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東清楚的記得,上一次自己築基的時候,蘇蟬曾經對他解釋過築基是怎麼一回事。
但當李雲東拋開一切,真正進入到築基狀態的時候,他才發現,原來真正築基的時候,整個人的小千世界是一片黑暗混沌的,伸手看不見,甚至自己開口想要大喊,都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這一次的築基中,李雲東的小千世界再也沒有出現劉川、何少等人的身影,因為他引來天雷劈死了何少,這已經完全發泄了他心中的戾氣,而蘇蟬的離開也讓他暫時收攏了心神,進入到了身心合一,天人合一的修行境界之中。
在這樣的境界中,李雲東整個人都陷入到了一個無知、無味、無聽、無視、無覺的境地,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尚能思考!
仿佛自己之身在一個混沌未開的世界之中,自己便是那個被困在這個混沌世界中的上古天神,盤古!
人一生下來,就是在自己的娘胎之中,猶如盤古困於混沌,嬰兒一開始追求自由的動作便是蹬腿,有了蹬腿的動作,便意味着這個孩子已經基本上發育成型,迫不及待的想要來到這個世界……
李雲東忽然間覺得修行人的築基,就像是在娘胎中的嬰兒,苦苦的掙扎着,想要從娘胎中脫身而出,來到這個世界。
只不過嬰兒的掙扎是生命無意識的活動,而修行人的築基,是人類有意識的挑戰天地之間的生存規律。
李雲東讓自己置身在冰天雪地的險峰之中,極度的寒冷讓他不得不分出大量的陽氣去抵禦寒冷,而身體裏面只有極小一部分的陽氣能用來築基。
儘管李雲東之前將的元陽之氣鍛煉得比之前旺盛了不知道多少倍,又將真氣錘鍊得凝聚如鋼,可在這樣艱險的環境下,他依舊覺得極為吃力……
李雲東在這個混沌世界困頓了許久,他漸漸的感覺到四周的世界在慢慢的變冷,甚至外界的寒風聲吹在他的耳中,連帶着讓他這個混沌的世界中竟然都似乎隱約有了可怕的寒風聲。
這個混沌的世界越來越冷,李雲東的手腳也在慢慢的變冷,只有他小腹丹田之處,那裏仿佛有一個常年不熄的火苗,不斷的燃燒跳躍着。
李雲東心中猛的一動,他想起之前蘇蟬對自己說過的話:「練功不用尋冬至,胸中自有一陽生!」
這一點點的陽火,便是人體最純粹最精華的元陽之氣,只要這一點點的元陽之氣還在,人的生機就不會斷絕……
「自身宇宙有天地,心比天來腎比地。呼不出心吸過臍,本是調息一真理!」
蘇蟬曾經在自己築基的時候念過的呂洞賓的修真詩,李雲東此時回想起來字字清楚,句句清晰。
李雲東緊守着這一點點的陽氣,仿佛在曠野的狂風中緊守着一盞搖曳跳躍的油燈,仿佛在狂風大雨驚濤駭浪中緊守着一葉隨時會被掀翻的小舟。
在這驚濤駭浪之中,李雲東慢慢的由凡息進入了真息的狀體,他的這一點元陽之氣也隨着一點一點的漲大,這一團小火苗也在一點一點的變得旺盛了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雲東猛然間發現這一小團火苗此時已經變成了一個拳頭大小的火球,無論四周再怎樣寒風大作,都無法再影響到這火球的旺盛燃燒。
緊接着,這團火球不斷的壯大,往李雲東的胸口中丹田燒去,李雲東的五臟之氣被這團火球所吸引,深藏在五臟之中的五氣紛紛朝着這團火球涌去,跟隨着這團火焰,一路燃燒……
這便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這一團烈火滾到哪裏,哪裏便變得熾熱了起來,之前的寒氣頓時被驅逐一空。
沒過多久,李雲東便覺得渾身都變得滾燙無比,緊接着這個混沌世界也變得熾烈乾燥了起來,這種感覺讓他窒悶壓抑,恨不得大吼一聲,將這個混沌世界劈爛!
可李雲東卻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手腳不聽使喚,像是處於娘胎中的嬰兒,拼命的掙扎,想要去往一個全新的世界。
李雲東越是掙扎,他便感覺到自己蓄積的力量越是強大,越是磅礴,仿佛大壩蓄水,一觸即發……
這樣又過了許久,李雲東忽然間感覺到自己的耳中傳來了「啵」的一聲脆響,像是一個被漲得滿滿的水泡,終於爆裂了開來。
剎那間,在這小千世界之中,視覺、聽覺、嗅覺、味覺、知覺,所有的感覺忽然間回到了李雲東的,手腳也重新可以控制,他猛然間跳起身來,雙手用力一撐,轟隆一聲,將這混沌世界撐得破裂開來。
頓時,一股清氣往上直衝李雲東的頭頂,而一股濁氣直奔小腹下丹田,仿佛天地之初成。
可這混沌世界剛被李雲東劈開,他便忽然間發現自己的小千世界裏面迅速的匯聚出一片翻滾的烏雲,鋪天蓋地,雲層中雷電翻滾。
轟隆隆,一聲雷霆大響,一道天雷重重的劈在了李雲東的身上!
這一剎那間,李雲東只覺得自己渾身瞬間又喪失了所有的知覺,他的真氣猛然間被劈得凝聚成了一團,又變回了以前那一點點的小火苗的狀態……
李雲東心中一震,他下意識的就想躲避這可怕的天雷,可緊接着又是一道雷劈在了他的身上。
這一道雷劈下來,只痛得他渾身血脈幾乎都要爆裂開來,的氣息都幾乎斷絕!
