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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淑雅站在比弗利城別墅區一扇厚重的大門前,轉頭對勞倫斯道,「你從沒說過你舅舅在水瓶星。」這種見家長的節奏讓她有點措手不及。
勞倫斯攤手,「我也是才知道,他向lái 行蹤不定,況且這裏確實不是他的住處……」
這時,確認了驗證信息無誤之後,大門悄然開啟,顯露出內部寬闊規整的花園、造型優美的噴泉和龐大恢弘的宮殿式豪宅。
「但肯定是他設計的……」喬淑雅一眼就看出這裏的風格和流雲城堡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兩人沒有討論下去,因為一位五六十歲的男子沿着正中的石子路快步走了過來,張開雙臂熱情地擁抱了勞倫斯,「好久不見,我的孩子。」
「好久不見,菲利克斯叔叔。」勞倫斯似乎不習慣這種過於親密的舉動,表情有些僵硬。
好在對方很快轉移了目標,兩眼放光地打量起喬淑雅,「哦,這位一定是諾亞小姐了吧!我可是久聞大名啦!果然和星網裏一樣漂亮!」
他似乎也想來個熱情的擁抱,可惜喬淑雅沒給他這個機huì ,率先伸出一隻手,輕輕握了握,微xiào 道,「叫我芙蕾就好。西蒙導演倒是風采依舊。」至於他的前半句話,還是忽略吧。
喬淑雅還真知道他,怎麼說也是個圈內人,而且頗為有名。雖然他被提名了七次金鷹獎最佳導演卻沒一次獲獎,但那可以說是非戰之罪。因為他執導的全部是商業片,先天不足。除非能像卡梅隆那樣對整個行業造成革命性、顛覆性的影響。否則很難受到獎項的肯定。
不要以為商業片導演就比文藝片導演要Low。文藝片通常是中小投資,人員少。組織簡單,佈景、服裝、道具都不會太複雜。拍攝安排也可以靈活些。總之,劇組小,是非就少,往wǎng 遇到的最dà 難題就是資金不足。
但商業片一般都是大製作,劇組動輒幾百上千人,可能一件禮服就要幾千萬,一個戰鬥場面就要上百台機甲,拍一次外景要跑十幾個星球。怎麼把所有的工作都安排地有條不紊、忙而不亂?怎麼讓所有工作人員各司其職對你唯命是從?怎麼讓大牌明星願yì 按你的想法演繹角色?怎麼讓投資方不把角色做人情或者胡亂刪改劇本?這些遠遠不是錢能解決的問題,它時刻考驗着導演智商、情商。記憶對大局和細節的掌控能力。
所以拍文藝片而功成名就的導演,轉戰商業片的結果,通常是大敗虧輸、灰頭土臉,只好重新撿起文藝片,繼續拿獎到手軟。從這種意義上講,金錢和榮譽是不可兼得的。電影獎項的評委們顯然也這樣認為,既然放qì 了藝術性選zé 了商業性,就不要在獎項上抱有過多的奢望,拿幾個「服裝設計」「視覺效果」「化妝」「音效」之類的技術獎聊以自|慰就好。
好在菲利克斯.西蒙並不覺得缺一座金鷹獎最佳導演的獎盃算什麼導演生涯的遺憾。所以幾十年來一直在商業片的不歸路上越走越遠,終於成為了神一樣的存在。這也不奇怪,他是繪畫出身,對於色彩、構圖都異常敏感。改行做導演,優勢盡顯。他尤其擅長用絢麗的色彩、明快的節奏來加強作品的表現力,給人帶來強烈的感官刺激。這正好契合了商業片的奧義。自然是叫好又叫座。
每位能在自己的領域走到最頂端的人,一定有着遠超同儕的卓越之處。對於這樣一位大師級的商業片導演。即便沒有世界頂級獎項的光環加持,喬淑雅也是十分敬佩的。
「你也叫我菲利克斯吧!」菲利克斯心裏對自己的知名度相當滿意。絲毫沒有想到勞倫斯事前做過科普的可能性——事實上的確沒有,「現在的新秀啊,勢頭都猛得很,我說不定什麼時候也要求你關照啦。」
喬淑雅捂嘴笑道,「這話說反了吧,我倒是想搭你的順風船,可惜不得其門而入啊。」
「你們就別互相吹捧了。」勞倫斯扶額,「倒是維克多呢?」
菲利克斯這才拍了拍腦門,趕緊領着兩人向着前方的別墅走去,「維克多啊,你也知道,一旦來了靈感,就什麼都顧不上了。不過要不是這樣,我也不會有這麼個宅子。你們覺得它怎麼樣?」話語中的得yì 和炫耀壓根沒想掩飾。
