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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走了?」屠二爺感覺天方夜譚,「他不是在太白寺當方丈當的好好的嗎,突然走了,走去哪兒,太白寺的人不找他?」「太白寺里的人好像不知道。
小的負責盯梢的,見方丈一個人離開了寺廟,不知道去哪兒。
」因為什麼事的緣故,非得一個人離開寺廟。
「中圈套了。
」屠少像是懶懶地拍了膝蓋頭站起來說。
屠二爺跟在他後面,一邊走一邊說:「你這是不是去救他?」「他出家那會兒不是說的很明白了嗎?他的事,從此與我們無關。
」「那你現在去哪兒?」「睡覺。
」屠少冷丁丁地說着。
屠二爺納悶了,你說這人,在這裏呆了一晚上,能說一點其它的心思都沒有嗎?兩個高卑人終於走了。
許飛雲往嘴裏灌了一口酒,目光在那兩人背影上瞅了會兒。
今晚上,雙方之間並沒有交手。
是覺得交手沒有意思。
可見,這兩人和護國公府,和護國公府的女主人,都不算是完全的敵對關係。
至於這兩個高卑人在這裏看了一晚上李敏幹什麼,或許不需要大驚小怪,畢竟老太太那封信,這會兒都拆開了,等於真相大白了一半。
高卑。
許飛雲在嘴裏喃喃這兩個字。
蘭燕的傷算是剛好,回來任職,晚上給師傅提了酒和菜,飛上了屋頂,說:「師傅您去休息吧,他們都走了,我一個人在這裏足以應付。
」許飛雲問她:「你師哥有消息回來不?」伏燕要是有任何消息,都是從外面傳到朱隸手裏,並不到他許飛雲。
伏燕到底是朱隸的人不是他許飛雲的人。
「沒有。
」蘭燕搖搖圖,「師哥最後一道消息到王爺手裏,是在七日前,當時師哥繼續往北走了。
」「是找到高卑去了嗎?」蘭燕擰起了眉頭,如果,李敏真的是高卑人的話。
比起東胡人與大明的勢不兩立,高卑與大明的關係算是比較好了,但是,高卑終究不是大明,等於李敏不是大明人。
況且,李敏現在這樣的身世,高卑人又會打算怎麼對待李敏。
師徒兩人坐在屋頂上,看着雪花一點點地飄着,從宴會結束開始,這種不大的小雪一路落下來,好像下雨似的不見要停。
大明有句古話,叫做下雨是娘哭,下雪是爹哭。
原因很簡單,這個男人的眼淚不輕易掉。
「今年的雪好像多一些。
」蘭燕回憶着,在北燕的日子,她比久居於京師的尤氏多的多了。
可能今年的雪,是她有生以來見的最多的。
三天兩頭下,沒有見停的。
「我們這裏雪下的多,更北邊的地方,更是天寒地凍。
」許飛雲像是若有所思。
「師傅,您是不是去過高卑?」蘭燕問。
北峰老怪常住的地兒,位於常年冰封的雪峰上,所以,這點雪,對於許飛雲這樣在天寒地凍住慣了的人真不算什麼。
蘭燕只記得,當年隨師傅在山上修煉的那幾年,偶爾,遇到一些過路的商人。
對,是商人。
畢竟那麼高的山峰,砍柴的,打獵的,一般都不會上去。
過路的商人裏頭,最常見的,是大明以北的民族,比如高卑。
高卑人長得和大明太像了,像到基本沒有辦法分辨大明人和高卑人的區別。
因為,高卑人用的語言,除了官方的高卑語,大多數的高卑人,都會講大明的漢語,與大明人更沒有區別。
聽說,這是因為高卑語,是從漢語演變而來的。
高卑人寫的高卑字,都和漢子無異。
