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在手
只一眼,便讓錦一心中的希望死灰復燃了。她不能有太大的動作,於是只好輕輕沖他揮了揮手,想讓他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可她剛一抬起手,蕭丞就已經移開了視線,仿佛壓根沒有看見立櫃裏有人,也沒有在這間屋子裏久待,只說了兩三句話便退了出去。
「……」錦一的心又跌到了谷底,只能暗自祈禱在這過程中皇后不會走過來。
她好像在等着什麼人,不過看上去並不着急,正坐在桌前慢悠悠地喝着茶。
不過錦一就沒那麼輕鬆了,她此刻的處境如同把生命和時間綁在了一起,等待變得比任何時刻都還要難熬。也不知等了有多久,她站得手腳都僵硬了,終於聽見了開門聲,又有人走了進來。
她趕緊隔着雕花看了看,可惜不怎麼看得清楚,只知道是名男子。接着她便聽見皇后的嬌嗔,似是在埋怨那男子來得太遲。
男子任由她責怪,時不時說上一兩句話,哄得皇后小鳥依人似的靠在了他的懷中,嬌笑連連。那男子又附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句什麼,而後橫抱起她往床榻走去,兩人的聲音也越來越模糊。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錦一默默低下了頭,覺得自己的天靈蓋被悶雷劈了一記。
她知道後宮佳麗三千,皇帝不可能做到雨露均沾,所以大多的深宮女子都是獨守空閨,空虛寂寞也是必然的,同侍衛甚至太監私通是常有的事,可究竟要有多好的運氣才能撞見皇后偷情,還是在這大白天?
雖然對於皇后的這檔子事,錦一是有所耳聞的,但親眼看見造成的衝擊比只聽別人說可大多了,她這會兒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仍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正當錦一感嘆着這奇妙的一切,安靜的屋子裏突然響起了一陣難耐的嬌喘聲。起先還有所壓抑,不甚明顯,後來越來越大聲,似痛苦又似歡愉,弄得錦一的所有思緒在這一瞬間全都被打亂了。
「……」嗯……這麼快就直奔主題了麼,真是太刺激了……
儘管她從來沒有親身經歷過這樣的事,但該知道的不該知道都知道得差不多了,所以就算看不見也知道裏面的人正在做什麼。
她聽得面紅耳赤,六神無主,隔了許久才想起要用手指堵住了耳朵,可多多少少還是聽得見一些漏網之魚,愈發感覺柜子裏的空氣越來越稀薄了。
不行不行,得趕快想點其他事情來轉移注意力!
錦一深呼吸了幾口氣,反覆告誡自己不要再去聽那聲音了。誠然效果甚微,卻至少讓她腦袋裏的糨糊少了些,給思維騰出了空間。
於是她終於漸漸意識到,采月把她引到這裏來可能是一個圈套。
可是以采月在坤寧宮的地位,皇后是萬萬不會告訴她這些事的啊。就打坤寧宮的人對這勾當都知情,也不能意味着他們能知道具體位置吧。要是誰都知道了,皇后豈不是相當於把自己的性命交了出去麼。
采月果然是在幫其他人做事的麼?但為什麼要這麼明顯地陷害她,就像根本不再顧忌那層還沒有捅破的紙似的,就不怕她事後翻臉麼。
莫非還有別的打算?
很快,外面傳來的雜亂無序的腳步聲印證了錦一的想法,吵鬧聲隨之而來,其中聽得最為清楚的莫過於瑜盈的聲音了。
&上,娘娘真的沒有在此處……誒這兒樹枝多,您當心別劃傷了!」
&這不知好歹的賤婢,扯着嗓門叫那麼大聲,是想給裏面的人通風報信麼!」另一個說話的是才跟了皇帝不久的孫永,尖細的嗓子尤為刺耳,「來人吶,還不快把她帶走!」
&上奴婢真的沒有欺——」
最後一句撕心裂肺的哭喊還沒來得及說完就戛然而止,發生了什麼也不得而知。
瑜盈就算是在最後一刻也惦記着自己主子,好在這份忠心也沒有白費。從她開口的第一句話起,皇后就已經知道事情不對勁了。一邊手忙腳亂地穿着衣裳,一邊近乎失去理智地催促着男子趕快想辦法離開。
錦一一聽,惋惜地搖了搖頭。
要是有辦法離開,她也不至於被困在這柜子了里。要怪啊,也只能怪當初建造這屋子的工匠。不過或許他們也不知道屋子的用途,要不然怎麼會除了一扇門就沒別的出口了呢。
本來錦一還抱着看熱鬧的心態,後來發覺自己好像沒什麼資格置身事外,她也在這屋子裏啊!萬一那男子也躲到這柜子裏來該怎麼辦,待會兒皇帝闖進來後下令搜屋子又怎麼辦,那她豈不是更是只有死路一條了?