喬淑雅沒想到傳說中的西蒙導演是這麼——直白的人,「額,我猜,就是讓帝國皇帝看到,都會嫌棄自己的皇宮寒酸簡陋、不堪入目呢。」
喂喂,這麼坑爹真的大丈夫?而且這麼信手拈來、面不改色,怕不止一次這麼幹了吧……勞倫斯再次深刻理解了「問題少女」這個稱號的全面性和准què 性。
不過菲利克斯顯然不覺得喬淑雅是在睜眼說瞎話,因為他自己也是這麼認為的,所以當即就將她引為知己,「我就知道你肯定會喜歡,從你的影片裏就看得出來,特別是《冰雪奇緣》裏那個城堡啊,真是太對我胃口了!」
「你不會還在遺憾流雲城堡被我橫刀奪愛了吧。」勞倫斯無奈道,「讓維克多再給你建一座就是啦。」
「庸俗!虧你還是學繪畫的。」菲利克斯瞪了他一眼,「我在意的是那些膚淺的、感官的享shòu 嗎?建築體現的不僅是生活的方式,還有生活的態度。推開窗就能嗅到鮮花芬芳,爬上塔頂就能夠欣賞日出日落……」他忘情地張開雙臂,「那種愜意的心情哪是你這種成天和冰冷的機器為伴的人能體會的!」
這地圖炮放得……傷及無辜了好吧。喬淑雅暗自汗了一下,「城堡什麼的,人少了其實會顯得空曠清冷。我看還是這裏更好些。很溫馨舒適的感覺。」
菲利克斯深以為然地點頭,「年輕的時候總想要干出一番事業。結果忙得腳不沾地。到老了才知道,為了些許虛名累死累活真是不值得。能和愛人安安穩穩地待在家裏才是最幸福的事啊。」
所以他這兩年一直也沒開工,外界猜什麼的都有。有的說他才華枯竭,有的說他重病臥床,有的說他只是在暗中籌備隨後肯定有大動作,但他從來都沒有公開回應。喬淑雅說他「風采依舊」便是指的這個。
「那是你早就賺夠名氣啦!」勞倫斯毫不客氣地拆台,「得了便宜還賣乖,會引發公憤的。」
「我只是在陳述事實。」菲利克斯聳聳肩,推開了別墅的大門,帶着人生贏家的意氣風發。張開雙臂向兩人宣告,「歡迎光臨夢花園!」
彩繪的穹頂,斑斕的花窗,晶瑩剔透的吊燈,光可鑑人的地板,蜿蜒盤繞的扶梯,華麗繁複的雕飾。如果說流雲城堡的主題是深沉與厚重,那夢花園的主題就是優雅和精緻。整座別墅有一百多個房間,一個室內游泳池。一個空中花園,地下自然少不了控制中心和安保系統,屋後還有一片寬廣的草地。
「我決定將那裏改成跑馬場。」菲利克斯興奮地介shào 說,「就像電影裏Anna騎的那種——我還是頭一次知道馬可以用來騎的!」
星際時代的動物除了當食物就是當寵物。比較兇猛的還可以扔進鬥獸場進行賭博,但這都只是小部分。環保主義的盛行將人類和野生動物隔離開,有些星球甚至在人類活動區四周樹立高大堅固的圍牆——也不知是為了保護人類還是保護動物。因為科技的發達。星際人完全不需要用「畜力」作為交通運輸、機械運轉的動力。所以馬這種既不小巧可愛,又不兇狠好鬥的動物。在人類眼中毫無利用價值。
星際人在享shòu 科技帶來的便利的同時,不可避免地越來越脫離自然。高高在上,仿若神明。人類不再有機huì 和必要去和其他物種進行交流。但這不是動物的遺憾,而是人類的遺憾。因為動物能夠帶給人類的心靈慰藉,是人類自身無法給予和填補的。所以喬淑雅希望,能夠讓人類一點點找回那種從地球部落時代起逐漸建立起來的人與動物之間的古老聯繫。
「前提是你能訓liàn 好它們。」她好心地建議。
「雖然我不拿手,不過聽說有人在開發這個項目,看來和我一樣想法的人也不少。」菲利克斯似乎毫不擔心,「要是能養頭馴鹿就更好了,可惜這裏的氣候不適合啊。」
「這種玩物喪志的小愛好,就不要拿來荼毒別人啦。」勞倫斯煞風景地催促道,「我還是更關心什麼時候吃晚飯的問題。」
整個別墅逛下來足足用了一個下午,不過菲利克斯似乎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菲利克斯被打斷了興致有些懊惱,「真不明白維克多怎麼看出你有藝術細胞的,明明無趣的很。聽我的,芙蕾,還是趕緊把他甩掉。」說完,挑釁地看了勞倫斯一眼,轉身去安排晚餐,順便試試能不能把維克多從異次元叫回來。
「你當然不會聽他胡言亂語的,對吧。」勞倫斯抱臂看着喬淑雅。