蘭燕反正記得那時候年紀小,高卑人說自己是大明人的時候,她一樣被唬的一愣一愣的,信以為真。
只有她師傅,比她多吃好多年米飯,見多識廣,常在事後教導她說,那是高卑人。
許飛雲分辨對方是不是高卑人,用的法子,可能在許多人看來簡直是荒誕可笑的,可是事實如此。
那麼高的冰峰,那樣冰冷的地方,除了北峰老怪師徒,大明人一般上不去,只有常年居住在比大明更為寒冷的北方冰土上的高卑人,在逾越這樣的冰峰時毫無障礙談笑如風。
「高卑那地方,我小時候隨你師祖爺去過一回,那地方,夏天據說只有兩個月,其餘的時間,全是冬天。
所以,你剛才看那兩個人,身上都不用穿皮裘坎肩,都是一身薄襖,已經足以禦寒。
」許飛雲猛的打了個噴嚏,像是高卑人一身熱血不怕冷的骨子給激的,「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東胡人惹大明而不去惹高卑人?」「不就是因為,我們大明的國土比高卑的肥沃嗎?」蘭燕說着大家都眾所周知的事實,大明比如他們北燕擁有的這塊黑土地,都足以讓四周所有的友邦起了歹心。
「或許這是一方面的原因,但是,你知道,高卑的國土,並不比我們大明的國土小嗎?而且,高卑聽說也有自己的黑土地。
」蘭燕聽着更是一愣一愣的,問:「師傅,那是為什麼?我記得,高卑的人口,沒有大明人口多,不是嗎?」高卑人比大明人的百姓少,按這個標準,如果東胡人去攻打高卑,理應更容易些。
「你這樣,是太小看高卑這個國家了。
我們北燕的護國公,被稱之為北方的熊。
但是,高卑,更被稱之為北方的黑熊和野鹿。
他們骨子裏,是從不怕冷的梟雄,具有黑熊的狡詐以及野鹿的勇猛機靈。
是皇上,或是我們的王爺,都不想與黑熊與野鹿交惡。
」許飛雲說到這兒又把鼻子一抹,「這些呢,其實你師傅了解的不太多,但是,王爺的人,都聽公孫良生那傢伙灌輸了許多有關高卑的故事。
」「公孫先生?」蘭燕是很吃驚,怎麼,公孫良生幫着朱隸打東胡,怎麼會變成研究起高卑變成高卑通了。
「武德人博學多識,他們研究的東西,別說高卑東胡,連那些漂洋過海來的洋人,都研究個透徹,因為這些人,對我們大明,都是亦敵亦友的關係。
按照公孫的說法,那些洋人,住的地方,更靠近高卑。
可是,貌似那些洋人更怕高卑人。
」「洋人怕高卑人?」「是說以前洋人和高卑人打過仗,輸了。
高卑那地方,因為常年冬天,誰去攻打的話,沒有生長在那裏的高卑人練就的一身骨氣,很容易被高卑的冬天先打敗了。
」蘭燕算是聽明白了,東胡人不是因為更貪圖大明的國土才來打大明,而是純粹因為認為大明比起高卑更容易攻打。
這簡直是太,太欺負人了。
話是說東胡人很欺負大明人,讓人不高興,可是,實話實說,人家高卑確實佔據了地理上的優勢,得天獨厚。
「高卑人這麼厲害,可以去攻打東胡。
」蘭燕都不禁撅起了嘴說。
許飛雲拿起酒,往嘴裏灌着,閉上眼睛。
蘭燕見他不說話了,幫他身上蓋了一件毯子,再飛下屋頂。
在這時候,只見屋裏的燭火再次亮了起來。
有人來了。
一個僧人急匆匆穿過院子,到了李敏的屋門口。
李敏起床簡單梳妝了下,低聲問守夜的人:「王爺不在府內嗎?」「王爺去了軍部現在都沒有回來。
」紫葉說。
今晚上,他到她這裏聊了一番話以後,手頭上可能有些事沒有辦完,沒有在王府里休息。
