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如風喚道。
蘇景年立馬於谷上,看着谷中的忙碌的和親大隊。
大隊紮營,生火,起灶。一片繁忙。
紅鸞轎輦與白色輦車,安詳停放在玉蝶林間。
「王爺???」如風見蘇景年不理自己,上前喚道。
「嗯。」蘇景年應了聲,眼神並未移動。只盯着山谷下方看。
「王爺!!!」如風真的有些急了,直言道:「這是南國的和親大隊,轎輦里的是大金的長公主。」
「我知道。。。」蘇景年回說。
「???」如風不解,問說:「王爺既然知道,那為何還要停下?現下馬上就要天黑,我們應該先進錦州城才是啊!」
蘇景年搖頭,回說:「我只是可憐她。大金的長公主,也不過是政治的犧牲品,皇權的玩物。」
自古以來,女子地位低下。無論是公主小姐,還是民女丫頭。
多是男人們權力的附屬,生育的工具。
看着大金長公主出嫁,蘇景年暗暗祈禱。
離若,你可一定要等着我。。。
身後的如風呆愣,完完全全無法理解蘇景年的話語。
長公主嫁為太子妃,這難道不是天大的美事嗎???
為何王爺會說,公主是犧牲品,是玩物???
漫山遍谷綻放的玉蝶,映入眼中。
蘇景年說:「紅塵若大夢,歸路無重逢。相遇便是緣分,她出嫁乃是喜事。只可惜我身無長物,無法送她些什麼。前路艱險難測,我就送她一支歌罷。」
略作沉思,張口吟唱。
歌聲迴轉,散於谷間。
「真情像草原廣闊,
層層風雨不能阻隔。
總有雲開日出時候,
萬丈陽光照耀你我。
真情像梅花開過,
冷冷冰雪不能掩沒。
就在最冷枝頭綻放,
看見春天走向你我。
雪花飄飄,北風蕭蕭。
天地一片蒼茫。
一剪寒梅傲立雪中,
只為伊人飄香。
愛我所愛,無怨無悔。
此情長留心間。」
(歌詞來源---《一剪梅》-娃娃)
山谷中的人,都停下了手中動作。
「將軍。。。」這是?副官問向石英吉。
石英吉抬手,阻止副官繼續說話。專心傾聽,生怕被打斷了去。
細細品味着這動人的歌聲。
歌詞悽美,情深意長。
「。。。」
轎輦中的莫若離,潸然淚下。
「是她。。。」
悲喜交集,淒入肝脾。
阿難。。。
愛我所愛,無怨無悔。
此情長留心間。
你果真是沒有忘了我。。。
你果真是來尋我了。。。
可我。。。
就要嫁作他□□。。。
五內鬱結,悲大心傷。
美人咳了起來。
「公主???」婢女本沉浸在歌聲中不能自拔。但見美人哭得悲愴,又哮喘不止。
大驚問道:「公主你這是怎麼了???」
美人以手掩住口鼻,悶聲道:「我累了。。。你下去罷。。。」
「是。。。」婢女將信將疑,退出了轎輦。
莫若離移開手,暗紅的血滴,匯在手心。
心中有種聲音在呼喊。
放棄仇恨!!!放棄一切!!!
去找她,跟着她遠走天涯。
不要再去想那不堪回首的過去,不要再怕那觸不可及的未來。
只要現在,只要她。。。
握緊懷中司馬。
莫若離絕望地闔上了雙眼。
復仇大計進展於此,已經不單單再是一人之仇,或是幾人之恨。
無數人的命運,因為天旻的暴行,偏離了軌道。
不為母妃,不為寶哥哥,不為自己。
可完顏一族與白依爾一族的血,不能白流!
一切因果,都再明白不過。
只是因為你我,於茫茫人海匆匆錯過。
錯過了,也就錯過了。
相逢不相識,
相見若未見。
往後再也不見,
只盼再也不念。
再也不念。
歌聲消弭,轎輦外只得風聲。
莫若離覺得自己的心也都空了,腦袋裏隆隆作響。
熱淚流下,染紅了眼睛。
。。。。。。。。。。。。。。。。。。。。。。。。。。。。。。。。。。。。。。。。
「走。」
歌罷。蘇景年調轉馬頭,策馬離去。
大隊緊隨。
往錦州而去。
行至入夜時分,趕在城門關閉之前,進了錦州城。
黑夜降臨,雪花又簌簌地飄了起來。
「白鹿樓。」
金漆牌匾,白鹿樓三個字映入眼帘。
蘇景年只覺得,恍如隔世。
嘆了口氣,跳下馬來。
大隊也都下馬,將馬匹和行裝交給了白鹿樓的小二。
眾人推門,進樓。
樓內炭火燃足,溫暖如春。
水晶吊燈,懸掛於大廳正上方。溢彩流光,只照的大廳明亮更甚白晝。
如風打了個手勢。其他黑甲鐵騎得令,分散歇息。
他自己跟隨者蘇景年,來到了酒仙閣大堂。
大堂喧譁,熱鬧如舊。
喝酒的、划拳的、叫嚷的、煽風點火的,民間萬象。
酩酊的、高興的、憤怒的、冷眼觀之的,人生百態。
尋了那個之前坐的、不起眼的位置,二人坐了下來。
蘇景年望向莫若離曾經停留過的雅間。
那雅間今日無人使用,漆黑一片。
蘇景年垂下眼,一時悵然若失。
白鹿樓一如既往,自己一如既往。
你卻走了。。。
要來幾個小菜,蘇景年悶聲吃起酒來。
一碗又是一碗,
奈何,醉無可醉。
