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范·里貝克總督的葬禮在拖延了兩年時間之後,終於在1676年4月10日這天正式舉行了。在這一天,停放在開普敦大教堂地下停靈室內兩年之久的范里貝克的屍骸,在經得東岸許可後,被他的請朋好友們請了出來,然後安葬到了城外他家族私人擁有的一處荒地上。
范里貝克是在兩年前的開普敦圍城戰中,因居所被多發炮彈擊中倒塌後壓傷,不治身亡。對於這個人,東岸人也沒什麼惡感,畢竟大家各為其主,沒什麼可說的。而且范里貝克治政不錯,為本地的布爾們從東印度公司那裏爭取到了很多權益,在荷屬南非殖民地的威望還是比較高的,甚至超過了該殖民地的創建者、第一任總督海默·德揚。
在此之前,因為東岸人收繳了范里貝克在開普敦近郊的莊園,他的家人只能將屍體停在教堂地下室內。而在戰爭結束兩年、開普敦一切重新走上正軌的當下,新任河中地區行署專員白玉堂在接到范里貝克家屬不懈的投訴後,出於種種考慮,將已經被改為國營農場的范里貝克的莊園返還了宅子和部分土地給他們,最後使得范里貝克的葬禮才如期舉行。
已經將地區行署搬到開普敦的白玉堂,也與南非駐屯軍司令郭漢東一起參加了葬禮,算是對范里貝克這個前總督的尊重,當然也不無做樣子給本地數量眾多的荷蘭人看的意思,政治意味比較濃厚。
「這幾個月往光城、殷城、歷山一帶的移民怎麼停了?我去當地檢查民兵訓練工作時,地方幹部們總是在抱怨,說移民幾乎停滯了,常常一個月也沒幾戶人過去。而且,聽說原本許諾給他們的物資、錢糧也時常拖延甚至短缺,極大影響了地方上的屯墾工作,白專員,這是怎麼回事啊?」在葬禮上露了個面後,南非河中地區地位最高的兩個男人便一前一後離開了現場,到旁邊的小樹林邊,一邊漫步一邊聊天。
剛才的話是郭漢東問的,語氣稍稍有些不客氣,卻也符合他平時一貫的風格。白玉堂聽了後只能無奈地攤了下手,回應道:「現在我們剛剛吞了荷屬南非殖民地,並建了開普、平輿兩縣,按照上級要求和以往的慣例,新來的移民絕大多數都必須安置在這裏,以便稀釋這裏海量的荷蘭居民。所以,往光城、殷城、期思、新息四地發送的移民數量就極其有限了,要知道咱們河中地區每年正兒八經分到的移民還不到三千人,再加上本土偶爾流放過來的一些人口,數量是相當不足的,連填滿開普、平輿兩縣都不夠,遑論派人去光城、殷城等地了。再等等吧,再等兩年,等開普、平輿這邊的荷蘭人土地丈量工作結束再說。」
白玉堂剛才提到的開普、平輿兩縣是今年年初時本土政務院特批成立的,分別是全國第120個和第121個縣級行政單位,其中開普縣下轄開普敦鎮(原荷蘭殖民地開普敦城)、蔡岡鄉(原荷蘭殖民地斯泰倫博什小鎮)和白亭鄉(原荷蘭殖民地高恩斯小鎮)三個鄉鎮,平輿縣下轄平輿鎮(原荷蘭殖民地布雷達斯多普城)、州理鄉(原荷蘭殖民地普羅特姆小鎮)、葛陂鄉(原荷蘭殖民地海默鎮)和郎陵鄉(原荷蘭殖民地新霍倫鎮)四個鄉鎮。
這兩個縣被納入東岸人的正式管制後,地區行署專員白玉堂在今年年初往這裏遷移了大概三千名來自遠東的移民,同時將本土流放而來的約千把個圖皮印第安人和刑事犯人也安置到了此處,以稀釋這裏的白人居民。
與此同時,他們也按照慣例,對兩縣的原荷蘭居民進行統計,願意留下當東岸國民的就即刻前往鄉鎮府等級並領取身份證明,而不願意留下的限1676年底之前想辦法離開關於這一點,荷蘭大使范貝弗寧赫前番已經與東岸方面討論過了,並確定了解決方案,預計這些人年內應該能夠乘船離開。
