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促之間,他根本也來不及瞄準,說是亂捅也不為過。
可一刀刺出,感覺卻像是捅穿了一層生牛皮,噗嗤一下,一蓬污血濺得他滿頭滿臉!
敲砸聲、哭嚎聲同時停了下來,洞中頓時安靜了許多!
只剩下洞頂鬆動的水管、亂石,偶爾掉落時發出的嘭啪聲,但也漸漸平息。
楊樹林顧不得刺鼻的惡臭,抹了把臉,定神看去。
只見長刀從鬼嬰後背捅入,從臉部穿出,這一刀竟斜斜的把它捅了個對穿,本就朽爛的皮囊,被他這一刀捅了個稀爛,黑紫色的污血混雜着內臟爛肉,順着長刀的血槽不停湧出,那腥臭的味道,活像是一桶在糞坑裏漚了數天的爛魚,臭得足以讓人中毒。
楊樹林再也忍不住噁心,撒開刀柄,翻身趴在地上一陣狂吐。
直吐得胃裏火燒火燎,嗓子裏酸澀刺痛,這才算是吐空了肚子,只能幹嘔了。
此時身後傳來白小薇略顯焦急的聲音:「師兄,你怎麼了,你……」
剛才的一切發生得太快,儘管白小薇來得已經夠快了,卻還是剛剛趕到,見楊樹林趴在地上直抽抽的模樣,驚得她什麼都不顧,衝上前把他抱了起來。
看到楊樹林滿臉血污,她先是一呆,緊接着聲音就哽咽得說不下去話了。
楊樹林這會兒終於喘過點氣來,有氣無力的呻吟:「我沒事。」
白小薇哪裏肯信,急得快哭出來了,把他抱在懷裏,翻來覆去的在他身上找傷口:「為什麼不早招呼我,為什麼,快告訴我,你傷在哪兒了?」
楊樹林還是第一次看到白小薇情緒這麼激動,平時她都是溫文爾雅、未語先笑,他還以為她死過一次已經對什麼都看得淡了,沒想到竟然也會有這麼激動的時候。
「傷什麼?我哪兒也沒傷着,就憑一個鬼嬰還能傷到你師兄我?」
楊樹林心裏覺得暖暖的,嘴上卻沒個正經,但至少聲音聽起來平穩了。
白小薇這才冷靜了點,也不說話,小手捏住楊樹林手腕,閉上了眼睛。
楊樹林只覺一股冰寒的氣息順着手腕直竄進身子,冷得他猛的一哆嗦,忍不住接連打了幾個噴嚏,但說來也怪,剛才還灼痛的嗓子被她這麼一弄,竟變得涼冰冰的很是舒服。
白小薇明顯是在檢查他的身子,片刻之後她才睜開眼,破涕為笑,使勁兒用她那小拳頭捶了他肩膀兩下:「沒受傷你幹嘛趴在地上,人家還以為你不行了呢!」
楊樹林很享受這種涼爽暢快的感覺,被她抱在懷裏,只能嗅到一絲淡淡的梅香,鬼嬰的惡臭竟然一絲也聞不到了,他舒服的深吸了口氣:「是沒受傷,可差點被它給熏死,這玩意兒怎麼這麼臭!」
白小薇臉蛋上還掛着淚珠,卻笑得十分動人:「它們本來就是死人,偏偏還喜歡生吃血肉,吃了又沒法消化,都捂在肚子裏爛掉了,能不臭嘛?」
楊樹林仰在她懷裏,看着她淚眼帶笑的俏臉,心生迷醉:「如果她是個正常人該多好!」
但這念頭很快被他拋到了一邊,他們說話的工夫,劉山宗和佟贏嬌也已經追了過來。
楊樹林趕緊掙扎着想要坐起來,不料卻被白小薇輕輕按住,小手在他身上臉上輕輕拂過,他身上赫然燃起了一層淡藍色的鬼火,鬼火一掠而過,隨即熄滅,但他身上沾染的血污卻化作絲絲縷縷的黑氣消散,雖然微微有些涼意,但身上竟然乾爽了。
「我去,乾洗!小薇啊,早咋不知道你還會這手藝?咱回頭開個乾洗店咋樣?」
楊樹林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愕然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沖白小薇挑起了拇指。
白小薇笑着翻了他一眼,還沒等她說話,劉山宗已經搶先開了口:「你小子竟然想讓食陰靈給你做洗衣工?真有你的啊!」
見楊樹林無恙,劉山宗懸着的心才算是放回了肚子裏。
「什麼食陰靈,她就是我妹子!」楊樹林由白小薇扶着站了起來,狠狠瞪了劉山宗一眼。
「你還好意思噴我,剛才你那邊是怎麼回事,沒事你特麼瞎吼個什麼,差點害死我你知不知道?」楊樹林見他們都毫髮未傷的模樣,已經猜到他們那邊肯定是有了什麼誤會。
這要擱在以前,劉山宗早就一腳踹過去了,可此刻劉山宗卻乾笑起來,竟沒答話。
事實上劉山宗心裏很是愧疚,要不是因為他那邊出了問題,楊樹林也不會落個與鬼嬰硬碰硬的局面,好在楊樹林沒什麼事,不然他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了。
但除了愧疚,劉山宗心裏更多的則是驚訝。
楊樹林是被他帶進陰陽先生這個行當的,這才短短几天的時間,竟然進步得如此之快?
