯府一個滿意的交待。」理國公放軟了語氣。
「世伯,對不住,現在你理國公府嫌疑最大,我實在不放心讓你去查,誰知道會不會又弄些個假證來陷害我表妹?」夜安離往椅子上一坐,一副不肯干休的樣子。
「那也不能由着你在我理國公府胡鬧,世侄,你也要講點道。」理國公怒道。
「啊奕,你來主理這些事,在理國公府,我就只相信你。」
被點了名的冷奕勛皺眉,清冷冷道:「關我什麼事?」
緋雲愕然:怎麼能說不關他的事呢?他不是……一直暗戀着顧清雪嗎?還有,怎麼說,他也是理國公府的一份子啊,好吧,也許世子沒有子嗣對他來說還是好事呢,沒有誰會把爵位傳給一個沒有子嗣的兒子。
「你……」夜安離氣結,指着他道:「我知道你是個冷情冷性的,這個世上,除了你自個兒,沒有誰會值得你關心,好,你今兒要不答應我,我現在就去你後園子,把你種的那些花花草草全都拔個乾淨。」
「好啊,你儘管去拔。」冷奕勛閒閒道:「本少爺許久沒吃過鴿子肉了,你後院養的那些信鴿想來肉質更緊緻,更好吃吧。」
「你……」夜安離氣得直磨後牙槽,他們從小一起玩耍,冷奕勛愛花,而他則偏愛養信鴿,他的威脅於冷奕勛一點作用也沒有。
看好朋友被自己氣壞,冷奕勛拉過緋云:「臭死了,還呆着幹嘛,回去洗乾淨這一身。」
緋雲拖着步子不肯走,黑亮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眸底一片燦然星光,自信又堅持。
「你想我來查?」冷奕勛皺眉,神情不耐。
「是的,爺,我相信你一定能查出幕後真兇,你剛才還說,只有查清真相,才能還死者一個公道,還少夫人一個公道,你不能說話不算數。」
冷奕勛沒有說話。
當大家以為他會甩手離去時。
「好,我查。」冷情冷性慣了的冷奕勛竟然答應了,理國公夫人複雜地看了眼理國公。
理國公卻似乎鬆了一口氣。
夜安離高興得從椅子上蹦了起來,「阿奕,你答應了就不能反悔,我也不回去了,就陪着你一起查。」
他這個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的請求還不如一個小丫頭來得有用,夜安離一點也不生氣,這個好朋友的性子他太清楚了,反而有點感激緋雲,沒有她的幫助,天王老子說的話冷奕勛也未必肯聽。
理國公神色沉重地拍拍冷奕勛的肩:「也好,奕兒,這件事就交給你了,你一定要好好查,一定要還理國公府一個清白。」
冷奕勛收了疏懶的神色,點點頭。
信和院正堂花廳里,站着一排丫環婆子,二公子冷奕勛坐在首位,緋雲立在他左則,右則站着墨竹。
而他的下首,則坐着理國公夫人和夜安離,夜安離說了,不查清案子,他是不會回靖北侯府的。
理國公也拿他沒辦法,說得急了,他就嚷着要去大理寺,只得由了他。
從來不問俗事的二公子突然端坐正堂,認真辦事,小丫環們一個個站姿筆直,眸子時不時的勾上來,飛幾眼,又迅速小臉飛紅地垂下眼皮,不敢多看。
墨竹眼刀子直嗖嗖直飛,有大膽敢把眼神粘在二爺身上不挪的,她立馬瞪回去,嚇得小丫環們一個個低眉順眼,再不敢偷覷。
「昨兒個都是誰在蘭姨娘跟前服侍啊。」冷奕勛漫不經心地發問。
「回爺的話,是奴婢幾個。」
玲兒和另外一個丫頭,外加兩個婆子上前一步道。
玲兒緋雲是認得的,另一個應該也和她一樣,是彩霞的貼身丫環,兩個婆子一看裝束就知道,應該是看彩霞要生了,特意派來的調養身體婆子和穩婆。
彩霞的死亡時間是昨晚子時一刻左右,那個時辰,大多數人都已經睡下了。
「彩霞出事時,你們都在哪,一個一個的說。」冷奕勛問道。
「回爺的話,因着白日查過蘭姨娘的身子胎兒都正常,所以老奴和王媽媽亥時左右就回房睡了,子時三刻時,被叫起來,說是蘭姨娘動了胎氣,發作了,奴才兩個忙去查看,姨娘已經沒了氣。」兩個婆子中的一個回道。
緋雲想起昨晚自己睡得迷迷糊糊醒來時,墨竹也說,彩霞發作了,那時候府里就鬧騰得很,想來那時人就已經死了。
這些情況正好與兩個婆子說的對得上,她們應該沒有說謊。
「玲兒你呢?平日都是見你跟在蘭姨娘跟前的,昨兒晚上你應該也守在身邊才對,姨娘遇害,你不會一點反應也沒有吧。」
緋雲總感覺玲兒的神情有些不對,問道。
玲兒果然驚謊地抬頭:「平日確實是這樣,可是昨兒個晚上,因為多勸了姨娘兩句,惹她生氣,姨娘罵我幾句後,趕我走了。」
「哦,你勸她什麼?」冷奕勛問。
「沒……沒什麼,就是平常大夫提醒要注意的一些話,姨娘心情不好,嫌奴婢囉嗦,就發脾氣了。」玲兒回道。
說話時,眼神躲閃,盯着腳尖不敢與人直視,明顯就是在說謊。
「那她又為何心情不好?」
「可能是……可能是有孕,心情煩燥,大夫都說,身子重的人,情緒容易受影響。」玲兒的手下意識地揪着自己的衣角,仍不敢抬頭看人。
「來人,把這欺騙爺的丫頭拖出去打個十板子了再來讓她回話。」
緋雲正想提醒冷奕勛,玲兒在說謊時,這位爺已經不耐煩了。
玲兒嚇得立即跪下救饒:「爺,爺,奴婢說的句句屬實啊。」
「不錯,你說的確實是實話,但句句避重就輕,你說你彩霞只是罵了你幾句,讓你走開,那爺問你,你臉上的傷是從何而來?」冷奕勛冷冷地問,他的聲音仍帶着漫不經心,卻有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是……是……奴婢確實是被姨娘打的。姨娘平日待奴婢不薄,她人都死了,奴婢不想記恨她,所以就……」玲兒邊說邊擦眼淚。
「還真是個忠肝義膽的好丫頭,我說是彩霞打的,你就順坡下驢,彩霞是個孕婦,以她的力氣,能一巴掌將你的下頜都打掉麼?