反正,知道她有身孕,晚上他也不會踏進她的房裏。
李敏讓來拜訪的人進來。
走進來的是太白寺的僧人懷讓。
懷讓大概是着急從山上下來,跑的全身都是汗。
接了紫葉給倒的茶水潤嗓子,當着李敏的面,一骨碌一碗茶全倒進嘴裏都不解渴。
李敏讓他歇會兒氣再說。
可是懷讓沒有時間,從懷裏取出了一張紙,說:「師傅讓我來問,是不是隸王妃之前與我們方丈見過面?」慧光大師都把住持讓出來了,如今的方丈是蓮生。
知道對方指的是蓮生。
李敏把懷讓遞上來的紙展開,借着油燈的光看着。
上面是簡單的一行字,依稀可辨,其墨跡還比較新鮮,可能是剛寫下不久。
寫的是:有事外出,辦完即回,請勿惦念。
按照太白寺的規矩,這個住持,一般是不能出寺的,哪怕是有什麼事出寺,必須帶上護法一塊走。
「方丈是帶了藏經閣的長老一塊走的。
明德師父也不知道,突然間,方丈為什麼事和靈空長老一起出去了。
但因為靈空長老在寺中同樣擁有不小的地位,有靈空長老陪伴,不該出什麼意外。
所以,寺中,維納說了,先等方丈自己回來之後再問。
」「沒有派人去尋找方丈?」「沒有。
要動員太白寺里的人去尋找方丈,方丈不在,沒有三綱的允許,其他人也是不可隨意妄為的,這是寺里的規矩。
」太白寺最重要的,並不是方丈,不是人,是東西。
太白寺里為千年古寺,裏頭的一草一木,都是需要太白寺的僧人們來日日夜夜守護。
「既然如此。
」李敏放下手裏這張都看不出究竟是不是蓮生親筆所寫下的紙,道,「你們為何找到本妃這裏來?」「因為這個——」懷讓指了指紙上的背面。
李敏轉過紙上的背面,才發現上面粘了一支含羞草。
那時候,她與蓮生初次相見,剛好提及含羞草。
這事兒,明德知道。
為什麼留言的背面上粘了一支含羞草?明德想來想去,覺得也只有她能解疑了。
蘭燕從屋外推開門進來,走到李敏旁邊,輕聲說:「剛那兩個高卑人走了。
」應該是聽說了蓮生突然出走的消息有所行動。
李敏心裏有些眉目了,對懷讓道:「你回寺里,本妃相信,你師傅一定讓人在盯着維那的一舉一動。
既然帶走方丈的人,是負責寺內藏經閣的長老,八成是想知道方丈的身世。
」「方丈的身世?」懷讓驚異一聲,接着,想起,之前在寺中,由於蓮生在佛學造詣上表現出色讓眾僧臣服,可是底下仍有一些竊言竊語,都是針對的蓮生是孤兒一事。
蓮生如果是孤兒的話,身世固然可憐,但是,父母是否清白,有沒有給他本身留下什麼污點,都是那些不服氣的人心裏頭扎的一根刺。
可是為什麼蓮生留下的紙背面會粘有和李敏有關的含羞草。
對此,李敏嘴角微微一勾:「本妃近日以來,世間對於本妃身世的爭議,同樣是來自四面八方。
大概,這麼做的人,是為了引起眾人的聯想。
」「這麼做的人,王妃意思是,這張紙不是方丈寫的?」懷讓再度訝異。
「不是。
雖然字跡可能和方丈的字體很像,但是,這支含羞草,不是方丈採摘的,這點本妃能看得出來。
」李敏把粘附在紙背後像是被凍住的那支藥草取下來,左右再仔細看了一下,「沒有錯,這是很像含羞草的另一種雜草,但不是含羞草。
方丈可不會是犯這種錯誤的人。
」懷讓心裏面像是在仔細琢磨她的話,有種越想越糊塗的感覺,如果按照李敏這個說法,那些人,故意把蓮生和她的身世結合起來,是為了什麼。
「是想從方丈口裏套出秘密,包括本妃的秘密。