而這些離開之人的土地,東岸政府也統一按照本國市場價進行收購。荷蘭人雖然不情願,認為給價過低,卻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認栽走人。沒離開的人的土地也進行了統一丈量,然後清點人頭,進行重新分配,土地多的人由政府強制贖買,土地少的人由政府給予貸款進行購買,原則是每個人所擁有的土地上限不得超過三十畝,而這也是華夏東岸共和國《宅地法》中所明確記載的條款。
這些工作完成後,政府又將兩縣範圍內數量龐大的科薩黑人、科伊桑紅人奴隸收繳了上來(當然會考慮給予奴隸主一定的經濟補償,但不會太多),集中送到了政府興建的一些國營農場內工作,並許諾他們干滿七年後即可獲得自由,前往北美自由邦生活,同時也會給予他們一筆還算可以的遣散金,以確保他們去了北美後頭幾年不至於生活太過艱難。
毫無疑問,丈量土地、收繳奴隸都是令當地的荷蘭居民們極為憤怒的事情,更別提他們所信仰的新教路德宗並未得到東岸政府承認,教堂也被勒令關閉了。這些事情疊加起來,一度讓不少心懷鬼胎的荷蘭人發起了暴動,不過很快被嚴陣以待的陸軍第八混成營的官兵們給鎮壓了下去,一點水花也沒翻起來,同時也令其他人的內心迅速冷卻了下來,平靜又無奈地接受了眼前的一切。
而也正是第八混成營一千多官兵們的強力威懾,才使得接下來接近四千名外來移民能夠順利、安全地分配下去。他們與荷蘭人按照比例進行雜居,稀釋本地白人比例的意圖相當明顯,相信今後數年內,仍然會有大量居民被遷移過來,進一步稀釋本地數千名荷蘭布爾們的數量,最終將這片土地變成東岸人牢牢紮根的土地。
剛才白玉堂向郭漢東解釋的話裏面,就提到了這部分移民的事情,並表示至少今後兩年(1677、1678年)內河中地區獲得的所有移民也都將盡力安置到開普、平輿二縣,因此光城、殷城等地基本就不可能得到外來移民了當然從另一個不太好宣之於口的角度來看,未來光城、殷城、期思、新息四鄉鎮有非常大的可能是不歸河中地區行署管轄的,那麼他們就當然不願意往這裏發送本就不多的外來移民了。畢竟一旦日後南非大地上重新劃分行政區域,這四個鄉鎮不再歸河中地區行署代管,那麼他們現在所做的一切豈不都是在為他人做嫁衣?這是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的事情!所以,上述四鄉鎮也就只能苦苦等待了,起碼等到1679年才可能有新的外來移民遷入了。
郭漢東對這其中的彎彎繞也不是不清楚,只不過作為一個軍中年輕有為的少壯派,建功立業的心思時刻不停地支配着他的大腦。比如,去年才剛剛結束對卡瑪王國的戰爭,他夠某人成功地將那些人又向東驅逐了很遠,為國家獲取了大片的土地(只不過目前尚未去實際控制),現在就又想着要發動新一輪的攻勢,繼續開疆拓土了。因此,這才有了他剛才的那番問話,光城、殷城等地如果沒建設好,生產不夠發達的話,是不能作為一個有效的前出基地和補給基地的,那樣對於他郭漢東來說絕對不是什麼好消息。
白玉堂當然也明白郭漢東的意思,只不過現在兩人各居文武要職、身份不同,優先追求的目的也不同。他郭漢東打的什麼主意,白玉堂是再明了不過了,不就是想抓緊時間在南非再立下一個大功勞,再搞一次「大新聞」,以便有充足的資本可以升遷到其他地方去遠東登萊開拓隊隊長廖逍遙即將回國進入執委會任職,甚至有傳聞將擔任執委會主席,接替已經超期服務兩年之久的戚汪平戚主席,他郭漢東,打的不就是前往遠東,接替素來為眾人所矚目的登萊開拓隊隊長、登萊保安司令的職務麼?