然而屋外的那行人顯然沒有打算留多餘的時間給他們思考,下一刻屋子門便人被大力地推開了,發出巨大的聲響。就連錦一都被嚇得抖了一下,更別提屋裏的另外兩人了。
雖然柜子沒有正對着門,但為了謹慎起見,她還是往下蹲了蹲,錯開了上方的雕花,靜靜聽着外面的動靜。
皇帝晚了幾步才走進來,只不過還沒走幾步便見一道身影沖了出來,跪在了他的面前,擋住了去路。他低頭一看,是皇后。
只不過她此刻容光盡失,頭髮凌亂,衣不蔽體,哪裏還有半分.身為皇后該有的尊貴。
大概皇后也知道以現在這種狀況,無論自己說什麼也於事無補,所以只能抱着皇帝的腿哭着認錯求饒。
這間屋子在這之前發生了什麼事不言而喻,被戴了綠帽的皇帝龍顏震怒,看着衣衫不整的皇后,哪裏還有什麼心情聽她在這兒哭哭啼啼的,一腳狠狠地把她踢開,回頭對身後的人說道:「把這對不知廉恥的姦夫淫.婦給朕帶下去!」
皇后哭得更加悲痛欲絕,連滾帶爬地重新回到皇帝的跟前,一個勁兒地磕頭求饒,卻立馬被侍衛毫不留情地拖了下去。
儘管看不見,但錦一聽得也是心驚肉跳的,覺得還好皇帝手裏沒有刀劍之類的,要不然非得把皇后的肉一片片削下來才能解氣吧。
可是據她所知,皇帝對於這件事好像是知情的,只是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怎麼會突然又追究起來了?
錦一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總覺得皇帝是有備而來。那泄密的人又會是誰,蕭丞麼?難道皇后也只是一顆棋子而已,為什麼又突然不要這顆棋子了?
最重要的是,采月把她引到這裏來的目的是什麼,不會是想趁着這次機會把她除掉吧?但她的確又想不出來到底還會有誰這麼恨她,視她為眼中釘。
錦一還在為這剪不斷理還亂的思緒犯愁,誰料又聽得皇帝一聲令下:「給朕好好的搜,這屋裏還有沒有藏起來的!」
「……」她陡地回過神來,瞪大了雙眼。
不會吧,還真的是為了讓她也和這件事也扯上關係?完了完了,看來這下是真的要亡了。這麼大的柜子擺在屋子裏,不可能不被搜查的。
錦一從未像現在這般緊張過,仿佛心臟都能從嗓子眼跳出來了。她雙手緊握着放在胸前,就算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還是忍不住期望着會有一線生機出現。
也不知道祈求是不是真的被老天爺聽了去,搜屋子的人恍若被鬼蒙住了眼,竟然像沒看見這柜子一樣,幾番從它面前經過,卻從沒有一個人打開過。
錦一不敢相信自己又一次死裏逃生了。情緒在經歷了大起大落後難免脆弱,她捂住了嘴巴,害怕自己會沒出息地哭出聲來。等人全部走後才敢有所鬆懈,貼着櫃背緩緩坐了下來。
是因為蕭丞吧,他剛才分明看見了她的對吧?
她莫名地堅信着自己的這個設想是對的,就算哭鼻子也是開心的。
原來能夠這樣完全信任一個人的感覺會是這麼好,仿佛天塌下來了也會有他頂着,所有的苦痛他都會替你擋去,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麼是可怕的了。
高興地難過了一會兒後,錦一抹了抹眼淚,想趁着還沒有人來之前趕快離開這裏。無奈四肢的力量像是被抽光了,一點也使不上力。
她泄氣地錘了錘柜子,櫃門卻不知怎麼打開了。習慣了黑暗的眼睛一時間還無法適應這突如其來的光亮,錦一下意識地閉上眼睛緩了緩,等再睜開時,眼前的光已經被人遮住了。
蕭丞像是從光里走出來似的,半蹲在她的身前,逸骨仙仙,如同紅塵幻影。
他的突然出現讓錦一錯愕不已,隔了半晌才相信他是真的。
她沒想到在生死關前走過一遭後,看見的第一個人會是蕭丞,於是好不容易才止住的哭意又湧上了眼眶。她生怕一個不留神他就會消失,所以不敢讓眼淚模糊視線,只能不停地用手背擦去淚水,另一隻手伸過去要他抱。
說好的要讓蕭丞非她不可呢,怎麼她愈發覺得像是被對調了。
知道她受了不小的驚嚇,蕭丞握住了她伸過來的手,身子往前傾了傾,半探進柜子裏,把她擁入了懷中。
錦一汗津津的臉頰貼在他微涼的脖頸上,滾燙的眼淚也順勢滴進了他的衣襟內,沒一會兒就變得冰涼。
痛苦地哭了一場後,她終於哭夠了,開始抽抽噎噎地說話:「我都要被嚇死了……怎麼這麼嚇人……」
&的腳都軟了……身上也一點力氣都沒有……」
蕭丞耐心地聽着她講,也不說話,只是用手撫着她的背,幫她順順氣。
錦一一個人說了半天話也不見有回應,眼睛紅紅地望着他,問道:「你怎麼都不安慰安慰我?」
於是蕭丞又把她的腦袋按了回去,拍了拍她的頭,安慰道:「好了好了,不怕了。」
「……」敷衍敷衍,真是太敷衍了!
怎麼天大的事到了他眼裏,也會變成不過就那麼回事。這弄得錦一沒好意思再哭下去了,眼淚鼻涕一擦,想起了正事來,推了推蕭丞,催促道:「我們還是快走吧,萬一又有人闖進來就麻煩了。」
蕭丞低聲「嗯」了一聲,手中的佛珠卻突然猛地砸向了角落裏擺放着的那隻青花纏枝蓮落地大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