如果方丈死活不說——」李敏眸子裏一暗,不得不想着那最壞的結果。
如果是最壞的結果,她這個心裏面也不免為此划過一絲焦急。
懷讓是從她無意中口漏的消息里得到一個信息,那就是,她真的和蓮生之間是有什麼聯繫的,也就是說,之前,他的師傅明德在懷疑的,也是真的了。
她和蓮生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要知道,一個是有夫之婦,一個是出家人,如果兩人之間有任何不可告人的關係被公佈於眾的話。
「王妃。
」懷讓突然誠懇誠摯地說,「王妃可能不知道我們方丈的為人品行,我們方丈雖然不愛說話,但絕對是個熱心人,好心腸的人。
」知道他想說什麼,李敏嘆口氣:「上次,你隨方丈來解救本妃,方丈和那些人之間的對話,你都記得,是不是?」懷讓愣了一下,是,他都記得。
「恐怕,你回去之後,被人套出什麼東西了。
或許你聽不懂,但是,其他人能聽懂。
」懷讓猛然退了一大步,摸住自己胸口:「貧僧,貧僧不過是,喜歡寫幾行字。
」文人們都愛寫作,懷讓是僧人,實際上也是個愛好文學的文人,喜歡平日裏寫幾個字,相當於寫日記那樣的形式。
僧人們寫的東西,可以留着自己看,也可以留於寺中的藏經閣,被後代傳頌。
有點自負的文人,像懷讓這樣的,當然是希望自己的作品能流芳百世。
雖然說,那是懷讓自己寫的東西,不公開的話,一般不會有人看。
可是,靈空是藏經閣的長老,對於放在藏經閣里的任何一本書,都是可以隨意翻看的。
「你寫了什麼?」李敏對着他眯起了眼睛。
懷讓後悔得不得已,同時由於驚怕,嗓子都戰兢了起來:「寫,貧僧寫了,說方丈和那些人,好像是有關係——」其實那會兒懷讓在現場,是聽的懵懵懂懂的,只知道蓮生好像和兩個綁匪以前都認識,而且之間有些稱兄道弟的嫌疑。
僅如此線索,其實已經夠了。
因為有些人,早知道那兩個綁匪是高卑人,現在,透露出蓮生與這兩人稱兄道弟,豈不是從旁佐證了蓮生是高卑人。
只要靈空拿住了這點來要挾蓮生離開太白寺,畢竟如果是一個高卑人來做太白寺的住持,是太荒謬了,想必大明的百姓無法接受。
可很顯然,對方的目的可不止如此,他們既然把目的都引到她李敏身上了,肯定是下一步想證明她李敏是高卑人。
堂堂護國公,如果娶了一個高卑人為妻,沒有很好的理由,肯定一樣是不被大明百姓接受的。
這樣說的話,莫非皇宮裏的那位貴人,已經提早料到了這一步,所以,急着把信交給了老太太,要求把真相說出來。
可見京師里皇宮裏的動靜,永遠比北燕這裏,要快一步。
懷讓仰頭看着她的臉,發現她面色平靜,淡然如水,心裏對此很是驚訝,她居然不擔心,不怕?要知道,那些人用了這個弱點都把蓮生逼走了。
那是因為李敏知道,自己的性質和蓮生是不同的。
高卑人當大明古寺的住持自然有些欠妥,想必因為如此,在此之前,要不是為了生病的慧光大師,蓮生本來都不願意接過這個住持的位置。
但是,她李敏嫁給大明的護國公,即使是高卑人,要說東胡人的公主,高卑國的公主,都可以嫁給皇帝呢。
她怎麼就不可以嫁給護國公了?只要她不是賤籍。
現在,最怕的是,如果她揭開的身世,不像某些人所想的那樣是賤籍。
如果是這樣的話,對方大概恨不得一刀把她殺了吧。