可不等李雲東喘過氣來,天空雷鳴滾滾,天雷狂降,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雷,眨眼間狂劈而下,這天地之間密密麻麻的滿是閃電亂舞,狂雷大作。
李雲東只覺得自己整個人幾乎都要被劈得散架了,魂飛魄散,這小千世界雖大,可自己卻沒有藏身的地方。
「這該怎麼辦呢?莫非我要被劈死在這裏不成?」李雲東心中恐懼的想着「我還沒有築基成功,蘇蟬還在等着我!」
可就在這個時候,李雲東腦海中猛的閃過一句話,正是蘇蟬曾經對他說過的那句:「修行之道,難如登天……生死之間有大恐怖,天地之間有大恐怖,虛實之間有大恐怖!」
李雲東心中一動,他猛然間想到:這一切都是虛幻的,這是我自己的小千世界,為何我會懼怕這其實並不存在的天雷?
李雲東心念至此,頓時湧起一股反抗和奮發的念頭來,他一聲大喝:「天劫又怎樣,天雷又如何?有本事放馬過來,老子會怕嗎?
李雲東這一聲大喝,在這小千世界裏面竟然聲震四方,漫天的天雷都無法壓住!
只見李雲東在小千世界之中搖身一變,變成一個三頭六臂的神靈,手持各種法器,在漫天的神雷中奮起反抗,吼聲連連……
李雲東本以為這實際上只是虛實之間的大恐怖,只要自己能戰勝這妄念和幻象,便能夠築基成功,可他卻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實際上是修行三大恐怖之中的:天地之間有大恐怖!
修行是天地之間逆天而行的事情,因此當修行人強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上天便會降下天雷,消滅這樣的強者,以此來達到天地之間的平衡。
而築基成功的修行者無時無刻不在與上天進行着鬥爭,有的人躲天劫,有的人渡天劫,有的人戰天劫,但無一例外的都是想將自己的修行和生命延續下去,企圖獲得超越上天的力量。
為什麼修行人愛住在山上,愛往高處去?
其中的原因,紫苑一語道破:「越是爬得高,越是與天接近,越是能感受天威……」
這種天威,修行人在有些時候是可以借用的,但這種借用非常的危險,稍有不慎便會反噬。
這個道理就好像一個人想逆天而行做違法的事情,可他做這違法的事情也就算了,偏偏要到派出所的門口去晃蕩,這不是囂張是什麼?不抓他那抓誰?
修行人就像這違法分子,上天就像這派出所。
李雲東為了修行,爬得這麼高,就像在派出所門口晃蕩的違法分子,不抓他,那抓誰?
因此李雲東在自己小千世界遇到的雷劫並不完全是他識海的幻象,而是上天的威壓施加給他的識海,從而引發出來的異象。
按理來說,尋常人是絕對不會像李雲東這樣將自己置身在如此嚴酷寒冷的地方進行築基,而且還爬得這麼高……
可紫苑知道,李雲東天劫在即,不取巧是絕對渡不過天劫的,因此她這才鋌而走險,讓李雲東前往天下間最苦的地方進行修行,卻又不明擺了告訴他。
可取巧卻又意味着風險更大,如果換了其他一個人,說不定早就萬劫不復了。
可李雲東誤打誤撞,倒讓一點也沒有因為天地之間的大恐怖而心生畏懼,他反而鬥志昂揚,與天斗,與地斗,斗得其樂無窮!
李雲東在自己的小千世界裏面和天雷斗得轟轟烈烈,他自己的本尊天神雖然被無數天雷轟擊,可越轟,李雲東越是反抗,越是反抗他便覺得自己的力氣越大,連帶着李雲東自己大千世界的肉身中的元陽真氣也在進行着最關鍵的蛻變。
可就在這個時候,山上出現了三個身影,都戴着防風鏡,身穿着厚厚的防寒服,手上拿着登山用的釘鑿和拐杖,腳上也穿着厚厚的防滑鞋。
這正是李雲東在路上碰見的兩個前來登山的老外和女導遊劉夏。
其中一個老外眼尖,瞧見白雪皚皚的世界裏面突然多了一點其他的顏色,他便指着李雲東所在的位置,大聲道:「那裏好象有人!」
另外一個老外手中拿着掌上攝像機,一邊拍攝,一邊望去,也點了點頭:「嘿,小聲點,過去看看就行了,別太大聲,小心引起雪崩!」
三個人來到李雲東挖的坑跟前,只看了一眼,頓時一驚,不約而同的說道:「是他?」
女導遊劉夏只見這個男人身上覆蓋了一層冰雪,他閉着眼睛,盤腿而坐,兩手放在自己的兩腿之上,手掌心朝天,拇指和無名指輕輕的捏在一起。
劉夏蹲下身來,脫下手套,用手在李雲東的鼻子跟前探了探鼻息,心中頓時一驚,她扭過頭去,神色複雜的說道:「他死了!」
兩個老外同時在胸口劃了一個十字,其中一個老外低聲道:「上帝啊!他為什麼會死在這個地方?」
另外一個老外嘆了一口氣,說道:「東方的教徒有時候是很奇怪的。」
劉夏則呆呆的看着一動不動的李雲東,心裏面忽然感覺很複雜,既有嘆息,又有幾分快意:讓你逞能吧?現在你倒是再逞能看看?
可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她自己便忍不住苦笑了起來:「我跟他無冤無仇,為啥老這麼記恨這個傢伙呢?算了,好歹看在同胞一場的份上,將他的屍體帶回去吧。」
想到這裏,劉夏便忍不住朝李雲東伸出了手去,要將他從這個洞裏面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