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地島」號全蒸汽動力船隻再度令人沮喪地拋錨在金山港內,因為船上的蒸汽動力推進系統又壞了,船長不得不下令在此停留幾天,以便將船隻修理完畢。
於興國是這艘船的三副,同時他也是最早投靠東岸人的航海學校資深講師於連的兒子,小名弗朗索瓦,大號於興國,航海學校畢業後便直接到這艘船上實習,至今已歷兩年,剛剛被提拔成三副不久。
由於預計船隻完全修復還要好幾天的時間,於是船長很通情達理地給大家放了假,這使得眾人可以在金山港內再玩幾天,於興國也不例外。
但真當於興國這個富二代帶着鼓鼓的錢袋跳下甲板,進到城區時,他卻望着寒酸凌亂的街道茫然了——在這麼一個鬼地方,真的有什麼「好玩」的東西嗎?入眼所見,到處是低矮——好吧,但談不上破舊——的房屋;街道還算平整,但地面上黑一堆白一堆的「補丁」看得讓人直皺眉頭;街道上的人也不是很多,店鋪倒是不少,但夥計們都有些無精打采的,看得出來生意不怎麼樣。
於興國嘆了口氣,感覺有些意興闌珊,第一次來澳洲,沒想到這裏卻是這麼一副破落樣。聽人說安副隊長駐節的西澳孤山港發展要好一些,但估計也好得有限,因為很明顯,無論是本土的中央政府還是黑水開拓隊,都沒有把澳洲作為重點來進行各種佈局。在他們眼裏,澳洲就是一個移民中轉站和船舶修理廠而已。再也沒其他的用途。
當然了,即便上級部門不投資,澳洲如果單憑自己的努力。其實也不至於發展這麼緩慢。因為他們每年都會截留部分體弱或由於暈船、疾病等原因而滯留下來的人口,如果這麼看來,澳洲只要人手充足了,早晚也能發展起來。但事情壞就壞在南太平洋航線的開通,隨着這條環形航線(阿勞坎港—加拉帕戈斯群島—大溪地—金山港—阿勞坎港)的日漸成熟,南鐵公司獲得了大量的東方移民,而這些移民最大的來源地其實就是澳洲。
也就是說。其實南鐵公司是在抽澳洲的血,將本應滯留、定居於澳洲的移民,大批量運到南巴塔哥尼亞和智利南部地區開拓。這樣一來。澳洲的人口這些年來的增長速度就異常緩慢了下來,再加上來自五湖四海的移民所帶來的超高的疾病爆發率,澳洲——尤其是金山港這個最大的移民中轉站——的人口沒下降就很不錯了。想要像前些年那樣持續增加,顯然是沒可能的了。而這無疑斷送了澳洲的發展未來。
於興國將手頭叮噹作響的錢袋託了托。暗暗嘆了口氣,然後跑去大街上的一些店鋪,一氣買了好多罐寧波茶葉、綢布。這些商品的價格比東岸本土便宜了太多,因此他很是買了一些打算回去當禮物。
而在他逛街買禮物的同時,「火地島」號的採購經理也在澳洲採買一些物資,比如新鮮肉食和奶製品(這都是供開頭幾天吃的)、**禽畜、鹹肉什麼的;當然啤酒也不能少,因為這是一種難得的能保持較長時間新鮮的飲料,對於遠洋航行的水手們來說簡直是必不可少的;另外就是一些本地栽種的水果。由於「火地島」號在返程回阿勞坎港的時候會順道攜帶大量移民,故水果這種能夠補充大量維生素的食物也必不可少。
由於此時已經是八月末、九月初。太陽直射點尚在北半球,再加上從金山港至阿勞坎港這一段航程的緯度也着實不低,所以一路上的健康可能不需要太過擔心,疾病的爆發力應該會比夏季小上一些。不過雖說如此,但大家還是覺得儘量將事前準備做得更周詳一些比較好,因為每一個外來移民對國家來說都是較為寶貴的,路上能少損失一個便是一個。
在城內逛了兩天後,於興國無奈之下便返回了船上。而在這時,4艘參與南太平洋環形移民航線的運輸船順着東澳大利亞暖流駛抵了金山港,準備在這裏裝滿移民後(至少3500人),再從南緯40度海域一路向東,直抵阿勞坎港。
「火地島」號的船長見狀,便主動要求與對方一起編隊航行,移民艦隊的負責人、「馬鮫魚」號護衛艦代理艦長、海軍少尉劉伏波對此當然是欣然同意,於是雙方便約定好了9月3日一起離港出發,結伴返回南巴塔哥尼亞。