所以,之前為什麼她老公在看見那封李老太太的信時,都有種恨不得馬上公佈於眾的衝動,可是,她老公最終是要擔心她如今體內懷着孩子,千里迢迢跑去那邊認親,身體上能不能能承受得住很是令人擔憂。
空氣中,嗖的一道冷風,劃破了窗戶上的糊紙,直衝進屋內之後,斜插在了屋裏的一隻柱子上。
屋裏的丫鬟們,在見到那支赫然的飛鏢時,才記起要發出尖叫。
蘭燕動作最快,早在飛鏢刺破窗戶的剎那,已經用身體護在了李敏面前。
懷讓對着那支突然飛進屋內的飛鏢也是詫異不已,這是護國公府女主子的屋子,居然有人敢犯到護國公府的地盤上。
近來進到王府里的閒人比較多,但是,李敏知道,這都是自己老公有意放的水。
「小心有毒。
」李敏在蘭燕伸手去拔那柱子上的飛鏢時,吐出了句聲音。
蘭燕聽到她這話後,不敢徒手拔鏢,是用匕首把鏢從柱子上挖下來。
飛鏢的表面上,是塗了一層銀光閃閃的東西,是汞。
再有鏢頭上盯的那張紙,也不敢撿起來,用匕首攤平在地上,蘭燕給她念着:卯時之前,一人到誅心來,否則,某人無命。
某人,不用多說,指的是蓮生。
懷讓整個身子都抖了起來,對於回不回太白寺里告訴其他人,卻不敢做決定。
畢竟,如果眾僧找過去之後,得知蓮生是高卑人,說不定,事情會往更壞的結果發展。
與蓮生有些感情的他,更不願意看到蓮生身敗名裂。
「誅心是什麼地方?」李敏問。
蘭燕道:「回大少奶奶,誅心是燕都境外,以前護國公處決要犯的地方。
」「處決什麼要犯?」對護國公來說,最痛恨的人是叛賊。
這是李敏早進護國公府第一天就知道的事。
所謂誅心,為極刑中的極刑,活生生地把犯人的心挖出來。
現在的護國公已經廢除掉的一個殘忍的酷刑,但是在古代是存在的。
這樣的極刑,只用於那些罪大惡極被護國公絕對無法容忍的犯人上面,即是叛賊身上。
蘭燕沒有做聲前,李敏已經知道了。
對此,蘭燕只能是接下去勸着問:「大少奶奶這是打算去赴約嗎?」「為何不去?」李敏的口氣理所當然。
其餘人只知道她一旦決心已下,是誰都拉不回來的。
尚姑姑在屋門口聽了會兒,轉回身以後,朝王德勝養傷的屋子裏走過去。
王德勝其實之前都不知道尚姑姑與自己是一派的,現在聽尚姑姑說,很是驚訝:「姑姑是說,姑姑不是大明人?」「我確實不是大明人。
以前隨主子一塊進大明的皇宮。
」「那麼,姑姑一定知道,那個男子,二姑娘的親爹是誰,是不是?」「哎——」尚姑姑嘆,「你這不是猜出來了嗎?我這是想和你說,可能過了明天,二姑娘是要回真正的娘家去了。
你打算怎麼辦?」二姑娘去哪裏奴才就跟到哪裏。
王德勝這句話本是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的,但是,他先聽見的那句是:「明天?!」「那些人逼着要二姑娘的命,而既然,我那主子都放話了,要二姑娘回去,你說,明天二姑娘不回去嗎?」王德勝聽得驚心膽戰,尚姑姑這話豈不是是說,其實,這事兒,早在很多天以前已經定下了。
對方定在了卯時之前,李敏梳妝過後,坐上馬車準備啟程。
到了王府門口的時候,見一個人,騎着一匹褐色老馬,早在門前等到她的樣子。
見到來的人是誰以後,心裏最松大氣的人,要算是蘭燕了。
「公孫先生。
」蘭燕急速走到騎老馬的公孫良生身邊,說,「你快勸勸王妃,王妃她要去誅心——」公孫良生只是微微噙着那抹書生淡泊的笑意,擺手示意她不用着急,從老馬上下來以後,走到李敏的馬車邊,拱手說:「王爺說了,說是讓臣陪王妃這一程。
