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看了片刻,葉青說着:「經十二年,地上漢國也積蓄深厚,如果天庭不干涉的話,取天下有三四成機會。」
「要是暗面下土還不斷陽化道兵和真人,補充漢國,則有五六成機會。」
「當然,現在有些外域小蟲子在搗亂,不過我相信這影響不了大局。」
「你已經是天仙,直接指揮凡人統一天下,似乎不妥。」
「帝君,現在是大變之時,不能拘泥於常禮,再說要是天庭不干涉,我或早可以開啟統一之戰。」
「當然,取得天下後,我會在三十年內交位上來。」
「不得天下,青德不成,臣惶恐,故有此心。」
「明白了,我會為你爭取,不過你也要心理準備,現在這情況,難度很高。」青帝點首,殿內又沉靜了下來,這會沒事了,葉青覷着信風人影又陷入沉思的樣子,就緩步倒退着離開主殿……
每次面見帝君都很奇怪,帝君總是隨時隨地都會走神樣子,不是青鸞仙子那種慵懶,誰都能看出帝君在做東西很多,行動力量很強……感覺起來,就似是地球前世里見過的一個圍棋大師,與許多人下快棋,目光永遠不會一直停留在哪張棋盤上,卻精確同步地串聯着。
這種氣質就風一樣捉摸不定,明明是細密,又不為瑣事而停留。
…………
葉青出去後,一身雪白劍服少女立在階下,嗅着空氣中留下的淡淡金氣,她的眉有點疑惑皺起,依舊好看,這或是她蛻化仙體讓原本只是清秀變得美麗,有一種純粹、專注、寧靜的氣質。
女人在專心時也同樣美麗,只要不出劍,誰也看不出她專心劍道,那又是血染白袍的一種英姿。
「鈴鈴。」
葉青招呼她過來,隨口:「最近修行上有問題麼,感覺怎麼樣?」
「有些慢了下來,不過……」劍仙少女看了眼宮中,就沒有提夫君五德靈池對她們回流,手指撫了撫劍柄:「還是很快了。」
她不大接觸劍道圈子,只是在家族偶爾來信詢問中,知道自己進境並非常態,而是不可思議的快速。
「這都是鈴鈴你心思純淨,專心時就感覺不到時間和阻力……」
葉青笑着給她按上一個解釋,這也是今後對外解釋,道侶資質表現越出色,再配上時不時設法開源增益,才能掩蓋五德靈池回流她們體內的秘密……催長她們到假格地仙,是自己這輪首要目標。
特別是鈴鈴,更是這輪掩飾一個重點。
周鈴雖純淨已不是一張白紙,聽出來些,就微微一笑,目光明澈看着這個亦師、亦主、亦夫的男子:「可是,有時一個人,我也會感覺等待的漫長。」
葉青琢磨了一下,感覺漫長自是因掛念,摸了摸她長發:「最近幾次敵人都太強太危險,我都只能打醬油,往後風險就小多了,最近又會有新一個開源專門給你……等你是地仙時,劍仙戰力加成差距不大,我就帶你一起。」
「和以前一樣?」劍仙少女偏首問,漆黑長髮垂及腰間擺動。
「一樣,為什麼鈴鈴你這喜歡和我一起上陣呢?」葉青納悶,別的夫人好像沒有養成這個習慣,而各有適應戰場才會夫妻同上陣,但基本上,他所有戰局都有鈴鈴在場。
「這是秘密。」
周鈴笑而不答,心中輕輕……因我的劍種意義,與別人不同。
劍道是仙道里的軍國主義,眾所周知誕生過許多天資英才,卻無人能突破天仙之境,甚至突破到地仙很少……這是劍園一半資源供養本命仙劍,導致自身生產差而收穫不穩定,最缺乏資源。
而集合的話,劍道難以人道集眾,曾嘗試走天子之劍為主的蛟龍都失敗了,沒有開朝之君就難以聚集羽翼,這導致劍道本身成小眾圈子,更糟糕是百萬年以來一直沒有誕生劍道天仙,五脈最擅長的生產、集中調配,在劍道這種專項上,完全得不到體現。
