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仰望着身上的男子,俊美朗目,曾經是她認為最美的男子,比之三皇子更俊彥難擋。可是——以後呢?
過了今天。就不會有明天了,是不是?
傅少鴻覆上她的唇,輾轉的纏綿,讓她暫時忘記了一切。
溫暖,溫柔,是她曾經的渴望,曾經的遙不可及。
但現在,他悉數賦予在她身上。愛的,念的,能給予的一切溫柔蝕骨。他吻着她的身子,溫柔得讓芙蕖只想哭。
他吻干她的淚,伏在她的耳畔低低的許諾。「等我得勝歸來,必迎你入府,許你一生天倫。」
她攀上他的脖頸,生澀的回應着他的溫柔。
這對於傅少鴻而言,格外的驚喜,驚喜得讓他放緩了進程。身下的芙蕖,面頰泛着迷人的紅,像極了夏日裏的蓮花,帶着淡淡的香氣。帶着清新的微紅,充斥着他的感官。恨不能此生與她纏綿至死!
他的床底之術自然是極好的,御女無數的他如今卻只想呵護着身下的女子,溫柔得不忍傷害,溫柔得不忍加重力道。
他含着她的耳垂。低低的問,「芙蕖,你願意等我嗎?」
她睜開惺忪的眸,帶着迷離而涼薄的微光,只是落淚,沒有他想要的答案。
不管答案如何,不管以後如何,讓時光停駐在此刻就好。
他在她身上馳騁,將所有的情與愛,都在她的身體裏釋放。
他看着身下的女子,時而熟悉,時而陌生,卻還是不由自主的在自己的世界裏華麗綻放。他想着,等到自己回來,必定要她成為世上,最幸福的新娘。
若她肯。他就帶她光明正大的離開東都。
請旨調離,駐守邊關也是極好的。
一場雲雨,一室旖旎。
風花到此,雪月不返。
即便睡着,傅少鴻的手依舊覆在她的腰上,柔軟而纖細的腰肢,是他最想握住的世界。他擁着她在懷裏,沉沉的睡着。唇角帶着笑,好似擁了自己的天下,極為饜足。
芙蕖睜開眸,面上紅潤未褪,眼底卻泛着瘮人的猩紅。
手,緩緩抬起,顫抖着拔出散亂髮髻中的簪子。
尖銳的簪子,那是死神的眼睛,綻放着利利寒光。
她從不知道,一枚簪子的重量,足以壓垮她整個人生。可是她——仿佛身子不聽使喚,姑姑臨終前的復仇遺言,就好似無可阻擋的詛咒,讓她的靈魂都墮入阿鼻地獄,幾乎無可掙脫。
簪子,距離他的咽喉,只有毫釐之差。
手,還在顫抖,顫抖得不成樣子。
眼眶裏,有淚在徘徊,幾欲奪眶而出。
我該怎麼辦?
她問自己,這一簪子下去,傅少鴻就會死。
前一秒,他們還在雲雨成歡,下一秒,他們就會天人永隔。
他那纏綿入骨的話語,音猶在耳,教她如何下得去手?
可是——滅門之仇,傾巢之恨,教她如何能就此罷休?傅家,只有這個獨苗,殺了傅少鴻,無疑等於毀了傅家的根基,這是最直接也是最痛的懲罰。
但——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就站在懸崖邊上,已然到了絕境。
當情感佔據胸腔,理智開始沉睡,當仇恨蒙了雙眼,善良的人也會舉起殺人的刀。芙蕖深吸一口氣,忽然舉着簪子狠狠紮下去。
簪子在距離傅少鴻的咽喉只有毫釐之差的地方被強行打住,傅少鴻緩緩在睜開眸,手扣着她的腕部,「你——真的要殺我?」
芙蕖身子一抖,眼中血絲彌補。
「你真的想我死?」傅少鴻哽咽了一下,聲音暗啞到了極處,「上官靖羽說,你會取我性命。我不信,我一點都不信,因為我覺得我所認識的芙蕖,我愛的女人,不會如此待我。」
可事實上,她真的這麼做了。
「其實你早就醒了?」芙蕖盯着他的臉,言語帶着切齒。狀麗東號。
傅少鴻苦笑,「我一直在等,等你回頭。」
「我要殺了你!」芙蕖如瘋子一般,想將簪子壓下去。
簪子尖銳的頂端,緩緩刺入他的脖頸,有滾燙的鮮血慢慢淌出,染紅了她的眸,也疼了他的心。
見血的那一刻,芙蕖的手上駭然一顫,終於放開了簪子。
嫣紅的血,像極了她此刻的眸,她知道自己有多恨,才能如此心狠。
傅少鴻坐起身子,淡漠的撫去脖頸上的鮮血,「為何不刺下去?一了百了,不是正好能讓你稱心如意嗎?來啊!繼續刺下去。」
芙蕖顫抖着身子,不敢直視他的眸,顧自將頭別開。
下一刻,傅少鴻忽然掐起她的脖頸,厲聲嘶吼着,「來啊,繼續啊!為什麼不刺下去?刺下去,我就能死在你手裏。你不是想殺了我嗎?你不是想讓我死嗎?來啊!我的命就在這裏,只要你敢刺,我就敢死!」