看看四周的情況就不難想像,剛才楊樹林跟鬼嬰的一場激鬥有多兇險,可他不但扛過來了,居然還獨自收拾了鬼嬰,而他自己連點傷都沒受,這實在有點不可思議。
如果說楊樹林只是運氣好,未免有點偏頗,可要說楊樹林手段高明,又實在讓人難以相信,楊樹林那點手段都是他傳的,有多少斤兩,他能不知道?
現在就算他親口把這事跟姥爺說,恐怕姥爺會以為他在扯犢子吧?
劉山宗心情複雜,一時忘了接話,但旁邊的佟贏嬌卻也已經從驚訝中回過神來,揚了揚手裏的東西,遞了過去:「這事不能怪劉老弟,是鬼嬰太狡猾了,我們都上了它的當!」
楊樹林接過東西一看,竟是個破爛不堪的布娃娃,娃娃的眼珠子已經沒了,嘴巴也被撕開,就跟垃圾堆里撿來的沒什麼兩樣:「這是啥?」
劉山宗喪氣的罵道:「是傀儡布偶,這傢伙竟然識穿了咱們的計策,拿布偶把我們釣住,自己偷偷來對付你,這特麼是什麼世道,連鬼都知道撿軟柿子捏了!」
「你丫才是軟柿子!」楊樹林踢了他一腳,當然,踢空了。
楊樹林也不再計較,回頭問白小薇:「妹子,這局算是破了吧,找到出路沒?」
在這黑暗陰冷的山洞裏,不管什麼人都覺得壓抑,楊樹林更是一秒也不想在這地方多呆。
白小薇微笑着搖了搖頭,楊樹林頓時愕然:「你剛才不是說……」
話沒說完,白小薇就接過了話頭:「出路是沒發現,但我發現了一些可疑的蹤跡,肯定是那妖畜留下的,我們去看看好不好?」
楊樹林聞言嘴角抽搐了兩下,他真特麼想回上一句:「不好!」
他剛剛跟鬼嬰拼了一陣,雖然沒受傷,可差點沒噁心死,這會兒他只想上澡堂子舒舒服服的洗個熱水澡,管它什麼老黃皮子,管她薛雨煙怎麼樣,愛死不死,關他屁事?
可回頭看看劉山宗那副火急火燎,恨不得立刻就走的德行,楊樹林也只能哀嘆一聲:「好吧,這回可得加倍小心,別再讓它給耍了,呃……佟姐你咋了?」
他這話本來就是說給佟贏嬌聽的,一邊說一邊扭頭看向了佟贏嬌,沒想到佟贏嬌神情略顯黯然,站在一旁也不怎麼說話了,見楊樹林動問,她才強笑了一下:「沒事啊,咱們走吧。」
洞中光線昏暗,楊樹林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也沒再多想:「那就好,走!」
白小薇帶路,四人快步前行,鬼嬰一去,山洞也沒了那麼多**陣,並不難走。
但佟贏嬌始終一副鬱鬱寡歡的模樣,她並不害怕危險,只是覺得自己有些多餘。
白小薇的本事超乎她想像,一路上都是白小薇在開路,她這個楊樹林搬來的救兵反而變得毫無用武之地,她心情自然好不到哪裏去。
但實際上她自己都沒意識到,讓她真正不開心的原因,是白小薇處處都比她強。
論樣貌,白小薇嬌俏美艷,穩穩勝她一籌。
論年紀,白小薇雖然實際年齡可能比她大得多,可人家長的小,看着也就十五六,而且還青春永駐,自然更能討男人歡心。
眼見楊樹林親熱的牽着白小薇的手,並肩前行,她就覺得喉嚨里像是有塊骨頭噎着,咽不下去,吐不出來!當然,她並不嫉恨白小薇,只是不免有些黯然神傷。
就在她心裏五味陳雜的當口,白小薇和楊樹林停了下來。
前方出現了一幕奇景,山洞底部,一個被冰凌覆蓋的大廳呈現在他們面前。
說是大廳或許不太確切,應該是一處天然形成的高大洞穴,鋼筋水泥到了此處戛然而止,顯然當年不知什麼原因,施工到了此處就停住了,保留了洞穴的原貌。
之所以說它是奇景,是因為這巨大的洞穴中,四面都覆蓋着厚厚的冰凌,東北話叫「冰溜子」,大大小小的冰凌一層疊着一層,千姿百態,手電光映照下,冰凌清澈透明得如同水晶,反射着七彩的光暈,如同無數彩虹堆砌而成,極為迷人!
而冰凌上飄散的裊裊寒氣匯聚在一起,在洞穴地表形成了一層飄蕩的白霧,乍一看仿佛是雲霧托着冰凌洞穴,置身其中,每走一步都會攪得雲霧蕩漾,有種置身雲端仙境的錯覺。
就連魂不守舍的佟贏嬌都被吸引了:「好美啊!這就是地脈嗎?」
「是地脈交匯之處,靈氣泉涌之所,風水上叫靈泉涌,攬翠峰的靈氣都匯聚在這裏了。」
劉山宗的語氣沉凝,顯然並未被眼前的美景所打動,楊樹林聽出不妥,轉頭看他,劉山宗才沉着臉道:「怪不得那死老太太會跑到這裏來絮窩,這地方可是它們增長道行的寶地啊!」
說話的同時,劉山宗抬手指向了洞穴中央的一處。
楊樹林手電晃過去才看清,他指的是一個能容單人進出的冰洞。
劉山宗冷冷一笑:「那死老太太,八成在裏邊等着咱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