與同樣戰力出名的龍族仙人相比,先天發展條件比較窄,若非五脈仙人人族基數大,抵消了劍道小比例,及白脈天仙高層戰略因素下,在不惜消耗支撐着,否則就這三十萬年的漫長和平,劍仙早就鏽蝕消磨殆盡……
周鈴很少與別人比較,但也敬佩那些劍經背後的前輩探索……雖失敗了,還掩蓋不了智慧光輝。
與那些驚才絕艷踏上劍道的前輩們相比,她覺得自己不是最聰明,甚至可以說或是史上最笨劍仙了,她願意承認自己白紙一樣一無所知,承認自己對這樣困境無能為力,所以自然而然,找到屬於她自己的笨辦法,如果真的能行……再和夫君細細說來。
黑水洋冰川·森羅殿
臨近東荒大陸的海風更迷離不定,將冰晶吹到甬道門口,似乎是冬雪重新降臨大地,黑袍王者親自出迎,似乎在防備,提起全部力量,並且不踏出陰潮大陣的假格天仙加持的範圍。
洞口外冰面,陽光下立着紅袍女子,帶着點透明,這黑袍王者一笑說:「見亞聖一面可不易,看來你們的進攻遭遇了重大挫敗?」
「事實上青帝成功,對你這本陣營反抗軍也終不是什麼好事,暗帝道友該適可而止了。」紅雲亞聖身材很高,一雙鳳眸平視着這叛逆,估算着擊殺對方需要付出的成本,想了想還是沒動手。
這裏是敵域世界,力量必須珍惜使用,合作總比翻臉強。
「適可而止?」
暗帝分身重複這句,說的也是事實,但關鍵不在事實,而在於需求:「是你們要我分身傳訊給本體,終止與青帝分身合作,並找到你們被竊取的物件……傳不傳訊的主動權在我手裏吧?」
「但也符合道友你的利益,相信這次我們的誠意,我保證傳訊不做手腳。」
「相信?保證?」
暗帝分身冷笑,上一個保證還是聖人保證,那是屍山血海的教訓,至於相信,它現在連號稱天地至信的青帝承諾都不會信:「我不要你們仙道的這種廢紙。」
來時就做好了被刁難準備,紅雲亞聖倒沒有被諷刺不悅,只眉一揚:「那你要什麼?」
「我要你……」
暗帝分身一頓,故意停了停觀察對方反應,在女仙毫無波動眸光中,繼續說:「……的女兒瓊陽仙子,為我爐鼎以臻至水火相濟,助推此域暗面革命,破壞青制根基……水火同爐,正適合破去風水相生。」
「你倒是敢。」
「我是反抗軍,你問我有什麼不敢?」暗帝分身笑眯眯打量她的身姿。
「這條件不行。」
紅雲亞聖微有一點臉色不虞,別條件或可答應,唯送上女兒不可以……瓊陽不單單是她的女兒。
暗帝分身攤手:「看……誠意,嘖嘖,我聽說你們青珠聖人幹了不起的事。」
「你聽誰說?」
「你想知道來源?我這裏買主很多,這問題答案又是一個價格,當然,我們可以再商量。」
暗帝分身笑了笑,繼承了黑帝部分傳承,學此域世界黑脈生意:「連蒼竅亞聖高層自己人都吞噬,我這反抗軍沒點質子,敢和你們合作?」
這一刻,雖知道這僅僅找個藉口,紅雲亞聖還是在心底把青珠罵了一萬遍,這真是豬一樣……
「做爐鼎不行,你配不上瓊陽。」她斷然拒絕。
公歸公,私歸私,母域在狩獵分工上非常明確,越是高層統治者,越是沒有捨身為世界犧牲的心思,尤其青珠的事情引起警惕,相比拿自己母女當籌碼為別人火中取栗,她寧願另起火爐。
她也不覺得這點小小私心會動搖全局,因敵人再怎麼樣一次次勝利,都還改變不了兩域體量的差距,勝利必屬母域世界,這樣的話,青珠聖人可以肆無忌憚,卻要她這樣亞聖自願犧牲呢?