「現在南鐵附屬地發展得很好,皮革、捕魚、畜牧、麵粉、木材、煤炭等產業發展較為迅速。當然了,南鐵附屬地最發達同時也是利潤最豐厚的行業一直是轉口貿易行業,智利的商品在本土很好賣,本土的商品在智利的銷路同樣也不差。」劉伏波笑嘻嘻地說道,「雖然起步比澳洲兩個城市晚,但發展速度要快多了,畢竟那裏靠近文明社會,無論是技術還是資金都很容易獲取。」
劉伏波的解釋也許從一個側面揭示了南鐵附屬地和澳洲發展差異的原因。一個是資金、技術和人才,另一個是市場,兩者缺一不可,而執委會似乎也看到了這點,他們看到了澳洲遠離任何一個上點檔次的文明中心、看到了澳洲在遠離本土外發展的艱難,因此果斷將發展重點轉向了南巴塔哥尼亞——因為這裏離本土近在咫尺,將來是毫無疑問的核心領土,因此抽取澳洲的人口來發展這裏就一點都不令人感到奇怪了。
1653年9月3日,由這五艘艦船組成的移民船隊依次拔錨離開了金山灣,向新西蘭駛去。加上「火地島」號上所載的七百多移民,整支船隊共載運了4200多人,大部來自江南池州、寧國、鎮江諸府。臨行前,幾艘船的船艙內滿載了各類物資,於興國作為「火地島」號的三副,他奉命仔細檢查了船上每一名乘客的健康狀況,有疾病的立刻轉移到岸上,以確保航行途中不會爆發傳染病;每個人的被褥也經過了一番檢查,他特別沒收了一些臭氣熏天且爬滿臭蟲的被褥,然後將其扔進海里——事實上出發時澳洲方面給每個人都準備了大小不一的乾淨被褥,只不過很多人捨不得用而已。
9月10日,船隊抵達了新西蘭南島南端,船隊指揮官劉伏波少尉原本打算讓每艘船隻都靠岸汲取一下新鮮的淡水。只不過他們的運氣比較糟糕,海上的天氣變化太快,剛才還晴朗着呢,一眨眼卻又狂風大作、巨浪滔天,船隻在海浪的顛簸中艱難維持着平衡。在這種情況下,靠岸取水就成了一句空話,因此拋錨的信號旗很快便被撤下,全艦隊在護航的「馬鮫魚」號的帶領下,調整帆桁、捕捉風向,依次離開了這片天氣惡劣的海域,繼續向東航行。
接下來的日子裏天氣依舊很惡劣,大風大浪是家常便飯,這讓移民們大面積暈船,很多人即便服用了生理鹽水後依舊吐個不停,最後往往捱不過去倒斃在船艙內,水手們幾乎每天都要往海里扔很多屍體。
整艘船在大部分時間裏都是濕漉漉的。就拿「火地島」號來說,於興國身上的橡膠雨衣幾乎就沒什麼摘下來的時候,咸腥的海水時不時劈頭蓋臉地打在甲板上,水手們一度看不清前方的航路。船舷兩邊的排水孔已經全數打開,抽水機也在一刻不停地抽取着積水,但船艙里仍然到處都很潮濕,很多人的被褥被打濕了,在寒冷的夜晚,他們只能和衣睡在濕漉漉的地板上,那日子別提多難熬了,大批人為此得了病,一度讓水手和軍官們驚慌失措。
而就在大伙兒被冰冷刺骨的潮濕環境弄得神經快崩潰的時候,9月26日,領航的「馬鮫魚」號護衛艦上的瞭望手報告發現了陸地——其實他只不過是看到了一座頂部被皚皚白雪覆蓋的山峰而已。艦長劉伏波在測算緯度後,確信那是智利沿海的安第斯山余脈,因此他立刻下令將發現陸地的消息報告給其他船隻,這引起了大家的熱烈歡呼。
9月28日,在看着山峰又航行了兩天半時間之後,這支船隊才終於看到了陸地的輪廓,那應該是阿勞坎港西側一連串的破碎島群的邊緣。而由於風向的突然變化,整支船隊在靠近近海後,又不得已集體拋錨等待了兩天,這才捕捉到了微弱的西南風,開始小心翼翼地穿過曲折狹窄的海峽,向內陸地區駛去。
當然了,作為全蒸汽動力船隻的「火地島」號,則不用和他們那些風帆船隻一樣在外海過夜等待。在與劉伏波等人打過招呼後,「火地島」號滿載來自東方的信件、貨物和人員,在一個充滿星光的夜晚,順着水道兩側每隔一段距離就矗立着的明亮燈塔(有些危險航段還有拋錨的燈塔船指示航道),悄然駛進了正處於黎明前寧靜之中的阿勞坎港碼頭。(未完待續請搜索飄天文學,小說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