「放手!」芙蕖狠狠推開他,「傅少鴻,你滾!滾啊!我不想再看見你,不想再看見你!永遠都不想看見你!」
傅少鴻狠狠攝住她的唇,堵住她所有的憤怒,也讓自己的憤怒消弭在她的唇瓣之上。溫柔輾轉,她的反抗對他而言,不過是隔靴搔癢,沒有半點實質性的作用。
她的拳頭,一記又一記的捶在他僵硬的胸口。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在臉上蜿蜒而下。
等到吻夠了,懲罰夠了,等到她軟癱在床榻上,熄滅了她的怒火,傅少鴻才鬆開她,略略喘息的盯着眼前面色紅一陣白一陣的芙蕖,「我知道你為何要殺我,我不怪你。欠你的,等我回來,悉數還給你。」
語罷,他起身穿衣。
外頭夜幕沉沉,冷風從窗口灌入。
房內沒有燈,傅少鴻在黑漆漆的房內穿着衣服。
芙蕖癱坐在床榻上,怔怔的看着他,那一刻,心是疼的,身子是冷的。沒了他的懷抱,世界瞬時冷了下來……
她不自覺的縮了縮身子,而傅少鴻業已穿好了衣服。
他看了一眼黑暗中的芙蕖,想了想,還是去掌了燈。
「我要走了。」房間裏亮起燭光的時候,傅少鴻就站在她面前。燭光落在他的身後,頎長的身影遮去了她眼前所有的光亮。黑壓壓的身影,有着無形的壓力,原本,這該是她此生最強有力的依靠。
可是——宿命弄人,猜得到開頭,猜不到這結局。
芙蕖抬頭,因為突如其來的光線,不自覺的眯了眯眼睛。
傅少鴻端坐床沿,衣服已經穿得整整齊齊。他伸手,替她拉緊了被子,「別着涼。」
見她的視線還是落在自己的身上,傅少鴻欣慰一笑,「我走了之後,你回相府吧!上官靖羽是個好人,她一直在找你,生怕你出事。就算你回到相府,她還是會當你是朋友,會保護你照顧你。」
語罷,傅少鴻起身,「芙蕖,讓我再好好看看你。」
他之所以掌燈,只是想在臨走前多看她一眼。
芙蕖垂下頭,沒有理睬。
「能再對我笑一笑嗎?」他開口,聲音中帶着幾分嘆息。
她還是不為所動。
傅少鴻心中腹誹,芙蕖這性子,果然是主僕兩個如出一轍,都是這副德行。一旦生了氣,便是不言不語,全然漠視。
無奈的輕嘆着,傅少鴻朝着外頭走了兩步,又頓下腳步回眸看她。
可惜,芙蕖還是沒有抬頭。
「等我回來。」傅少鴻壓低了聲音。
下一刻,芙蕖抽泣了一下,猛然衝下床,一下子從後頭抱住了他的腰。
傅少鴻的身子駭然僵直,心頭大喜,她終於想通了。
然則,芙蕖卻哽咽着,「我不會等你,我也不會再愛你。放過我,我也放過你。我們從此兩清了——再也沒有關係。」
有滾燙的東西,灼着他的後背,筆直蔓延到了心口。
心好疼,是真的好疼,好似凌遲,千刀萬剮。
傅少鴻扯了唇,「等我回來,傅夫人。」
音落,他快速掰開她的手,頭也不回的走出門去。
她愣在原地,淚如雨下。
傅夫人——他說:傅夫人?
等我回來,天涯海角策馬。
晚燈初上,萬家燈火。
誰家分離在跟前,誰家至此送君別?
一張棋枰,兩人對坐,彼此博弈,卻各自心腸。
「你今夜輸了我十多盤。」上官靖羽抬頭。
燭光下,蕭東離半低着頭,額前金飾流光傾瀉,唇邊笑意清淺,「輸贏乃是兵家常事,有何奇怪?」
「你是心不在焉。」她啟唇,「心有旁騖,如何能周全?」
蕭東離抬頭,手中的白子遲遲未能落下,「有你在旁,豈能專心?」
「不下了,你總是讓着我,無趣。」上官靖羽將棋子丟回棋盒裏,起身走到一旁。
見狀,蕭東離一笑,也不惱,跟着走到她的身後,輕輕環住她的雙肩,「生氣了?」
「沒有。」上官靖羽儘量讓自己不去想明日出征之事,可是越不去想,腦子裏越是不斷的想起。她覺得心裏亂得很,面上卻極力保持着最初的平靜。
蕭東離豈會不知她的心思,「不如我與你畫張像,隨身帶着就是。」
上官靖羽點了頭。
他也不看她,轉身去了案頭,執筆便開始作畫。
「你也不看我,如何能畫得相似?」上官靖羽不解。
他道,「刻在心裏的東西,何須臨摹?」
她嫣然,「貧嘴。」
他抬頭,燭光下,眸斂月華,「不信?」
她搖頭,心中相信,嘴上不信。
他道,「你過來。」
上官靖羽緩步上前,他卻書架上一根懸空的繩索遞到她的手上,「試試看。」
她蹙眉,隨意拉動了繩索,耳畔傳來接二連三的嘩啦之音,瞬時愣在當場。め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