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條只有小拇指寬,疊了兩折,像是請柬一樣,中間被一根長頭髮纏繞着,隱約能看到裏邊有暗紅色的墨跡。
讓他起雞皮疙瘩的不是紙條,而是紙條下壓着的東西,竟然是一顆插滿了牛毛針的眼球!
眼球已經乾癟,還連帶着乾裂的肉筋,染着血污,雖然無從判斷究竟是什麼東西的眼球,但分明是硬從眼眶裏摳出來曬乾的,而且上面密密麻麻的插着不知道多少根短短的鋼針,大部分已經鏽蝕,但手電光照射下,還有一些反射着寒光,那形狀活像仙人掌一樣!
即便老練猶如姜源,看了這東西也忍不住低呼了一聲,薛雨煙和謝盈更是嚇得俏臉失色。
「這是什麼!」
楊樹林皺眉道:「我也不知道!但事情肯定被姜隊長說中了,這個傀儡是人為搞出來的!」
他一邊說一邊解開了纏在紙條上的長頭髮,打開黃紙,見中間用血寫着一行蠅頭小楷,拿着電筒細看,發現寫的是一個人的生辰八字。
楊樹林眉頭皺得更緊了,這生辰八字看着有點眼熟,可絕不是他的。
正當他努力回想,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生辰八字的時候,身側的薛雨煙一聲驚呼:「怎麼會這樣,這是我的生辰八字!」
楊樹林等人同時看向了她,她顫抖着聲音道:「真的,這就是我的生辰,可我記得,我沒告訴過別人啊!」
楊樹林也恍然記起,這的確是薛雨煙的生辰,她被黃姥姥附身住院的時候他也見過。
「這麼說,替身傀儡找上你,根本不是巧合!」
本來楊樹林以為,替身傀儡之所以盯上薛雨煙,是因為她剛好出現在案發現場,而且本身生氣衰微的緣故。可眼下看,就算薛雨煙沒跟他去案發現場,替身傀儡也照樣會找上她!
「你好好想想,有誰這麼恨你,非要置你於死地不可?」
薛雨煙顯然真有點怕了,略顯慌亂的道:「我不知道,不知道!」
楊樹林沉着臉看向姜源,姜源也緊皺眉頭:「我們這些當警察的很容易得罪人,有時候跟人結了死仇自己都不知道,但雨煙的情況的確有點古怪,她入行沒多久,又不管什麼大事,按理說不該結下這麼大的冤讎。」
「廢話!」楊樹林毫不客氣的瞪了他一眼,心知想靠他推斷出什麼不太可能了。
但轉念之間,他突然若有所悟,如果是吳波想讓薛雨煙死呢?
雖然薛雨煙並沒與吳波作對,但黃姥姥畢竟借了她的皮囊,還把吳波整了個半死不活,吳波豈能就此罷休?他如果得知薛雨煙沒死,說不準會遷怒於她,更重要的是,他肯定會想辦法從薛雨煙口中掏出真相,好查清究竟是誰救了她,是誰在背後跟他吳波作對。
如此算來,事情就合情合理了,對吳波這種人來說,掏出真相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拘來她的魂魄拷問一番吧?
楊樹林沒再言語,只是把紙條遞給了姜源:「這個就要靠姜隊長了,是鑑定筆記也好,是追查洋娃娃的來源也罷,都不是我這個學生能辦的到的。」
他不會把自己的推測跟姜源說,對姜源這種人來說,一切都要講證據,他的主觀臆斷是做不得數的,反倒不如讓姜源自己去查,自行查出的線索跟別人嘴裏說出來的,分量可完全不一樣。
姜源此時已經對楊樹林生出了一絲讚賞之意,毫不遲疑的接過紙條:「當然,這是我們分內的事,楊同學就算不說,我們也會堅決追查到底!」
說話的同時,他又面露難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楊樹林見狀笑道:「怎麼跟岳霖霖的父母解釋她的死因,那就是你們的事兒了,相信你們肯定有辦法,我就不信你們之前沒遇上過這種邪門案子,實在不行,你把錄像給他們看?」
姜源苦笑連連:「看什麼?看滿屏幕雪花?」
原來自從岳霖霖的怨靈出現,他的攝像機上就只有一片雪花,別說怨靈的樣子,連個鬼影都沒有拍到。
楊樹林其實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結果,但還是露出一副早就知道會這樣的神情,微微一笑:「總之這種事肯定難不住你們不是嗎?李大媽的案子,我現在可就聽不到半點風聲了。」
姜源也尷尬的笑了笑:「我為難的不是這個,是擔心雨煙的安全吶!」
不等楊樹林接話,他就趕緊說道:「誰知道兇手會不會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在沒查出他的行跡之前,雨煙的安全是個很嚴重的問題,如果對手是普通人,我們可以派幹警二十四小時保護,可現在這樣的對手……」
他說着說着,臉上就露出了懇求之意,可楊樹林不等他說完,就堅決打斷了他:「姜隊長要是想讓我幫忙,還是趁早死了這份兒心吧,我眼瞅就高考了,哪有那個時間。」
說到這兒,他瞟了薛雨煙一眼:「再說了,我也沒那個本事保護薛大警官吶!」
楊樹林並不是小心眼,可實在是對薛雨煙沒有半點好感。
如果說之前因為她的態度轉變,他對她的看法有所改觀的話,現在卻是恨不得離她越遠越好。自以為是也就罷了,關鍵時刻還特麼拖後腿,簡直跟電視劇里那些反面女角有一拼了,再跟她扯上關係,說不準什麼時候會讓她給坑死!
