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懷疑雅子這個小丫頭片子是知道的,為什麼,因為雅子和動物之間有種莫名的緣分,好像不止是能聽得懂動物說的話而已。
更重要的是,雅子這個丫頭,好像個小大人似的。四海已經逐漸習慣是把雅子當成個大人來看待,和她說話。
雅子沒有對四海的問題說是,也沒有說不是,嘴角彎彎的,保持一種有意無意的神秘性。
四海對她這個小鬼精靈的表情,露出無奈又愛惜的笑臉,拍拍她的小肩頭,問:「餓了吧?我給你帶了好吃的。」接着,從懷裏給她變出一個用布包着的東西。把佈展開以後,見是一個烤熟的番薯。
雅子都不禁眼睛一亮,接過他手裏的番薯時,不忘捏一點給自己心愛的貓咪白白吃。
四海看着這對孩子和貓嬉鬧,心情愉悅,話匣子打開,說的話更多,對雅子說:「這個烤番薯,是上回你遇見的那個奶奶送給你的。」
雅子想了會兒,好像在回憶他說的是哪個奶奶。
「那個,七天前的事——」
四海這樣一說,雅子似乎想了起來。那天,四海作為短工,被這府里的主子遣派,到一間主子開的雜貨鋪搬運東西。四海擔心她一個人,當時剛來不久,怕她一個人不安全,因此把她帶了出來。四海在馬車邊上和其他人一塊忙碌的時候,她在街道邊上一個人蹲着,手裏抱着白白。
一個老婦人,兩腳蹣跚,走過她面前。
剛好,府里主子帶了狗大爺出來遛街。
狗大爺看見集市人多熱鬧很興奮,跑上去接連撞翻好幾個街邊小販的貨品。老婦人來不及閃開,狗大爺橫衝直撞過來,見老婦人擋在自己的路前面,一下子撲倒老婦人,在她脖子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當場,血流成河的場面,把雅子給驚呆了。
四海和另外幾個府里的長工短工看見了,因為知道這狗是誰家的,是又氣又惱,但是不敢上前阻止。
其餘的百姓見着這個場面,一樣是一個個唯恐不及地閃開,只怕被牽累了惹禍上身。
狗主人騎在高頭大馬上,冷冷地看着那個被狗撲倒的老人。
雅子很記得,當她抬頭接觸到這人的眸光時,冷不丁打個周身的哆嗦。那雙眼睛,一點感情都沒有,而且好像不是生在這個世界上的人一樣,和這個世界與世隔絕了。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眼睛。
十六七歲的少年,是她雅子和四海乾活的那家人家的主子,狗大爺的主子,姓曾,人稱曾少,其名為雪磐,字梓佟。
名取得好聽,年紀及冠,只是尚未娶妻,小小年紀,在父母早年喪命之後,作為唯一的曾府繼承人,自然而然接管了整個曾府。
說到這個曾府,名氣還挺大的。四海到當地的時候,一開始找短工的時候,當然是找錢最多的地方打工。然後聽人家說,曾府絕對是第一個算是不缺錢的主兒。
曾府擁有的田地多,在燕都西邊的大片田地,據聞有四分之一,都是曾府所有。曾府在古代,算得上為大地主階級的人了。剛好,護國公近年來重農的關係,給了很多大戶的地主階級一定優惠來保證糧食的供給。這給了曾府創收的大好機遇。
糧食賣得好,曾府近年來的收益直線上升。除了田地,在燕都內外,曾府還置有不等大小的商鋪,經營買賣,收入同樣十分可觀。
因此,曾府絕對算得上是燕都西郊一帶本土有名的望族之一了。偏偏,這個財力稱得上望族的曾府,與人口興旺卻是完全搭不上邊的。
曾府幾代都是倒霉的單丁相傳,香火甚為孤獨。像這個曾雪磐,據說以前有兄弟姐妹好幾個,可是都長不到十歲左右給夭折了。更可悲的是,自己父母去世的早,早年未去世的時候,給曾雪磐安排的未婚妻在前年患了重病去世。這使得曾雪磐到了年紀馬上娶妻生子的美好願望泡了湯。
在燕都,之前據說有一次在護國公府的大力整頓之下,不像京師那樣迷信風水了,可是,到底這種貌似克妻的傳言不好。導致這個曾府的少爺在未婚妻死了以後,到如今都沒有找到合適的妻子人選。
不知道是不是這樣的緣故,曾雪磐這樣一個,其實算得上翩翩美少年的公子爺,長年孤獨地生活在曾府里,個性顯得陰鶩且難以捉摸。
要不是看在銀子的份上,四海壓根沒想帶雅子留在曾府里。
