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6 瓜爾佳氏案
府里的事情剛剛平息,胤襸突然接到了一封京中的信,說瓜爾佳氏欽點他回京徹查瓜爾佳氏的兄長被殺一案。
胤襸拿着信又是驚又是喜,可是更多的是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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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要從一個月前瓜爾佳氏沖喜的事說起。
中秋,一盞寒燈下,一身鳳冠霞帔的徐瑋言端坐在木桌旁,桌上擺着雞、鴨、魚、肉等佳肴,香味四溢,但同坐在這張破舊桌子的爹、娘兩人卻語多哽咽、頻頻拭淚。
「爹、娘,別這樣,這是咱們家有始以來最豐盛的一餐,你們快動筷子啊。」
徐瑋言微笑的催促着爹娘,但此話一出,兩老哭得更傷心了。
「我們寧可不要吃這麼豐盛的一餐。」滿頭花白的娘哽咽低泣。
一身粗布衣裳的爹低下頭,老淚縱橫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其實徐瑋言也想哭,但她知道哭是解決不了任何事的,而且,她深信自己的決定是對的、值得的。
是的,值得。瞧這一桌子的山珍海味與家徒四壁的老房子有多不搭軋,然而,從今天起,爹娘在冬天時將有暖襖穿、厚被子蓋,吃的再也不是那浮着幾粒米的稀粥,這間破屋子也能好好修繕一番,為兩老多擋些寒風暴雨,
思至此,徐瑋言深深的吸了一口長氣,將浮現的熱淚壓回眼底,要離開待了十五年的家真的好不舍,即使這兒只是一間破瓦房。
「爹、娘,你們別哭嘛,今兒個是我出閣的日子,又是團圓夜……」徐瑋言說到這兒,聲音哽咽,但她立即擠出笑聲掩飾,「請你們就歡歡喜喜的送我出閣,再說,一入瓜爾佳氏家的大門,女兒可就享盡榮華……」
「可是你是去沖喜的。」
「是啊,瓜爾佳氏的人能不能拖過今晚都不知道呢。」
「可若非如此,女兒怎麼可能踏進瓜爾佳氏大門?」
兩老語塞。是啊,若非如此,以他們這等貧寒之家哪能踏進財大勢大的瓜爾佳氏,沒有人願意將女兒嫁給一個行將就木之人,可他們貼心善良的女兒寧願犧牲自己的終身幸福,換得他們的溫飽……
這個瓜爾佳氏本不是望族,可是因為他們家出了個好姑娘得了寵,被皇上喜歡的不得了,家族勢力也就大了起來。
屋外傳來了由遠而近的馬轎聲,屋內三人的臉色同時一變。
娘邊淚如雨下,邊起身拿起筷子夾了魚、肉放到女兒的碗裏,」快吃、快吃,這是我們在一起吃的最後一頓團圓飯啊,老頭子,你也吃啊。」
爹眼泛淚光,顫抖的手連筷子都拿不穩,更甭提夾菜入口了。
徐瑋言淚眼婆娑,拿起碗筷正要吃進一口她夢想許久的白米飯,但門霍地被打了開,兩名瓜爾佳氏丫鬟走了進來,外面就停着一輛馬轎。
「徐姑娘,請上轎了。」
「等一等,她還沒吃年夜飯。」娘淚流滿面的懇求。
「是啊,求求你們吧。」爹緊握着女兒的手,神情哀淒。
「對不起,吉時快到了,我們得趕快送徐姑娘回去。」兩名丫鬟邊說邊扶着徐瑋言往外定。
說扶,不如說是押吧,徐瑋言回頭看着低頭啜泣的爹、娘,咽下哽在喉間的哀傷,定視着兩名丫鬟,」這是我自己答應的婚事,我會自己走。」
由於屋內僅有一盞昏暈小燈,兩名丫鬟剛也沒有細看這位沖喜新娘的外貌,但這會兒聲音一起,她們就着月光定眼一看,霎時目瞪口呆。
她們壓根也沒想到三級貧戶的閨女竟有如此攝人的氣魄及容貌,莫怪林媒婆敢拍胸脯保證,她千辛萬苦找來沖喜的姑娘可是美若天仙。