他這邊話音未落,薛雨煙的傲嬌勁兒也被激起來了:「誰用得着你保護!別以為做了點小事就了不得了,如果不是小劉不在,輪得到你在這兒顯擺?」
楊樹林冷哼一聲:「那最好了,姜隊長,我們這就要走了,你總不會再攔我們吧?」
說完,他也不管姜源什麼反應,攬着謝盈出了寢室。
謝盈此時已經漸漸從悲傷中清醒過來,挽着他的胳膊跟他並肩而行,見姜源和薛雨煙沒再追來,她才輕聲道:「霖霖的事情你真不管了麼?」
楊樹林不由得苦笑起來:「我到是想管,可也得有那個本事才行。」
謝盈微微遲疑了一下:「我知道你一定行,如果可以,我不想讓霖霖死的不明不白。」
楊樹林扭頭看她,見她微微低着頭,臉上淚痕猶在,眼睛也腫得像桃子一樣,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實在讓人狠不下心來瞞她。何況她這話說得很有分寸,明明很想替岳霖霖報仇,卻沒有半點讓他為難的意思,如此善解人意的小妞,他怎麼忍心讓她一直難受下去?
「這事兒不會就這麼算了,放心吧,早晚會有眉目的。」
謝盈感動的看着他,心裏一陣溫暖,此時在她的眼中,楊樹林既有正義感,又有同情心,對她更是關懷備至,實在是個難得的好男生。
殊不知楊樹林心裏正在苦笑:「就算老子想就此罷手,吳波肯答應嗎?上次攪了吳波的事也就罷了,甭管咋說吳波還不知道是他和劉山宗乾的,可這一次滅了替身傀儡,吳波要是還查不出是誰幹的,那可真新鮮了!」
他心裏正發愁呢,就聽謝盈低着頭,小聲咕噥了一句什麼。
他扭頭問道:「你說啥?」
謝盈瞄了他一眼,卻又飛快的低下了頭去:「你要帶我去哪兒?」
楊樹林愕然醒悟,他不知不覺正把謝盈往自己租的房子領呢。
「去我家啊,要不然能去哪兒?我可不放心讓你去水電招待所跟他們湊合,再說,你不是很討厭那種人多鬧哄哄的環境嗎?」
楊樹林曾經有一次動了春心,約謝盈去小錄像廳看錄像,岩高附近有很多小錄像廳,一間屋子用膠合板隔成幾個單間,每個單間裏放一個台電視,一台影碟機,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張床,論小時租給學生用,最適合處對象的學生鴛鴦親熱了。
可謝盈當時答應了,回頭就放了楊樹林鴿子,理由是她不喜歡那種地方,人多眼雜,還經常鬧哄哄的。
她卻沒想到,當時隨口編出來的藉口,現在成了他的說辭。
聽他說得理直氣壯,她臉蛋隱隱有點發熱,卻沒有再找什麼藉口拒絕。
各懷心思之下,兩人一時都沒再開口。
此時已經是午夜,通往北山的路上一片寂靜,只有兩人的腳步聲沙沙作響。
但楊樹林不敢有絲毫大意,打醒精神留意着身前身後,唯恐再像之前那樣,被姑獲鳥之類的邪祟盯梢。
好在一路太平,很快到了家門口,楊樹林見屋門上了鎖,心裏多少有點竊喜,顯然佟贏嬌回自己家去了,劉山宗又沒回來,這不是老天在成全他,有意給他製造偷香竊玉的機會嘛!
之前他對謝盈雖然有點賊心,卻總覺得她大上一歲,不太對他的口味,可自打認識了佟贏嬌之後,他這口偏好已經漸漸淡化了,此時摟着謝盈柔軟的小腰,就只想抱着她上炕軲轆兩圈,要不,這漫漫冬夜,多難熬啊!
可他當然不會把那點色心宣諸於口,進了屋,似模似樣的把被子鋪好,扭身對謝盈笑道:「晚上你住這屋,我去隔壁睡,不過你可當心點,誰知道岳霖霖到底走沒走乾淨,要是聽着什麼動靜,你趕緊叫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