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蔽日總是妖
血鬼降的五鬼大搬運確實了得,也不知道糊糊從哪弄來了幾大桶礦泉水,愣是讓法渡把自己洗了個乾淨徹底。
法渡換了乾淨的衣服,把染血的舊衣服點火燒了,那一股騰起的煙里也帶着血腥味。他靜靜的站着,總覺得惆悵:「糊糊,我心裏堵得慌。」
&想了。」糊糊坐在冰冷的沙地里滿不在乎的回答,「你救不了那個人。」
法渡望了望手裏那台單反相機,無聲無息的刨了個沙坑,把相機埋了下去:「如果我早一點下定決心,他可能不會死……不會死得那麼慘。」
糊糊提醒道:「你可別在這念往生咒超度亡魂,萬一引來了其他怪物,我也保不住你。」
法渡苦笑一聲,一起在生死線上走了一遭,別說是超度,他連那個小伙子的名字都不知道啊。
糊糊一點也沒顧念他的想法,扭頭就沿着沙丘的坡面向上爬:「你與其為路人擔憂,不如先去看看白蛇吧。」
&上哪去了?」才一進帳篷小白就開了口。
&還沒睡?」法渡看他既然已經可以恢復人形,多半也就沒問題了,剛才糊糊那神神叨叨的表情,他還以為小白真要被撐死了呢。
小白湊近了一點點:「為何你身上有那麼濃的血腥味?」
&剛才什麼都沒察覺到嗎?」法渡也覺得奇怪,湖泊出現的位置並不算太遠,整個沙丘幾乎都快被怪魚神使弄塌了,偏偏沒有任何人察覺到異樣。
&不是神使又來襲擊你了?」小白皺着眉頭,「神使呢?」
法渡吞吞吐吐的回答:「被我殺了。」
小白就跟聽見中了五百萬巨獎的表情看着他:「你?殺死了神使?」
&法渡老老實實的點頭,看他仍舊不相信,於是又加了一句,「糊糊幫了我的忙。」
小白點點頭:「若有血鬼降幫忙尚且說得過去。」
法渡不樂意了:「你那表情是什麼意思,我就這麼弱小這麼靠不住嗎?」
&小白居然笑了,「其實我一直以為你如此駑鈍莽撞,也許早就會因為意外一命歸西。你能活到現在,真乃天命護佑。」
法渡一臉黑線,你這就是在嘲諷我頭頂主角光環的意思嗎?
「……小白,剛才你是不是到沙丘上……」法渡剛問了半句就覺得不對,按小白的個性既然到了沙丘頂上那就一定會下來嘲諷他的狼狽,難道他剛才看見的確實只是幻象?
小白追問道:「什麼沙丘上?」
&殺了神使之後看到沙丘上好像有個人遠遠的看着我,那身形看着眼熟,可一晃眼又不見了,糊糊也說他什麼都沒看見。」法渡搖搖頭,「也許我真的是太累了……」
&血鬼降也未曾察覺?」小白略微沉吟,「如果你沒有看錯,那此人殊不簡單。」
&咳……咳……」小白忽然咳嗽起來,法渡也覺得很意外。妖怪顯然比人類強悍得多,哪怕是小白最初脫困時虛弱至極時,也只是很難長時間維持人形,從不見他犯個感冒頭疼之類小毛病,現在忽然咳嗽起來就更顯得反常。
&白?小白你沒事……」法渡過去想拍拍他的背,還沒到跟前就聽到反嘔的聲音,連續幾下之後,他忽然聞到了奇怪的血腥味。
法渡摁亮了帳篷里的應急燈,小白這個有潔癖的人,啊不,是條有潔癖的蛇,早已經找了個膠袋鋪在自己面前,可那袋子裏吐出來的卻多半都是血。
法渡急着湊過去,卻被小白避過,一巴掌把他推遠:「無妨。」
&識你那麼久,什麼時候見你吐血?」法渡有些着急,硬把小白擠到一邊去查看袋子,「你到底是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小白瞬間驚詫之後就是一臉嫌棄。
法渡很想噴他一臉鹽汽水,對自己的產物都嫌棄成這樣,你這是病,得治!
糊糊悉悉索索的從帳篷門口鑽進來,只朝那裏瞥了一眼就笑了:「這哪是吃了不乾淨的東西,是有人想殺白蛇。」
法渡一頭霧水的望着糊糊。
&些血塊當中都有銀芒,應該是針吧。其他的菜都不好藏針,應該是有人把針藏在羊羔肉里,白蛇全部吞進肚裏之後自然五臟六腑全部都會受損傷。」
&羊羔肉里藏針,難道其他人就不會發現嗎?」法渡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題就在這裏。如果早就藏好了針,很有可能會誤傷他人,所以只能是在分割好了羊肉之後才下的手。還有,這麼多針藏在肉里,無論他藏得再好,正常人都一定會發現,可他怎麼就知道白蛇一定會囫圇朝下吞?」
小白捂着腹部,微微蹙着眉頭:「有人知道我的真實身份……而且那個人就在眼前這群人當中。」
&埋針拖住白蛇,然後驅動神使來對付你。」糊糊笑道,「這回你們可真是攤上□□煩了。」
糊糊的話令法渡心裏又蒙上了一層不祥的陰影。
&不用愁眉苦臉,這點小傷不算什麼,明天我們照例出發無妨。」小白咳嗽了兩聲,法渡又聞到了血的味道。
&不用死撐,如果真的不舒服……」
&妨。」小白側着身子又躺下了,明擺着不想再搭理他。糊糊也伸了個懶腰,跟小狗似的鑽進了旅行箱。
法渡也不好再說什麼,悄悄的鑽進了旁邊那個睡袋。夜裏的氣溫低得嚇人,哪怕隔着墊子、帳篷和睡袋,那些冰冷的溫度還是從沙子的縫隙里直透過來,就是隨便說句話也能看到一片白氣。也幸虧法渡有煉血宗的血緣傍身,縮着身子輾轉了一會兒,剛才在沙丘後面用礦泉水洗澡之後凍僵了的身體就慢慢暖和起來了。小白平常哪怕是睡着了也一定會朝他靠過來汲取熱量,可今天居然一動也不動,難道是因為受傷衰弱,直接凍僵了?