曾府可能是死人多的緣故,陰氣重。另外,這個十六七歲的主子,錢是有錢,對待奴才在用銀子上面不剋扣,可就沖那條曾雪磐養的目中無人的狗,佔着自己有錢有勢,在地方上可以為所欲為的架勢,狗想咬誰就咬誰,可見是個惡主子。
四海曾想,拿到一個月的工錢,在這個地方基本混熟了以後,找到合適的機會換個地兒。找什麼樣的主子,肯定都比曾雪磐好。
這樣忍到一個月整,還需要半個月左右的時間。
說回七日前,狗大爺把老奶奶脖子咬了個口的事,四海如今想想都心有餘悸,同時,佩服的是,自己是大人,都不如一個孩子。當時,曾雪磐放任狗大爺咬了人,騎着馬兒走了。
一群人,卻愣着都怕了這個年紀輕輕的地方霸主,不敢上前救護。大人們全畏頭縮腿的,何況小孩子。
雅子在這時候脫穎而出,跑上去,撕開自己的衣服,給躺在地上被狗咬了一口的老奶奶捂住脖子上的血,邊大聲喊:「大夫呢?大夫呢?快去找大夫,白白!」
那隻平常被雅子抱着的,白色的慵懶的貓,好像都不會走兩步路的貓兒,突然間,腳步矯捷地一躍,像是聽懂了雅子的話,躍入了人群里,不會兒消失了。
沒過多久,一個男子,撥開人群走了進來,見到老婦人的情況,馬上把流血的老婦人抱了起來。
那個突然出現把老婆婆抱走的男子,後來經四海仔細回憶,身上衣着打扮,乾淨整齊,應該最少是什麼大戶人家家裏的長工之類的。
男人把受傷的人帶走了。留在原地的老百姓們,對此都不敢過問和追問。原因很簡單,再牛氣的人又如何,要知道,曾雪磐是這個地方的土霸王。所謂一方的土霸王,牛過皇帝都有可能。
眾人沒有想到的是,曾雪磐每天傍晚固定讓狗大爺自個兒活動玩耍。趁這個功夫,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作祟,狗大爺當天傍晚在曾府給狗大爺開闢的私人院子裏消失的無影無蹤。
曾雪磐把照顧狗大爺的兩個奴才都打了,派人四處去找,可能想着狗大爺是不是今兒太興奮自己溜出到外面。但是,接連好幾天,六天了,都找不到狗大爺。
是人都想得到,八成這狗大爺是被人抓了起來宰了。
誰敢宰曾雪磐的狗?
四海想想都全身發寒,總覺得這來者敢抓狗大爺也不是什麼善人。畢竟,像曾雪磐這種惡人,非惡人肯定是治不住。
雅子卻像沒事人似的,問四海:「老奶奶傷好了嗎?四海在哪裏見到奶奶的?」
四海告訴她:「我今天到東市去了。那邊有個藥堂,辦了涼茶攤,說是每人可以免費領取一碗。排隊的時候,剛好遇到那個老奶奶坐在藥堂門口幫忙。她的傷肯定是好的了,我問她是誰救了她,她也說不清楚,但是她記得你,說着讓我給你帶個番薯,說是感謝你救了她一命。」
自己不過是走出來喊了幾句,雅子知道真正救了老奶奶的,肯定不是她。其實雅子也挺好奇的,究竟誰救了老奶奶。她或許不怎麼清楚,可是,她的貓白白,一定很清楚。所以,她才沒有和四海說的明白。
這個府里,說起來,眼線蠻多的。四海是總要出去辦事,所以不知道而已。
聽完四海說的話,雅子繼續保持沉默,和白白一塊兒啃着番薯。
四海咳了一聲,走出去,準備到廚房再找點吃的。
過了會兒,柴房的門,忽然咿呀一聲,仿佛一陣風掠過。
雅子回頭去看。白白全身貓毛豎立,一雙綠色的貓眼睛縮圓了,鎖住門口。
門縫裏,一隻燈籠的光照了進來。
提着燈籠的人,雅子認得,是給曾雪磐牽馬的一個奴才,叫做魯哥。
魯哥張開森森的,不整齊的前牙,沖雅子似笑非笑的。
雅子伸手去抱白白。
白白卻躲過她的手,突然從柴房另一邊敞開的窗戶跳了出去。
見貓兒突然跑掉了,魯哥皺了眉頭,踢開柴房的門,闖進來,跑到窗戶看,只見那隻白色的貓仿佛幽靈一般,不會兒消失在夜裏不見了蹤影。
魯哥掉頭,沖雅子瞪着:「你那隻貓呢?」
雅子搖搖頭。
魯哥見她不說話,走過來抓住她衣服,一下子把她拎了起來,對她咧開牙齒:「你知道曾少的狗在哪裏,是不是?」
雅子不說話。
「不說是不是?好啊,把你抓起來打一頓,看看,你那隻貓回不回來救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