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忍着眼淚,狠狠那袖子胡亂擦了一把,「玉兒不怕,母親等等,等等爹爹。」
賈敏緩緩一笑,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清麗的笑容,「玉兒是好孩子,別害怕。」
黛玉看着賈敏努力強睜的雙眼,不敢再出聲,緊緊靠着賈敏,似乎只有這溫柔的溫度才能依靠。爹爹,你在哪呢,快來,快來救救我們。
「嗷!」馬兒發出一聲狂吼,忽然間眼前一道白影閃過,黛玉視線里出現一席白衣,他飛身坐與馬上,長發在身後掀起了一道長弧。那人雙手握緊韁繩,兩腳緊緊扣踩入腳蹬,任憑馬兒瘋狂的跳躍甩動,他就如一條系在馬上的一條白色絲帶,隨着馬隨意飄搖,卻絲毫不離馬鞍。
漸漸地馬匹安靜下來,「馭!」那白衣人喚了一聲,馬車徹底停了下來。黛玉長長舒了一口氣,緊繃的身子忽然放鬆下來,一時間幾乎軟倒下去。「母親,沒事……」
黛玉剛要回頭喚一聲賈敏,卻見賈敏倒在馬車一腳里,她髮髻鬆散開來,一襲青絲凌亂的散落頸間,柳目勉強睜起,似醒似昏,斑駁的血色佈滿裙角,腹部越發顯得高聳駭人。
黛玉顧不上與那白衣人道謝,撲倒在賈敏身側,有些害怕地輕輕伸出手,顫聲道,「母親……」
賈敏掙扎着睜開眼,見小女兒淚眼婆娑,一張小臉上沒有一點血色,「玉兒乖。」
「嫂夫人如何?」那白衣人進入馬車,黛玉來不及細察,只覺着這人一雙星目明亮照人,流光溢彩。
「恐怕是這孩子着急要出來了。」賈敏看向來人,她心下略略放心下來,強忍着痛意苦笑道。觀賈敏神色,顯然來人是極其熟稔的舊識,黛玉徐徐鬆開了緊握的手掌。
來人也不動聲色地打量着車內的母女,這是第一次見她如此衣衫狼狽,環佩零落,卻越發顯得一張臉清麗非凡。倒是一旁年幼的女童雖然看着身形柔弱,形容尚小,經歷了金日這一遭只是面色蒼白,倒是骨子裏別有一股堅韌果決。
「嫂夫人放心,林兄那邊已經脫險,我即刻帶你們走。」
賈敏輕輕一笑,仿佛迎風而綻的雪白梨花,清雅非常,「如此便好。」
她身體的疼痛越發密集劇烈起來,似乎是肚子裏的孩子在提醒着危險已經過去不能忽視它似得,她安撫的摸了摸肚子,又吃力地伸出手捏了捏黛玉緊繃的小臉兒,努力安撫女兒緊張的情緒。
白衣人瞥了她一眼,取下身上的披風搭在賈敏身上將她小心包裹起來,歉意的看了她一眼,「嫂夫人,失禮了。」
白衣人正要將賈敏抱起,忽然聽見「咔嚓」一聲,整個馬車一晃,一個踉蹌,他猛然反應過來一個轉身將自己背部轉向車壁方向,重重摔在車壁上。他再小心,也難免拉扯到賈敏,只這一個動作,賈敏便吃痛忍不住發出了一聲低低的呻吟。
來不及交換眼神,從車身下又連續傳來幾聲木頭折斷的聲響,整個車身開始向右側傾斜過去。
賈敏猛地睜開雙眼,口中急道,「先帶玉兒走。」
白衣人一愣,神色複雜的將她放下,來不及猶豫,動作迅速的一把抱起黛玉飛出了馬車。他將小姑娘放在一邊,足尖一點,又向馬車掠去。馬車又一個晃動,右側的車軸已然斷成兩截,車身重重地向右徹底傾倒過去。馬兒有些焦躁地來回走動,他一道掌風劈過去,拴馬的韁繩一下斷開。馬車的倒塌無法抑制,此刻明顯來不及跳入馬車,只怕會連着他和賈敏一起會摔將出去。
他飛身躍到馬車右側,雙手用力一撐,代替了支撐的車軸,堪堪停止了馬車右傾的去勢。
黛玉在旁邊看的心驚肉跳,粉白的手指緊緊握在手心,蒼白而又無力,只能手足無措地緊緊盯住馬車。整個馬車的重量幾乎都依靠他一雙手苦苦支撐,周圍沒有一處來人。他能感覺到右腿傳來刺骨的疼痛,雙手已經沒有了知覺。他心中苦笑,林兄,怎麼一回來就遇見你這個大麻煩。
又呆了片刻,聽見街道東側傳來了人聲和腳步聲,他心中一個警醒,此刻無法抽身,只能默念千萬不要是方才襲擊的人。
那行人行至近處,「江汛!」一聲熟悉的呼喚傳來,林如海顧不得其他,忙帶着人手齊齊上前。待幾名壯漢聯手將馬車小心支撐平穩,林如海向馬車裏一望,心裏一驚,輕聲喚道,「敏兒,敏兒。」
只見賈敏雙手抱腹,頭部低垂,鬆散的青絲披滿了上身,氣息很弱。林如海動作謹慎地跳入馬車,先將賈敏的頭部扶起,仿佛扶着的是無比貴重的珍寶,他都不敢去看那高高的腹部,又柔聲呼喚,「敏兒。」
「林兄,先把嫂夫人抱下來吧。」謝洱見他手腳都不利落了,出聲提醒道。
林如海聞言,將賈敏身上的披風裹緊,將她抱緊懷裏,懷裏細微的呼吸和溫溫的熱度提醒着他眼前人的真實,他動作小心,幾步跨出馬車,正要下馬,車底未動,車身卻是幾聲咔嚓,一瞬間車壁連着車頂向一面傾倒過去,林如海只來得及將賈敏護在身下,便覺得頭頂一痛,眼前一黑。
謝洱等人來不及反應,便見車身將林如海夫妻掩蓋在了下面。他連忙上前扔開碎裂的木頭,幾人將林如海夫妻抬出來。黛玉在旁邊不敢添亂,見到父親母親這時眼淚才撲簌簌的掉落下來,仿佛斷了線的珍珠項鍊。
謝洱看看這邊強自坐起的林如海又望望旁邊安安靜靜流眼淚的小姑娘,不禁扶了扶頭,長嘆了一口氣。連忙派了幾人去敲門,找最近的幾家借地方,又派人去府里請了大夫、穩婆、丫鬟、嬤嬤。
「去找沈爺爺。」黛玉揚着頭看向謝洱。
「什麼?」謝洱對上小姑娘淚痕斑駁的小臉一愣。
「恩,是沈太傅。」黛玉回想了一下,上前拉住謝洱的袖子使勁扯了扯。
謝洱這才會意,連忙派人去請。他伸手想替小姑娘擦擦眼淚,最後還是安撫的拍了拍小姑娘的頭,蹲下來,認真地說道,「放心,會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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