徐瑋言徑自坐上馬轎,將紅巾蓋頭後,才任由無聲的淚水滑落眼眶。她沒有拜別父母,因為她相信自己還會回來,她也不敢說話,怕聲音會泄露自己的恐懼。
她即將面對的是聲名狼藉、玩世不恭的瓜爾佳氏二少爺,傳言他是一個邪惡又跋扈的男人,而他將代替他哥哥與她拜堂、洞房。
洞房……她打了一個寒顫,雖緊咬着下唇,但驚懼的淚水仍然潰堤。
她緊緊的摀住嘴巴,好掩住嗚咽聲。
不怕、不怕,徐瑋言,曾在妓女院待過的何大姐不是說了嗎?衣服脫光,眼睛一閉,那事兒很快就過去了。
對,不怕、不怕,瑋言,不怕……
夜色中,馬轎一進入紅瓦綠牆的大門,系在大門口一對寫着喜字的大紅燈籠,很快的讓府中小廝給拿了下來。
今晚的喜事是夫人趁着老爺遠行未回,擅自辦的喜事兒,所以沒有鞭炮、大紅花轎,也沒有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只有冷冷清清的派了兩個丫鬟去將新娘子給迎回府中。
大廳內簡單的弄了個喜幛,而被逼穿上新郎服的瓜爾加和民臭着一張俊顏,剛剛才發過脾氣呢。
」和民,你就幫幫你大哥,他……大夫都說他快活不了了。」
特地穿上大紅綢緞的謝瀅雍容華貴的坐在主位上,又氣又傷心的看着一心只想回到妓院快活的二兒子。
瓜爾加和民抿緊了唇,閃爍着狂暴怒火的黑眸直勾勾的瞪視着母親,「活不了嗎?娘,大哥從幾年前就臥病在床,沖喜這事兒你說了幾年,爹又反對了幾年,你卻趁爹……」
」那又如何?」她冷眼一橫打斷兒子的話,」他不關心邵恩,我關心,他不管他死活,我來管,總之,新娘子來了你就得給我拜堂、進洞房。」
他一怔,眉峰聚了起來,」洞房?!」
「反正大年夜的,你有家不回去妓院,想的不也是那件事兒。」她一臉鄙夷。
「那娘是要我把大嫂當妓女看?」
他的濃眉冷冷一揚,他大年夜到妓院為何?因為家裏自從病癆子大哥在三年前臥病不起後,再也不曾過過任何節慶,拿過年來說吧,儘管外頭鞭炮聲震耳欲聾,但家裏的冷清卻更為懾人,安靜得彷佛連根針落地都聽得見。
「她是我買回來的,能沖得了喜,就是瓜爾佳氏大少奶奶,若邵恩留不住,她就是家裏的丫鬟,我不在乎你怎麼看她。」
「好!反正我已經惡名昭彰,睡了自己的大嫂多添一樁風流韻事又何妨。」
瓜爾加和民大為光火,怒氣沖沖的走向呆站在一旁的新娘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粗魯的拖着她來到母親面前,再怒視着同樣呆站在一旁的畢總管,「拜堂了,你還呆站着做啥?」
「呃……是!」兩鬢斑白的畢總管一臉無措的向前,怯怯的喊了一聲,「一拜天地。」
午夜一過,劈哩咱啦的鞭炮聲在街頭巷尾此起彼落響起好不熱鬧,這個熱鬧的聲音代表新的一年來臨了。
外頭喜氣洋洋,大夥放鞭炮、聊天,慶賀新年,但對瓜爾加和民而言,這些聲音都是惱人雜音,只會擾人清夢。
被吵醒的他睜開雙眸,先是擰眉,再看了看這間似曾相識的房間,桌上的一對龍鳳紅燭仍搖曳着喜氣紅光。
他嗤笑一聲,是了,他的房間被母親硬是改成了新房,門窗也貼上雙喜紅字,而新娘--他低頭看着被他扣在懷中的女人,這算習慣吧,不然,跟一個大花臉同床共眠實在很委屈……
突地,他劍眉一蹙,仔細看,她有一張小巴掌臉,若不看那些留在臉上的殘妝,五官倒挺細緻的,尤其那兩排長而綿密的卷翹睫毛和姣好鼻形,菱形小嘴兒在燭光下看來更顯柔嫩,如春天初綻的紅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