」「行。
」李敏在馬車裏聞風不動,答。
蘭燕見他勸都不勸的,都傻眼了。
再看看,只有他一個人來,並沒有其他增派的護衛。
蘭燕這心裏焦急,卻也無奈,完全不知道這兩個主子肚子裏埋的什麼葫蘆藥。
去誅心幹什麼,不就等着中人家的埋伏。
人家肯定不和他們講理的,一見到他們人影馬上開喊殺的了。
馬車啟程,一路向北,走了一段距離以後,蘭燕終於隱隱約約察覺哪兒不對勁了。
雖然與去誅心的方向相同,但是,馬車走到半路以後,進了一個岔道,對了,這個岔道是往都督府方向去的。
蘭燕這才恍然大悟的樣子。
主子說了聲去,肯定去赴約,但是,不去誅心,是去都督府,反正,那些安置在誅心的人的頭子,都在都督府里,找都督府的頭直接來場談判更直截了當。
李敏在馬車上,聽着人家報信兒說,說那老八,最圓滑的老八,今晚上從護國公的王府離開以後,並沒有回都督府,是不知道跑哪裏去了,可能是去找女人的樂子了。
大皇子呢,其實,也不喜歡住都督府里,固然都督府給兩個皇子都安排好了很好的居住環境,兩個府里最好的小院,都辟給了這兩個皇子住。
可是,大皇子早在來燕都的第一天,在外面某個驛站里另找了間屋子住。
今晚上,大皇子卻是回都督府住了,不用說,肯定是因為都督府的呂博瑞改變了風向,決定放棄巴結老八,改攻大皇子。
馬車抵達都督府的門前,裏面的管家,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接客,說:「大人和夫人都不知道隸王妃要來都督府。
」「本妃也是心血來潮,對了,你們大人不是不知道本妃要來都督府,畢竟你們大人都給本妃下了通令,要本妃卯時之前來找他。
」李敏這話傳到都督府內,今晚上肯定是沒有睡覺,並且都一塊在等消息的呂博瑞等人,只差點都一塊兒跳了起來。
朱汶對着呂博瑞質問:「你的人,是不是走漏了什麼風聲?」「大皇子,此事非同小可,本官怎麼可能讓人故意走漏風聲給隸王妃知道?」呂博瑞生氣地說,指責朱汶口出此言簡直是荒誕至極。
朱汶悻悻然的,他不先對呂博瑞興師問罪又能怪誰,不管怎樣,李敏找到這裏來,肯定是他們意外之外,肯定是不對的。
現在,他們不讓李敏進來,不就變成了心裏有虛,是賊心。
「請隸王妃進來吧。
」呂博瑞嘆口氣,如今只能見機行事了,最好是可以勸到李敏對他們打消疑心,然後去誅心上套。
烏揭單于在他們屋子裏坐着,手指戴的扳指一直在桌上敲打,眼角瞟過呂博瑞等人面上的慌張,冷不丁冒出一句,道:「她懷疑到都督府,是很顯然的。
畢竟都督府是護國公的死對頭,她肯定是第一個懷疑到都督府。
」呂博瑞聽到他這話,想,確實是如此。
出了什麼意外都好,護國公府的人,肯定都是先想到都督府頭上,不會有其它。
走去面對李敏的時候,呂博瑞心裏坦然多了,想着,用烏揭單于這話,都可以直接搪塞李敏了,只是,沒有想到東胡人居然如此了解皇帝與護國公府之間的矛盾。
李敏走進了都督府,迎面見到來迎接的呂博瑞。
呂博瑞向其行禮:「臣參見隸王妃。
」「呂大人客氣了。
」李敏道,「本妃此次來,是來見皇上的欽差,大皇子的,有幾句後想和大皇子說。
」什麼?不是找他,要找大皇子?呂博瑞感覺一棍子當頭砸下快把他砸暈了。