只有弱者才顧全大局,亞聖並不是弱者,她還沒有和蒼竅那樣失敗。
「不試試……好吧,換成普通質子,總可以吧?」
暗帝見事不成,只能暫退讓一步,斂去半真半假的貪婪,恢復坦率:「你們派個火屬地仙來給我做爐鼎,而瓊陽仙子近期暫留小居,我不會碰她。」
「你看我們都各退一步,剛剛我算確定你對你女兒的在意,有她在……相信高層也不會為賴一筆小賬就隨意犧牲你和你的女兒。」
「或者說,我相信聰明強大的紅雲亞聖你,不會讓你們高層有犧牲你的機會,對麼?」
「誰都不會希望被犧牲。」
紅雲亞聖平靜地說,心中計算着這交易,最重要是對方奈何不了穿了祥雲星魂裙的女兒,良久:「明天這個時辰,你到東荒漢國海域,就會見到瓊陽……」
冰面上,一陣海風吹過去,消失在天際。
旅火傳遞的信息,對這女聖的抉擇傾向還是產生了影響……或她沒注意到,或她注意到了,都無法避免這種潛移默化,交流和信任原本就是相互,她既信任那幾個師弟,哪怕對方可能被敵人反過來傳達影響,她也不會一概否定。
因確定旅火不會真投降,更不會作出不利於她的誤導和勸說,不管是不是完全信息,只要是於自身有利……那就夠了,馬上就要是大衝撞大融合了,這時兩域頂端的道君、聖人都各種算計,誰還不緊着為自己多想一想呢?
…………
東荒大陸
瓊陽仙子拍拍手,丟下一團火焰,轉眼看四方艦群,更多仙艦在與漢國大陣、天庭艦群交戰,卻掩護着下方陰潮革命火焰的竄長,這一次不是滲透,而是破壞。
「燒吧……燒盡了草,還怕你兔子不乖乖鑽出來。」女仙拍拍手,張望着漢國新洛都城,正準備過去加大刺激,突一道母聖的傳訊讓她在海岸邊上等等,不由皺了皺鼻子:「真是的……葉裕,你那面動作快點,我們去別的一面海岸線,這次一定要勾葉青出來。」
「是。」葉裕今天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沉。
瓊陽仙子轉眼奇怪地看了看他,又轉過首去,上了旗艦。
火光在東荒大陸的邊沿點燃,在地上冬末風力助漲,熊熊燃燒四野山林,而無形的信風猶一直往下吹,吹落暗面。
…………
「不要……」
少女猛地翻身坐起,有點發怔看着硬木窗格外下午天光,擦了擦額不存在的汗水,暗面此間分明是涼爽的秋季,她的臉頰還有點像是被火爐熏蒸的紅熱,朦朧間低聲說:「夫君。」
她只是下意識呼喊一聲,不妨寢殿外面傳來回應:「芊芊怎麼了?」
「啊……夫君回來?」
芊芊在恍惚中徹底清醒,沒有穿鞋子就跳下床,剛好門開,一下撞進男子的懷抱,仰首看去,正是夫君本體回歸的身影。
「怎麼,又做噩夢了?」葉青抱着她,拍着她的肩膀,目光若有所思:「我記得你很久沒再做那個夢……
「不是那個,我夢見敵人放火燒山,燒林,燒城……這次他們什麼都不要,什麼都不留,要摧毀漢國的一切……」芊芊聲音微微焦慮說,捏了捏手裏一隻青瑩瑩圓球:「可我只能這麼……」
這枚夫君帶給她做禮物的青屬仙境,因帝君還在暗面大陸,她也不敢這時晉升,而因青鸞仙子在陽面天界,她也不敢上地面去晉升,而虛空永固時空門渠道又給青珠堵住了……
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窒息,只有在夫君懷裏才能稍透一口氣。
「這東西別動用。」
葉青握住她的手掌,將仙境的微縮結晶按回她袖子內的那顆鳳凰梧桐印里,輕聲安撫:「沒事,我已派媧皇和貂蟬子楠她們去了,對付外域特性火焰沒問題……別怕,就算外域不遵守天庭的禁火天條,也有的是人會教他們遵守,我懷疑這不過是一次聲東擊西、調虎離山之計,勾引我出去……我偏不跳,這種算計方面的專業,夫人該信任我的。」
「嗯……」芊芊被逗得笑起來。
兩人沒再說話,殿內一片安寧幽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