老實說,對於這麼前途非常遠大的少壯派軍官,白玉堂也是沒打算與他為難的。只不過,你想要表現,我老白難道就想這麼一輩子默默無聞嗎?就不要進步嗎?開什麼玩笑?你可知我走了多少門路、背負了多少期望?怎麼可能為了你想要刷戰功就陪着窮兵黷武!於是,當二人的利益隱隱發生衝突時,白玉堂也就沒有過分退讓,而是按部就班地按照之前制定的工作計劃,努力消化起了荷屬南非殖民地。畢竟他也要政績、也要功勞,不可能事事都依着軍方,充作他們的後勤補給官,那樣還成何體統!
葬禮結束後,白玉堂拍了拍神色有些不甚開心的郭漢東,沒多說什麼,隨即便返回位於開普敦的新辦公室,處理起了政務。當先一條,自然是立項了無數次、又被槍斃了無數次的南非鐵路計劃了!
這條鐵路,從河中港出發,橫穿河中、天雄、歷山三縣(可能也會修一條從高達鄉通往開普敦的支線),基本囊括了南非最精華的地帶,輻射差不多二十個鄉鎮,十餘萬人口,還有很有修建的必要性的,至少比起本土一些虧損的線路來說,這裏應當能夠勉強維持收支平衡,當然前提是有線電報補貼也需留在鐵路部門。
由於這條鐵路的啟動資金超過一半由南非地方政府籌集另外一半由中央政府投資,說起來也是借了如今大基建的東風了因此被國內很多人戲稱為「鑽石鐵路」,意為南非河中地區是靠將幾乎所有採集到的鑽石都運回本土出售後才勉強湊夠啟動資金的。同時,這種砸鍋賣鐵修鐵路的決心,也令中央政府十分欣賞,最終才決定從交通彩票中挪出部分資金,幫助河中地區行署將這條鐵路修建起來。
除了鐵路這件頭等大事外,白玉堂同樣也很關心目前同樣歸河中地區管轄的鯨灣、海藍兩地。這兩個港口,說實話別看地處鳥不拉屎的納米布沙漠沿海,但確實能夠創造極大經濟消息的地方,所以也引來了本土的部分投資,打算在這裏改造碼頭,增強碼頭吞吐效率。另外,白玉堂甚至也在考慮是否於此修建一家大型皮革加工廠、一家海產品加工廠,以提高當地的加工水平,儘可能地將更多的利潤留在本地。要知道,這裏的漁業資源和海豹資源實在是太過於豐富了,每年都能創造海量的利益,同時也是經南非北上返回本土的船隻必經之路,地理位置也相當關鍵,因此值得投資投資,說不定日後也能成為河中地區行署轄下另一大現金奶牛呢。
最後,就是與近在咫尺的新華夏開拓隊嚴格來說,也不算近了,天氣配合時,也得半個月以上的航程了之間的各種貿易。現在,新華夏島各種種植園遍地開花,香草、劍麻、胡椒、蔗糖、咖啡、可可、棉花等特產商品成了大宗出口物資,行銷各處,不但本土各地都有銷售,就連奧斯曼、波斯市場都佔領得差不多了。
而也正因為這些經濟作物太好賣了,導致當地糧食種植面積偏小,除了一些旱地種了些高粱、西瓜等作物外,大部分的糧食均靠進口。其中,稻米進口自中央高原上麥利那人王國,小麥、花生、芝麻、大豆、玉米等農產品則進口自南非河中地區(義成地區糧食出口還未走上正軌),啤酒、葡萄酒等就更是如此了,因此兩地間有非常深厚的貿易基礎,非常值得利用起來。比如,最近聽說新華夏開拓隊方面要對沿海的土人發動多年來規模最大的一次攻擊,目前正在後勤物資籌措期,河中地區就接到了大筆的糧食訂單,這就是以後該努力的方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