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繞峽谷的三面山上,霧氣蒙蒙,奇石嶙峋,古樹蒼松隱隱約約,偶爾從山中深處傳出一兩聲清脆的鳴叫。
身下的野草柔軟如毯,郎浩仰面八叉的躺在峽谷中的草地上,連根指頭都不想動。
冥界沒有陽光,沒有月亮和漫天繁星,天空永遠是一片灰濛濛的顏色。
若是陽間的人在這裏,恐怕會覺得渾身不舒服,整個空間散發着陰森森的冰冷。
對於中陰身或者冥界的生命來說,這種陰涼如同陽世的人泡溫泉澡一樣,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暖洋洋的愜意。
如果身邊沒有躺着被捆成粽子似得黑白無常的話,郎浩覺得就這樣在這裏躺上個幾萬年,都不會感到厭煩。
「郎浩,你放開我們,放心,我們哥倆不會在和你動手了……」
「別以為奪走了我們的腰牌,冥殿就找不到你了,告訴你,那是做夢……」
黑白無常不停的嘮叨,像一群蒼蠅一樣,不停的在郎浩耳邊嗡嗡的騷擾。
從開始的大聲恐嚇,到現在有氣無力的勸說,黑白無常說的口乾舌燥,可郎浩像是睡着了一樣,一聲不吭。
「郎浩你有種乾脆殺了我,不殺了我,就放開我,這麼捆着算什麼事……」
「你再不放我們回去,冥殿就會派別的接引使者過來了,到時候……」
「別白費力氣了,我知道在七天之內,冥殿不會派別的接引使者前來的。」
郎浩實在受不了黑白無常無休止的噪音轟炸,半眯縫着眼睛,懶洋洋的堵住了黑白無常下面的話。
初死亡後的中陰身,本來就有七天的時間可以流連在陽世,除非是有特殊情況才會例外。
一般的接引使者最早,是在人死亡後的第三日,才會出現在中陰身面前,根據當時不同的情況,可以酌情處理,是立即帶走中陰身,還是等到七日後,再帶走中陰身。
這個酌情處理,也是接引使者之間的一種潛規則,是可以收些好處的。
人死之後陽世的人,給亡人上的祭品,包括燒的紙錢,都會轉化為含有靈氣的物品和食物。
這種含有靈氣的物品和食物,在冥界對鬼修來說,是頗有價值的修煉資源,也是冥幣。
只不過,這種修煉資源因為是帶有陽世之人的特殊意念,是特意給固定的中陰身的,不經中陰身的同意,就是強搶到手,也無法使用。
所以,接引使者往往利用手中的權利進行索賄,甚至,付出多少祭品能在陽世多留一天,都有明碼標價。
郎浩這種超出輪迴轉生時的設定,提前意外死亡的,接引使者才會打破三天的限制,立即前去查看。
不過,也不是說,所有這種意外提前死亡的中陰身,都會當時就被立即帶走。
接引使者依然有權利根據當時的具體情況酌情處理。
若是威脅不大,接引使者也可以按照接引正常死亡的中陰身程序走,索要祭品,等榨乾中陰身的祭品後,第七日的時候再帶走中陰身。當然,若是因為接引使者的判斷失誤,出了差錯,那所有責任都有接引使者承擔。
郎浩現在打的主意就是,不浪費任何一個機會,無論如何都要耗到第七天,再跟黑白無常去冥殿。
如果過了七天之後,黑白無常仍然沒有把被接引的中陰身帶到,到那時,冥殿才會立即派高級接引使者或者鬼修前來捉拿中陰身。
順帶懲罰沒完成任務的初級接引使者,被開除公職都不是不可能。
黑白無常現在很後悔,早知郎浩這麼難對付,就不該起貪念,直接放棄圓滿完成任務的打算,回冥殿交差,另派高級接引使者來對付郎浩才是。
現在黑白無常不但沒有在郎浩身上撈到一丁點的好處,白白浪費掉了一次出任務的機會,恐怕還會受牽連。
想保住接引使者的職務,黑白無常現在只能求郎浩,在七天之內,自動跟他們倆回冥殿。
郎浩無論是七天之內,還是七天之後到冥殿報到,對郎浩來說其實沒什麼區別,下場最終仍然是被送去輪迴轉生而已。
可對黑白無常作為陰司的接引使者來說,卻是關係着一生的前途。
根據郎浩的表現來看,他根本不像一個初死亡的中陰身,對冥殿接引中陰身的程序,甚至比他們這倆正牌接引使者還清楚。
想依靠欺騙來讓郎浩就範,根本就不用妄想了。
打又打不過,騙又騙不了,想直接放棄這次任務回冥殿交差吧,現在又被捆成了粽子,想走都走不掉。
連可以連通冥殿的腰牌都在郎浩手中。
黑白無常終於無計可施了,心中明白不能求得郎浩的諒解,這次將是他們接引使者職業生涯的終點。
一想到被冥殿開除公職後,重新做回冥界茫茫鬼眾的普通一員,黑白無常就不寒而慄。
三界之內的生命,六道輪迴,鬼道能和畜生道、地獄道被並稱為三惡道,可想而知作為一名普通的鬼眾,下場是何其悲慘。
「郎浩,我們哥倆認栽了,你說吧,怎麼才能放過我們!」
「大人這話是從何說起……」
黑白無常快哭了,聲音中帶着哭腔,幾乎異口同聲的開始進行深刻的檢討:「求求你了,郎浩!別在玩了,我們知道錯了,我們倆不該那麼早就讓你跟我們走,剝奪了你可以滯留陽世七天時間的權利,我們不該對你的戰技起貪心,只要你這次放過我們,無論什麼條件我倆都答應。」
郎浩看看火候差不多了,再逗下去,只怕黑白無常就崩潰了。