法渡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如果小白真的意外被凍死了,那這還真是一出嘲諷值爆表的黑色幽默啊。
他把胳膊探出睡袋想把小白的腦袋劃拉過來,沒想到小白卻忽然開口了:「本君……我已經不能再等了。若是虞天察覺到我接近,意圖破壞我的金身或是換了別處藏匿……每每想到此處,我便寢食難安。」
法渡點點頭。
&有沒有想過,你在沙丘上看到的,或許就是神使的主人。」
法渡一愣:「神使的主人?就是想殺我……也想殺你的那個人?」
&果他知道我的真實身份,自然知道憑几根針肯定殺不了我。」小白低聲道,「那人的目的還未盡知,與其說是想殺你,倒更像是想試試你的本事,以確認你的進境如何。」
他這一說,法渡徹底睡不着了。
小白默不作聲,其實也一直睡不安穩,一直在咳血,慢慢吐出腹中的鋼針。
在黑暗裏望着被風扯得嘩啦作響的帳篷,法渡沉默了很久才憋出一句:「對不起,我連累你了。」
小白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也聽不出是「嗯」還是>
法渡思考了一會兒,把胳膊遞給了小白:「來,啃我一口。」
&這是何意?」小白從睡袋裏扭過身來。
法渡答道:「我和唐少磊陷身化生寺的時候,我的血救過他一次。我想,我的血對妖來說應該是靈藥。」
&點小傷,用不着你的血。」小白伸手把他的胳膊拍開,「少廢話,快些睡覺。」
帳篷里又靜了下來,這一次小白沒再吐出鋼針,咳血的次數也少了,似乎是真的睡着了。可法渡還是輾轉反側無法安睡,不多時,忽然聽到耳畔輕微的悉悉索索,剛想坐起來就聽到了糊糊的聲音:「不用緊張,是我。」
法渡定了定神:「糊糊,什麼事?」
&一把鋼針對於白蛇來說確實只是小傷,你不用太過緊張。」糊糊低聲說,「不過你要是想他好得快點,也不用損耗你的血,只要靠他近點就行。你周身靈氣充沛,對妖族的修行大有裨益,用作療傷也是有效的。」
法渡心裏欣慰許多:「糊糊,你怎麼知道得那麼多?」
&些就是陶家航的記憶里唯一對我有用的東西。」糊糊低笑,「況且你心煩意亂影響了周圍的氣息,我也睡不安穩。」
法渡一愣,原來血鬼降也會失眠?
糊糊鑽回旅行箱之後,法渡大着膽子把小白朝自己劃拉過來。小白這會兒是真的睡熟了,整個身體冷得發僵,法渡抱着他簡直感覺自己抱着一塊石頭,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抱了多久,才慢慢感覺到了一絲活氣。
法渡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睡着了,只覺得身體輕飄飄的像要飛起來似的,面前便出現了奇怪的景象。
&別殺我……救命!誰來救救我啊!」一個年輕女人披頭散髮的在潮濕的雨巷裏奔逃,一邊呼救一邊不住的回頭,似乎正被什麼可怕的東西追逐。
黑色的影子一閃而過,她發出一聲慘叫,背上忽然多出三條極深的抓痕。
&知道錯了,我不敢了……饒了我……饒了我……」女人跌倒在地上,然後拼命的縮向巷子的角落,眼裏滿是驚恐絕望。
眼前的畫面太過真實細膩,讓法渡都覺得茫然,這到底是夢境,還是他又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靈魂出竅了?
&們私自逃離族內,已經是死罪。」黑色的影子慢慢化成人形,在陰影里,只看見一道冰冷的刀光。
&知道我錯了,我錯了…>
&不不,你沒錯。你們逃得好,很好。就是因為你們逃了,我才有藉口殺你啊。」
&跟你回去,我嫁給你……你別殺我……你別殺我……」聽到他這麼說,女人更加驚恐的瑟縮着身子,滿臉都是淚水,「少磊,放過我……」
&給我?」那張如此熟悉的臉出現在明亮的月光下,法渡看到刀鋒和他冰冷戲虐的笑語一起劃破了女人的喉嚨,「陶美華,我就是為了殺你才來的,因為……我一點都不想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