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窮困最可怕,尤其是過分的窮困,但這並不是指金錢的多與少造成的窮困,而是心的窮困。
倘若那為討女人歡心而喊出賞錢的男子,賞的是一枚銅扳,或是兩兩白銀,恐怕沒有誰會上前做嘗試,甚至對男子不屑一顧。然而,100兩,卻又不同,因為此時,已經有不少江湖好手上前付之行動。
殘韌此時很窮困,而且還餓了兩天兩夜,但是殘韌沒有為此而站起來。一個人的心富裕與否,才是一個人真正的價值觀,殘韌還沒到要餓死的地步,100兩,還不被殘韌放在眼裏。
窮困,仍舊可以鄙夷金錢,這本就跟自身擁有多少沒有絕對關係。
賣藝的男子,將目光投向殘韌,以及看客中的另外三人各一眼,才凝神面對突然增多的『客人』。男子有很好的眼力,男子似乎看得出來,周圍有可能傷到他的人,包括殘韌在內,只有四個。
四人中,沒有一個動彈了,顯然,四人都沒有為一百兩銀子動心。喊出賞錢的男人,和那滿心期待的女子,逐漸失望,兩人的賞金,除了替賣藝男子增加了七十餘兩收入外,再沒有任何成效。
再無人上前。女子滿心不甘,發怒着,連連對男人催促,男子似乎也被激怒,被賣藝男子激怒,如同那女人一般,較上勁了。「誰能刺傷這人,本人當場賞銀五百兩!……不,一千兩!」男子神色激動,從懷裏掏出一張千兩數額的銀票。
圍觀看客中,響起一片譁然,為男人的手筆,驚訝。
千兩銀子,尋常青樓,能去過五十次夜,更高檔些的,也能去上二十次,千兩銀子,足夠買到一併鑄造達幾十年的好劍。所以,賣藝男子方才在意的四人中,一個男人大步跨出。
不是殘韌,一名看起來也並不富裕的男人。
賣藝男子神色份外凝重,已然散功於體外,在皮膚之外形成一層無色的強勁內力,步出的男子接過賣藝老人遞上的鋼刀,一言不發的揮刀朝賣藝男子劈落,刀上覆蓋着一層青色氣勁。
轟然巨鳴聲後,男子手上的鋼刀刀刃,盡數卷了,賣藝男子,沒有現出絲毫血跡,那柄鋼刀,片刻後,粉碎龜裂。出手的男子神色微愣,重嘆口氣,將刀柄甩落地上,一言不發的掉頭便走。
老人此時抱拳着道「各位看官,非常抱歉,我們賣藝卻是有個規矩,一旦用的鋼刀損毀,當即收攤……」
殘韌沒有聽老人說着的話,剛才那人,吃了個啞巴虧。那刀看似為精鋼所鑄,實際上卻是攙雜了別的材料,因此雖然堅硬,韌性卻極差。明顯是賣藝者為自身安全做的準備,即使遇到真正高手,一時不查之下,一刀下去也會是刀毀而無法傷人的境地,再加上這所謂的規矩。
除非遇到了極高明高手,否則,怎也死不了。賣藝男子此時定然受了內傷,若手另一個高手再來一次,即使是柄攙雜了水分的刀,也足以讓男子不好過。人群逐漸散去,那出了賞錢的男人和女人,帶着滿肚子不甘和氣憤,無奈的離開。
「這人本事真不小,剛才出手那人,可是江湖萬人高手榜排名一千五百多位的流浪劍客,竟然未能傷着他……」
人群中的議論聲,傳進殘韌耳內。難怪流浪劍客當時嘆氣離開,以此人在江湖中的名氣,為了千兩白銀對一個賣藝男人出手本就丟臉,一刀未能傷着對方,哪還有臉面留在現場?
若是戰鬥,一刀未能得手,流浪劍客自己已是死了。
殘韌聽說過流浪劍客的名頭,也大概知道此人的事跡,這是成名高手中窮困中的一員,為情所傷,黯然淡出過去的幫派,發誓再不參與幫派之爭,全因那女人之所以接近他,只為了幫派利益鬥爭之故。
一個無門派,且又不肯加入幫派的江湖高手,礙於名聲或是道德觀,又不願意作奸犯科,確實很難不窮。
賣藝老人待人盡數散去,走近殘韌,取了些銀子神態恭敬的遞到殘韌眼前,臉上滿掛微笑的道「這位大俠,小老兒十分感激方才手下留情沒有出手傷了小兒,這點銀子略表謝意,盼大俠萬莫嫌少。」
殘韌這才注意到,賣藝的男子和小女孩此刻,同時追上方才未曾出手的另外一男一女,正遞着銀子說着什麼。心下頓時明白過來,說是謝意,或許多少有一點,最主要的卻是希望自己和另外兩人在盛情下收下銀子,以後自然再不好意思因為任何緣故對賣藝男子出手。
被小女孩和男子追上的另外兩人,推辭許久,卻見兩人態度極是堅持,終究好笑的接過銀兩,兩人這才放棄糾纏。不過三十兩白銀,那兩人絕不會放在眼裏,不過是礙於賣藝者的態度,才不得不收罷了。
殘韌原本還在想這賣藝男子怎能活得久,此時心下卻是明了了,這番行為,確實讓收入大幅度減少了許多,但是卻也降低了風險。只要不在一處地方停留的過分久,這些收了銀子的高手,連帶知曉的朋友,都不會生出對男子出手之心。
一處地方的真正高手,絕不會太多。三人之後呆的不長日子裏,定會過的很平穩安全。
殘韌想不到理由不收,想不到理由拒絕別人送給自己的錢,最主要,殘韌也確實需要錢。
一個神色陰沉的男人走至賣藝男子跟前,沉聲道「小兄弟,本身高明的很哪!可有興趣憑一身本事賺大錢?」男子想也不想的拒絕道「謝謝你的好意,但我不想。」
「讓你只需要幾日工夫就能賺到萬兩白銀以上!」男子補充着道,賣藝男子仍舊不感興趣的搖頭,賣藝老人這時笑着道「我們只求混口飯吃,對於傷天害理的事情,實在不敢做,也不願做。」
神色陰沉的男子失望的搖頭道「賣藝也是在賣自己的武功,殺人同樣是在出賣自己的武功,何必如此固執?」神色陰沉的男子顯然已明白,對方不是第一次遭遇到自己這種人,言語中已不在閃爍,直接的做着最後勸說。
老人陪着笑臉仍舊拒絕,隨即帶着男子和小女孩遠遠離去。
神色陰沉的男子無奈放棄了勸說,目光落到一動不動的殘韌身上,片刻後緩步走至殘韌面前。
「這位小兄弟,相必你也聽到剛才的對話了吧。他們既然送銀子給你,相比你的武功絕對高明。憑我的判斷,你此時該很急需銀兩,不知我可有猜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