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痞子氣,郎浩翻身坐起,看着躺在地上的黑白無常,一本正經的問:「你們真的就這麼放棄唾手可得的戰技了嗎?」
黑白無常猛的打了個冷顫,急忙表白心跡:「不敢,不敢,再也不敢窺視你的戰技了,我們發誓……」
「唉!那就算了,我本來打算把鬼影戰技傳授給你們的……」郎浩懶洋洋的重新躺下,雙手枕在腦後,翹起二郎腿,聲音里說不出的遺憾。
「什麼!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黑白無常激動的不停的扭動身軀,雙眼赤紅,再次冒出貪婪的精光。
剛剛才說過再也不窺視郎浩的戰技的話,眨眼就被拋到看九霄雲外。
「我說我原本是想把鬼影戰技傳授給你們倆個的。」
確認剛剛沒聽錯,黑白無常反而冷靜下來。
「為什麼?」
「我們不過是最低級的陰司接引使,所擁有的權利,最多不過是讓你晚幾天去冥殿,在冥殿審判你的時候,根本就幫不了你。你將來投生哪一道,也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知道郎浩對冥界很熟悉,黑白無常很遺憾的把實情說了出來。
「我們也沒能力照顧你陽世的親人,你應該知道,那是掌管陽世福祿的福祿殿的權利,即使是掌管福祿殿的主管,也不是隨便就能更改你陽世親人的福祿的……」
提起陽世的親人,郎浩心中黯然。沉默良久,呆呆的看着天空中陰沉沉的灰色霧氣。
黑白無常這時候也很明智的,沒有出聲打擾郎浩。
就在黑白無常以為郎浩已經忘記了剛才說的,傳授給他們鬼影戰技這碼子事的時候,郎浩那漫不經心的聲音又再次響起。
「我當然不會讓你們做能力之外的事情,我的要求很簡單,那就是讓你們儘量為我拖延去輪迴轉生的時間,直到沒辦法再繼續拖延為止。為此,我可以交給你們戰技,你們想辦法賣掉,然後去賄賂。」
「嘶~」黑白無常齊齊發出吸氣聲,面面相覷,同時從對方臉上看到了不可思議的神情。
這是個瘋子!黑白無常同時在心中給郎浩下了定義。
一旦傳出去手中有仙級戰技出售,收穫的不可能是財物,只能是爭奪。
以郎浩對冥界的了解,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然而郎浩依然提出這個建議,那不是瘋子是什麼?
郎浩可能無所謂,畢竟郎浩輪迴轉生後,所有的戰技都會忘記,就像從沒學過這些戰機一樣。無論是哪個大能對即將去輪迴轉生的中陰身,都沒什麼好辦法威脅。
可是經手出售戰技的黑白無常以後就別想繼續安生了。甚至丟掉性命,和郎浩一起去輪迴都不是不可能。
「你瘋了!關於戰技的事情,你絕對不能外泄!否則,你倒是無所謂,可我們呢?即使我們倆不要你的戰技,可說出去,誰會信?你這是想害死我們啊!」
黑白無常這次是真想哭了。沒吃到羊肉,反倒惹一身騷。早知道這樣,打死都不會接這趟差事啊。
郎浩鄙夷的看了黑白無常一眼:「你們開始的時候,強搶我戰技的勇氣呢?」
「那特麼能一樣嗎?我們搶了你的戰技,又不會拿去出售,你自己又不會傻的往外說你有仙級戰技,到時候,你去輪迴轉生,誰會知道我們搶了你仙級戰技啊!」
黑白無常氣極對着一臉無所謂的郎浩怒吼。
「那就算了!」郎浩乾脆閉上了眼,翻了個身,從仰面躺着,變成側臥,假寐起來。
被捆成粽子的黑白無常,心情糾結的對視着,一時也沒了說話的興趣。
峽谷中又安靜了下來……
過了沒多久,眼珠子嘰里咕嚕的亂轉的黑白無常,實在忍不住了,輕聲的問郎浩:「為什麼?」
郎浩懶得搭理黑白無常,繼續假寐。
感到尷尬的黑白無常『咳』了一聲,似乎是在清嗓子,然後繼續接着說:「我們的意思是說,既然賄賂了,為什麼不想辦法謀個投生善道,尋個好去處?」
「因為去個再好的去處,哪怕投生天界,沒了我這一世的記憶,那也是一個重新的生命,和我再也沒有一絲關係。只有擁有我這一世記憶的我,才是我。而我,只不過是想多保留幾天我這一世的記憶而已……」
郎浩沒有睜開眼睛,聲音低沉,讓黑白無常聽後,莫名的感到一陣黯然。
「可三界內的生命,都是這樣的,哪怕你活無數劫,最終依然難逃輪迴,即使天仙也有仙人五衰的那一天。」
對黑白無常的勸說,郎浩嗤之以鼻,心中暗罵:「蠢貨!你們如果知道只要不入輪迴道,其實就能長生不死,恐怕就不會在這麼說了!」
只是,郎浩才懶得告訴他們事實真相。這個秘密還是知道的生命越少約好。
黑白無常見郎浩對他們的勸說,完全沒有興趣,才無奈的說道:「我們可以幫你,不過不是用出售戰技的方法,那個方法太蠢。你把你想要出售的戰技,傳授給我們倆,並不許外泄你有仙級戰技的消息,剩下的交給我們倆來操作……」
黑白無常話還沒說完,郎浩就一個翻身站起來,雙手結印,解開了黑白無常身上的鐵鏈和枷鎖,微笑着說道:「成交,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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