朱汶自己沒有什麼人,有什麼事兒,都是他的人去做。
她如果摸到什麼,理應第一個也是找他呂博瑞而不是朱汶。
「本官不是很明白,這三更半夜的,王妃找大皇子是不是有些不妥?」呂博瑞圓溜溜的眼珠子,在李敏臉上打轉。
可惜,李敏生就那張表情,和護國公一樣,都高深莫測。
呂博瑞使勁兒挖都難以挖出一點痕跡來。
更何況,這李敏居然突然對他微笑起來,並且言語中帶了十分的溫柔說:「大人盡可以轉告大皇子,本妃帶來的消息,絕對對大皇子是好消息,是來救大皇子的命的。
本妃之前都救過大皇子的命,大皇子不會不知道本妃是什麼心腸的人,本妃不會誆大皇子。
」見着眼前這張溫柔慈祥的笑顏,呂博瑞宛若在做惡夢。
這和現實差的太遠了。
身旁的師爺在他耳朵邊上嘮叨,說的是,以前,李敏確實用醫術救過大皇子的命。
莫非李敏是這個意思,說找到新藥了,可以繼續救大皇子的命,畢竟,大皇子的身體一直都挺虛弱的。
話傳到朱汶的屋裏,朱汶聽說李敏是給他帶來救命藥,沒有任何疑問,趕緊召李敏來會面。
幾個東胡人肯定要避開的了。
烏揭單于使給底下人一個眼色,接着,是打算帶蘭長老和呼延毒撤了。
「二汗?」呼延毒和蘭長老兩個人反而想不明白,他們完全可以留在這裏,等着看李敏給朱汶帶什麼神藥來,或許可以就此分一羹。
「她能帶給大皇子什麼救命藥?」烏揭單于冷笑三聲,「沒錯,隸王妃是個神醫,是個大夫,但不是一個什麼病人都治的大夫。
之前,她救大皇子,是因為皇命所迫。
如今,沒有人迫使她,她何必帶什麼救命藥給大皇子?」「二汗意思是說,她這是藉口以便見到大皇子。
」「是藉口想見到大皇子也好,可不要忘了,她這人說的每一句話,從來都是不會錯的。
」烏揭單于說出的這句話,蘭長老和呼延毒都可以聽出其中痛腳的意味。
李大夫從來不喜歡說廢話,每一句話都頗含深意,說了,是帶了救命藥給大皇子,那絕對對於大皇子而言是救命的東西了。
朱汶在屋子裏裝做剛起身,慵懶地在肩頭上披了件狐裘,裝了些許嬌弱,躺在屋裏的貴妃榻上。
李敏走進來時,只見他面色在蒼白之中略顯浮紅,儼然是虛火旺盛。
夜間不眠,心裏煩,日夜睡不好,夜裏又都是養陰的重要時段,這些都是陰虛火旺的根由。
「隸王妃是知道本王今晚上受寒了?」朱汶對着她笑着,笑容里不由地浮現出一抹曖昧,想着,她終究救過自己的命,肯定是對自己留有情,所以,知道他今晚熬夜身體不適了,趕緊給他送藥來了。
跟在李敏身後的蘭燕,冰冷地瞄着朱汶那張無恥的臉。
皇上的這群兒子,一個個都那麼的厚顏無恥。
佔着皇子的光芒,做的,全都是一些苟且的事兒。
不說大皇子,還有那個老三——李敏在屋裏一張凳子上先坐了下來,等公孫良生也進了屋裏。
看到公孫良生也來了,朱汶和呂博瑞剛才還比較輕鬆的臉色,頓然是都擰起了眉頭。
朱隸讓公孫良生陪着來是什麼意思?朱汶越想越覺得哪兒怪。
李敏輕咳一聲說:「大皇子今晚上,和呂大人等,給本妃發了請帖,邀請本妃去誅心。
本妃想來想去,大皇子這條命要緊一些,趕緊把救命的東西先給大皇子送來了。
」「隸王妃——」朱汶壓低的聲音說,「本王並沒有給李王妃送去任何口信或是——」「大皇子,咱們敞開天窗說亮話吧,眼看,這個天都快亮了,皇上在京師里應該是等得很急的了,等着大皇子或許一個不小心可以把本妃的腦袋提回去赴京,皇上這心裏,可以一邊輕鬆,一邊安慰自己,這大皇子對朕算是忠心耿耿的了,犧牲了自己完成了皇上的大業,比起那個狡猾自私的老八,是真正為大明效忠的皇子。