阿離,這個丫頭交給你了,你們大理寺審訊犯人不是有十大刑罰麼?拿一兩個到她身上試試,也讓我這個閒人開開眼。」
緋雲心中感慨,到底是會武功之人,竟然看得出玲兒的下頜受過損傷。
「好啊,是先掀指甲蓋,還是上老虎凳。」夜安離一聽,便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玲兒嚇得臉都白了:「爺饒命,奴婢說實話就是,這臉上的傷……不是姨娘打的,是……是世子爺。」
「昨兒亥時我見着你時,你的臉還是好的,而兩位媽媽說,她們是亥時檢查過蘭姨娘的身體,發現無異後才回房休息,也就是說,我見過你們不久,你和蘭姨娘就回了自己的小院,而世子爺,就應該是在蘭姨娘院子裏打的你,也就是說,昨兒子時左右,世子爺去過蘭姨娘屋裏。」緋雲直視着玲兒的眼睛說道。
玲兒的臉色越來越白,猛地搖頭:「不……不是的,這巴掌是在信和院挨的,世子爺昨兒沒去過姨娘屋裏。」
「劉媽媽,你昨晚睡前可見着她了?她臉上有沒有傷痕?」冷奕勛轉而問道。
「奕兒,你在懷疑你大哥?」不得劉婆子回話,理國公夫人怒道。
「在案情查清之前,誰都有嫌疑,包括我自己。」冷奕勛滿不在乎道。
劉婆子看了眼理國公夫人道:「回爺的話,奴婢年紀大了,不記得。」
另一個婆子則道:「屋裏燈光太暗,奴婢沒注意。」
而另一個小丫環昨兒個沒當差,所以更問不出什麼來。
有理國公夫人在,反倒不好再對玲兒用刑,審訊陷入了僵持。
緋雲抬眸偷睇冷奕勛,卻見此人仍是一副老神在在,閒適懶散的模樣,似乎對審案一點也不上心,心想也是,到底世子爺冷奕勛是他的親哥哥,他也不願意將世子當真兇來查吧。
「玲兒,昨晚除了世子爺打過你,你還挨過誰的打?」正當緋雲心情黯然時,就聽冷奕勛突然發問。
玲兒慌亂地抬頭,小臉更白:「沒……沒有了,姨娘看奴婢受了傷,就讓奴婢先睡了。」
「哦,是這樣麼?爺還以為你見過兇手了呢。」冷奕勛淺淺一笑,認真地說道。
「奴婢沒有,二爺……憑什麼說奴婢見過?」冷兒咬着唇說道。
「小雲,玲兒臉上也有個指印,你拓下來,也對比對比?」冷奕勛歪靠着椅背,斜睨着緋雲道。
緋雲被他那聲小雲叫得頭皮發麻,我跟你關係很好麼?
但他竟然發現了玲兒臉上掌印上與彩霞肚皮上同出自一個人,倒讓緋雲對他刮目相看,沒想到,他這麼懶散的人,倒也心細如髮,還真有幾分查案的能力。
「指印能說明什麼?大傢伙誰沒個掌印,就算大小一致,也不能說明是一個人的。」理國公夫人冷哼一聲道。
「那可不一定,保不齊,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掌紋呢?」看緋雲當真拿硃砂在玲兒臉上拓印,冷奕勛俊眉一揚:「母親若是不信,不如多叫幾個人在紙上印上手印,看看有沒有一模一樣的手印。」
緋雲知道這個時代還沒有用掌紋作證據的先例,更不知道,每個人都有獨一無二的掌紋,自己印下掌紋時,並沒說明作用,他竟然就猜到了,她不由又睃了一眼,那張俊臉上仍是掛着漫不經心和滿不在乎,但他漂亮如黑曜石的眸底,卻幽深莫測,看不出半點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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