如風勸了幾句,不見效果。
也就陪着她喝了起來。
十二帶着阿什庫從鯤鵬閣出來吃酒,剛剛進了酒仙閣。
眼尖地發現蘇景年坐在角落,正在灌酒。
「蘇大哥?!!!」
十二欣喜若狂,撇開阿什庫朝蘇景年奔了過來。
「?」蘇景年聽見有人喚自己,抬頭望去。
「。。。」如風放下海碗。按住桌上自己的佩刀,警戒起來。
「蘇大哥!」十二來到桌前。
「十二。。。」
他鄉遇故知,蘇景年有些驚喜。
十二身後,一巨人靠近。
蘇景年仰頭望去。
巨人身高遠遠超過十尺,頭髮紮成高髻;濃眉大眼,目光如炬。
盯着蘇景年看。
十二笑着向巨人介紹道:「這位是北域王。」
「。。。」巨人無任何表示,也不接話。還是盯着蘇景年。
「。。。」蘇景年眯眼,問向十二:「這位?」
「阿什庫。」巨人答道,聲如洪鐘。
如風猛地站了起來,按住刀柄。
死敵相見,分外眼紅。
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十二尷尬不已。
「哈哈哈,」蘇景年笑了起來,說:「原來是大金第一勇士,阿什庫!」
「不敢。」阿什庫回說。
「坐。」蘇景年請到。給了如風一個放心的眼神。
「坐坐。」十二忙上前,拉着阿什庫坐了下來。
如風也坐了下來,佩刀放在身側,隨時準備出鞘。
蘇景年為四人一人倒了一碗酒釀,邊喝酒邊問說:
「十二,你怎麼來了北域了?」
「額。」十二噎住。
搶親這種事,怎麼好意思拿到枱面上說。
搶的還是自己的親姐姐。
「搶親。」阿什庫毫不掩飾,回道。
「咳咳咳。」蘇景年無語,差點被酒嗆死。
十二大羞,如風呆愣。
擦擦嘴邊溢出來的酒水,蘇景年問說:「搶親,指的可是出嫁到南國的長公主?」
「是。」阿什庫回說。
十二隻是輕輕點頭,也拿起一碗酒喝了起來,掩飾自己的羞怯。
如風不解,問說:「我們方才才遇見了和親的隊伍。如若要搶親,為何不早在大金境內動手,而是到了北域才動手?」
蘇景年瞭然其中的玄妙,欲開口打個圓場。
「在北域動手,可撇清大金之干係。運氣好的話,還能嫁禍給北域王。南皇與北域王內鬥,大金可坐收漁利。」阿什庫直愣愣回道。
「噗。。。」十二直接將口中的酒水噴了出來,咳得上氣不接下氣。
蘇景年無奈,幫十二順着氣。
暗想,這阿什庫說話怎麼如此的直截了當。
「哦!!!」如風拍案而起。
讚賞叫道:「好計策!!!一箭雙鵰啊!!!」
情不自禁地向阿什庫投去了個欣賞的眼神。
「。。。」阿什庫聳聳眉毛,揚起了頭,連眼睛都亮了亮。
回給如風一個滿是驕傲的眼神。
如風讚許點頭。提起海碗向阿什庫敬酒。
阿什庫回敬。
二人眼神交流着,頓時有種惺惺相惜之感。
「蘇、蘇大哥,」十二邊擦嘴,邊解釋道:「來到北域才搶親,主要是避開金國各處的眼線,並非是要嫁禍於你的。」
「呵呵呵,」蘇景年笑着安慰道:「蘇大哥懂的。」
桌上的阿什庫與如風旁若無人的聊了起來,熱而專注。時不時互相敬酒火。
蘇景年扶額。
心想,真是不知如何形容這兩個人。
到底是該用志趣相投這四個字呢?還是該用臭味相投這四個字好。。。
看向十二,說:「和親的隊伍就駐紮在城外谷地的玉蝶林里,你出了城,往南去就能見到。」
「嗯。」十二點頭,面有難色。
「?」蘇景年見了,問說:「十二,可是擔心搶親會不順?」
十二搖頭,回說:「有阿什庫在,搶親不會失敗。」
蘇景年吃驚,心想十二竟如此相信阿什庫。想來大金第一勇士之稱號,必是實至名歸。
「那就是在擔心,搶親後如何安置長公主?」蘇景年又問。
「。。。」十二仍是搖頭。
「。。。」蘇景年沒了話。自斟自飲起來。
「唉。」十二長嘆,說:「我如此的拼盡全力,冒死搶親。也不知皇姐能否明白,我的這般良苦用心。能否迷途知返,不要再為了讓我能繼承皇位,而去犧牲自己。」
蘇景年嘬了口碗中酒,問說:「十二言下之意,長公主並非是被逼出嫁?而是為了皇位?」
十二扁嘴,譏諷道:「皇姐給太子精心準備的嫁妝,不可不謂之奢華。連鬼皇之刃,苗刀司馬都在其中。如此的煞費苦心,哪有半分被逼迫的跡象。不是為了皇位,是為了什麼。」
「???」蘇景年皺眉,問說:「司馬?!是你皇姐給太子的嫁妝?!!!」
心想,離若說司馬是為一重要之人所尋。
難道長公主早有意下嫁太子,故而讓離若早早尋刀?
那「重要之人」,便是長公主?
十二不屑道:「可不是嘛,我問司馬怎麼來的。皇姐哄騙我說,是三個問題換來的。如此低劣的理由,也不知她是如何想出來的。」
「。。。」蘇景年愣住,手中的酒碗掉落在桌上,酒釀流淌了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