喬淑雅挑眉,「我倒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啊。」不過見勞倫斯的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連忙顧左右而言他,「額,那個,菲利克斯和你舅舅不會是……我想xiàng 的那種關xì 吧。」
勞倫斯氣哼哼地道,「就是嘍,要是我舅舅有兒子,哪怕一個女兒,也不至於讓我這個沒有藝術細胞的外姓人繼承家族手藝嘛。」
喬淑雅好笑,「怎麼這么小氣,我看菲利克斯人不錯啊。」
「可惜是彎的,而且名草有主,你有心情不如多看我兩眼?」
那好心情立馬就沒啦……喬淑雅翻了個白眼,轉身往餐廳走去,「所以你的繪畫是你舅舅教的?」
「十歲以前是這樣。我母親身體不是很好,兩個孩子照顧不過來,就把我交給了維克多——她甚至想把我過繼給他。」
「這顯然不可能成功。」
「沒錯,我父親當然不會同意。事實上維克多也不同意——兩個男人之間容不下另一個男人,你懂的。」
喬淑雅會意一笑。
「不過我母親還是希望我多受些藝術薰陶——她一直都反對我父親把所有孩子都培養成軍人的做法,而是想讓我成為藝術家。」
「可惜沒有成功。」喬淑雅嘆了口氣,又覺得這話有歧義,解釋道,「我是說,你當然是個很優秀的藝術家,不過當軍人更優秀就是了。」
「是很可惜。」勞倫斯倒沒有在意她的帝國立場,反而表示贊同,「我在母親病重的時候回到家裏,父親當時還向母親保證不會讓我參軍,結果母親一去世他就把我扔進軍校了。」
果然男人的誓言就是個P啊……喬淑雅心裏吐槽,嘴上卻只能訥訥地說了句,「我很抱歉。」
勞倫斯自己倒很淡然,「沒什麼,我和她其實不太熟,也就偶爾在星網上見見面。她對家族傳承過於執着了,既然維克多指望不上,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油畫嗎?那的確是了不起的技藝,更了不起的是它可能傳承了幾千年,就此斷絕的確可惜。」喬淑雅皺了皺眉,「不過如果你不喜歡的話,那就另當別論——所以你到底喜不喜歡呢?」
「你還是頭一個這麼問的人。」勞倫斯沒有正面回答,「其實,喜歡與否,本來就不該成為行事的動機——人不能因為喜歡就只吃肉,不能因為討厭就隨意殺人。而且,喜好不全是基因決定,更多還是源於後天培養。就像有人喜歡吃米飯,有人喜歡吃麵包,都是習慣問題,換個成長環境,可能就完全相反。所以個人的意願,真是很不靠譜又很沒意義的東西。」
喬淑雅欲言又止,她忽然覺得有些悲哀。他的父母似乎從來不在意他的想法,不論是當畫家還是當軍人,都沒問過他的意願就擅自決定了。更悲哀的地方在於,他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可悲哀的。相比之下,花樣作死的自己,真可以稱得上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喬淑雅移開了目光,免得被他發現自己眼中流露的同情之色,畢竟同情有時候是等同於侮辱的。而且男人的思維方式和女人有着本質上的不同,自己說不定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呢。於是她輕哼一聲,「所以,對你來說,跟哪個女人結婚,其實都無所謂嘍?」
勞倫斯一愣,隨即微微一笑,「認識你之前,自然是無所謂的……」
喬淑雅支起耳朵,見他停下不說,忍不住轉頭望去,正好和他四目相對,頓時有種被抓包的窘迫,趕忙又扭開去。
就聽耳邊傳來輕笑聲,「認識你之後,其他女人也就變得無所謂了。」
喬淑雅不由地勾起了唇角。
女人就是如此,明知道對方說的可能是謊言,還是忍不住想要相信。如果能活在甜美的夢境中,真實的世界就顯得無關緊要。所以最重要的,還是遇見那個肯為你編織一輩子美夢的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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