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氏戰戰兢兢地坐了下來,看着李敏的眼神里,沉積了好幾分疑惑。
李敏這樣坦白,倒真的讓她有點難做了。
如果別人知道了她請一個病癆鬼給自己看病,會怎麼想她。但是,別人治不好她的病,只有李敏能。這樣一來,她只剩下兩條路可以走。要麼是,她幫李敏捂住這個秘密。要麼是,她幫李敏正名。
不管哪一樣都好,李敏都不吃虧。
想清楚了這點,章氏一點都不認為李敏剛才那些坦白都是無心的話了,相反,都是李敏深思熟慮之後做出的決策。
真的是一個不可小看的女子。
以前怎麼不知道?
以前都沒聽說尚書府的二小姐有多麼了不起,倒是李敏的姐姐和妹妹,都是揚名在外。
是曾經聽說,李華和李瑩,與李敏不是一個母親所生。現在尚書府的夫人王氏,是從姨娘的身份抬起來的。
如此說法,李敏的身份,本來都應該比李華和李瑩高的。
章氏腦子裏轉急轉彎的時候,老嬤嬤雙手捧着十兩黃金恭恭敬敬地走了進來。徐掌柜代李敏點過數目沒錯,帶了夥計到前面藥櫃那裏抓藥。老嬤嬤跟隨過去,看着他們拿藥,再付藥費。
一盅茶的時間過去了。
幾包藥打好了包,老嬤嬤進來,對章氏點了頭:「藥費是比永芝堂的便宜多了,不及對方的一半。」
章氏見李敏一點都沒有誆她,心裏反倒生出些慚愧,瞧之前自己一直對李敏存有猜疑。
再次拜謝之後,這對主僕要打道回府。
李敏讓徐掌柜送她們走,同時,不忘對章氏再叮囑一句:「補的東西暫時都不要吃了,對你身體沒有益處。若真是口饞,煲點五穀,比如黑米、小米、黑豆都可以,當粥喝。」
這句話讓章氏心裏頭暖暖的,少有大夫能關心到病人的日常起居。
上了馬車之後,章氏想了想,與老嬤嬤說:「上回,我娘家,說是我大伯母身體不大好。」
「是曾聽說,如今大太太不知道怎麼樣了。」老嬤嬤答,「但是奴婢想,應該只是小毛病,如果真的是不太好的話,府上應該早讓人到夫人您這兒透氣了。」
章氏的大伯母,恰是皇后娘娘的親生母親盧氏。
哪個富貴家裏的太太,身體會沒有一點那點的小毛病,平常家裏問候時略有提及,是禮節。老嬤嬤很快聽出了章氏的另一層意思,說:「一年一度大太太家裏的百花宴是要開了。要不,請李大夫赴宴,給大太太瞧瞧。小毛病不治好歸宗讓人不太放心。」
這話正合章氏的心意。想如果幫李敏捂這個秘密難免東窗事發讓人詬病,還不如,趁機幫李敏正名。拖越來越多人下水,把皇后娘娘的母親一併都拖下水了。到時候,怕也是沒有人敢說她章氏請個病癆鬼給自己看病。
章氏用帕子捂了捂嘴:「這事就這麼辦吧。不用太快聲張出去。到時候,你發個請帖給李大夫,說是請她到府上給人看病即可。老爺那頭,我回頭找個時間和他說說。」
「奴婢知道了。」老嬤嬤點頭答應。
雨勢小了些。永芝堂的夥計拿掃條出來門口清掃積水,抬頭望過去,見對面徐氏藥堂門前一輛大馬車離開。那個夥計頓時晶亮地睜了睜眼睛,轉回身,一溜小跑進了藥堂裏面楊洛寧休息的地方。
「楊大夫,不知是不是小的看錯了,看很像是都察院辛大人家的馬車,是從對面徐氏藥堂離開。」
楊洛寧猛的睜開眼,坐了起來:「你說誰?誰去徐氏藥堂了?」
夥計仔細道來自己所看的。
楊洛寧心頭被潑了盆涼水,嘩啦啦的,比外面下的雨更大,讓他身子都打起了抖。
砸了?
他的神醫招牌砸了?
這幾天,他給章氏開的藥本該服用完了,可是,章氏一直沒有再讓人來請他過去看病。他心裏早就犯了嘀咕。礙着自己高貴的神醫招牌,又不好派人去章氏府上詢問。早知道真的是有人從中作梗想砸他楊洛寧的招牌——
無論是誰都好,敢在京師里對他這個永芝堂的神醫做出這樣的事!等着!
「之前,不是讓你們都隨時隨刻盯着徐氏嗎?」楊洛寧伸出腿踹在小藥童身上,「等人家事情都辦完了,生意都被人搶了,你們才給我報信,你們腦子是豬腦子嗎?」
「我們哪敢!」幾個夥計藥童哀嚎着,對楊洛寧說,「我們天天都看着的。只是,原來徐氏藥堂面前停的那輛大馬車好像是外地來的,我們也就沒有留意。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辛大人家的馬車。」
不止一個病人了?!
楊洛寧煞然一驚!看來,這個徐氏藥堂里是出了位醫術可以的大夫,否則,不會生意絡繹不絕,越來越多的客戶上門求醫。
據楊洛寧知道的是,對面那家小藥堂都不知道沒落多少年了,自從他楊洛寧十年前來到永芝堂開始,徐氏藥堂就是默默無聞沒有生意的,徐掌柜到外面招攬名醫,沒有一個大夫願意去。
大夫在不在一家藥堂坐堂,不僅僅是看藥堂出的聘金多少,還要看藥堂的名氣能不能給他招攬來更多的貴客,這才是賺錢和揚名的大頭。所以,徐掌柜出的聘金再多,也都無濟於事,誰讓徐氏藥堂默默無聞。
什麼大夫願意在徐氏藥堂坐堂?貌似,他沒有聽說過京師里哪位名醫被徐掌柜挖角。
楊洛寧的腦海里,忽然閃現過那日在他藥堂面前用白芨給小孩子止血的女子。
有點熟悉的面孔,究竟是在哪兒見過?
徐氏藥堂的小後院,李敏看着雨勢漸小,章氏走了,屏風後躲着的三人走回到前面坐在榻上喝茶,不知道要待到何時。
念夏直跺腳:這個大叔有完沒完?
李敏只得安撫小丫鬟,回頭問大叔:「請問大叔此次進入京師,是落住在哪家客棧?」
怎知道這三個人貌似剛在屏風後面都商量好了,是要賴在她這兒了。公孫良生抬起袖口掩住眼角,貌似幾分可憐相說:「不瞞二小姐,我家祝公子那腿傷一直未好,夜晚疼痛難耐,結果,住到哪兒都好,都被人傳言為鬼纏身。所以,我們如今是沒有的地方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