」「什麼?!」朱汶從貴妃榻上已經爬了起來,不顧自己那好像羸弱的身體,一心要撲下來問,「隸王妃,你這是污衊,你知道你口裏污衊的是誰嗎?!」「本妃說給大皇子帶救命藥來,肯定是不敢污衊大皇子的。
至於污衊京師里的那位,本妃更不敢了,為人臣子,哪怕有了證據也不敢。
只不過王爺的人,剛好在三日前京師里得到的消息,說是,高卑國的使者進京了。
」絲!呂博瑞在變綠的表情以外,抽的那口涼氣直接要讓心臟罷停了。
朱汶臉上一副不可置信,連聲質問:「你說高卑國的使臣進京?本王為什麼沒有聽過?!」李敏輕輕一笑:「看來,大皇子也是心裏很清楚此事可大可小,乃至關係到了大皇子本人的性命,為什麼大皇子沒有接到消息,是不是該回京以後,找皇上,或是找皇后,或是找其他人問問?」朱汶一口氣一口氣地喘着:「你說你們知道了,你們都知道了!」「大皇子,這事兒,京里都沒有發出任何消息給大皇子,何況是給我們王爺呢?」李敏嘆,「本來,我們都以為,大皇子是知情的,所以和八爺一樣,今晚上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
沒有想到,八爺好像知道了,可是大皇子不知道。
本妃也是念及大皇子曾經是本妃的病人,才出手相救。
」朱汶心裏其實一片混亂,抓到那個了蓮生的和尚,結果那個蓮生的和尚死活不說,只好,用其當人質逼她過來。
想讓她親口承認自己是高卑國的賤奴以後,在誅心當作護國公處理叛賊那樣先斬後奏了。
這樣一來,皇上那句交給他們的差事,說是查明真相以後酌情處置的話,他可以完美交差了。
雖然,殺了她,他心裏也有不舍。
可是,為了自己的未來,殺一個女人,算得了什麼,總得捨得。
只是沒有想到她直接找到他這裏來,說了這樣一番話,話沒有挑明講,但是,無疑,高卑國的使臣進入京師的話,如果是真的話,他們卻被京師里的人蒙在鼓裏的事實,是太讓人心驚膽戰了。
況且李敏一開始炮轟皇帝的那段話,直接把他聯想到另一方面去了,莫非,他這又是變成了皇帝拿來犧牲的棋子?李敏示意,把李老太太的那封信,讓蘭燕拿過去給對方看。
只見朱汶掃了一眼紙上寫的字以後,手指發抖,直接要暈過去的可能了。
因為寫這封信口吻里的人,怎麼看都不可能是個賤奴,倒是很像個身份尊貴的主子。
「大皇子明白了吧?本妃也是在今晚上才拿到的這封信。
京師里的人,顯然,瞞着大皇子和八爺高卑國使臣進京的消息,是等着大皇子或是八爺動手。
只是八爺並不動手。
」朱汶吸了一口氣,鼻孔里哼了一聲:「什麼誅心的事兒,本王一概不知!」說完,直接把信甩回到桌上,接着,拉起狐裘蓋在自己發抖的身體上,背過身去,說:「本王今晚受了寒,從今日起需要養病,有什麼事兒,都找呂大人吧。
呂大人,才是皇上的朝廷大臣,真正辦事兒的人。
」呂博瑞的臉,早已變得沒有一點血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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