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天宮[盜墓>
慕顏夕匆匆換上大衣外套去往一樓,其他人仍在她家,出于謹慎,她從來不會讓任何一個人知道所有事情,哪怕是看似沒什麼用處的細枝末節。
剛踏出住宅樓電子門,就看見八個人規規矩矩的立在蕭墨染面前,她在說話,溫熱呼吸凝結成細小白霧,那幾個人一聲不吭的低着頭,對她頗為尊敬。
他們八個人里五男三女,只有一個熟識,不苟言笑,性子沉穩的清竹,其他人有和尚有道士,三個女人都是比丘尼,許是他們的師尊有所交代,此時前來都已換上便裝,和尚尼姑還好,現下天氣陰寒,帶個帽子也不覺得奇怪,反而是道士,現代裝束,卻束着古時道髻,看起來不倫不類的。
那幾人見慕顏夕過來,齊齊朝她一禮,「慕施主安好。」
慕顏夕覺着奇怪,這些個正派的和尚尼姑,無不以替天行道自居,奉行降妖伏魔的歪理,既然曉得她是妖,不對她惡語相向就罷,斷然沒有現在如此和聲細語的道理,難道方外之人,也學會了見風使舵?
慕顏夕心中猜疑,面上得體大方,「各位小師父好,怎麼沒回觀里?是有什麼事耽誤?需不需要我幫忙?」
她說的熱情慷慨,實際上是在攆人,看似坦率真誠,其實不過是敷衍寒暄的話,若是真的有事,她肯定有的是理由婉拒,還樂的看這些人倒霉,反正是宿敵,何必浪費那份功夫reads;。
他們幾人明顯不善詞令,聽不出來慕顏夕的用意,其中一個身材高大,長相普通的和尚雙手合十行禮,恭敬道:「阿彌陀佛,多謝慕施主好意,師尊有令,慕施主為蒼生計,徹查九尾天狐,功德無量,我輩當如是效仿,貧僧願追隨慕施主左右,略盡綿薄之力。」
其餘幾人神色肅斂,同時道:「願隨慕施主左右。」
清竹面色猶豫,望着蕭墨染欲言又止,蕭墨染波瀾不驚,眸光淡淡一拂,清竹見了,到嘴邊的話又忍下去,這時候人多口雜,她縱然有天大的事,也不能在如此情況下露出半點。
慕顏夕悠然輕笑,宛若素潔天地剎那間盛放的妖冶花簇,奼紫嫣紅,魅惑萬千,瞧着那和尚半晌,「小師父有這份心實在難得,如今可是少有像小師父慷慨無謂的人了,我原本也可以體諒你們的心情答應你們的要求,只不過,小師父們空有想法,卻沒有響應的經驗,帶着你們反而不怎麼方便。」
&僧聽憑慕施主差遣。」那和尚聽她似乎鬆口,緊忙道:「貧僧山下行走日短,還需慕施主提點,慕施主有甚指使言說便可,貧僧絕無怨言。」
慕顏夕笑容更盛,目光漸漸冷了,「小師父們很實在。」她話音一轉,「不過,你們再實在,也改變不了拖累我的事實,你們說要追隨我,可是用什麼追隨?道法?佛法?清蓮道長的道行已在你們之上,至於查探天狐尋找線索,幾位小師父未經世事,怕是這疏漏放在眼前,你們也會給忽略了,既幫不上我的忙,還得我照料你,小師父們這麼做,難道是不想我查出九尾天狐是誰嗎?」
那幾人給她羞的面紅耳赤,卻不曾有一句反駁。
方才的和尚深感慚愧:「這……是貧僧思慮不周,無能襄助,貧僧才學淺薄,不及清蓮師姐道法精深,助益淺薄,實為憾事,只是師尊令貧僧追隨,還望慕施主不棄。」
慕顏夕瞧出幾分不一樣,身子側過去,旁邊就是蕭墨染,她小聲說:「道長,他們……挺老實。」
蕭墨染壓低聲音:「這幾位師弟師妹與旁人不同,坦誠踏實,大抵是諸尊長不便派於你精幹弟子,令你心生反意,索性選了寺中誠實持重之人,你既願交好,想必不會過於苛責。」
慕顏夕閒閒的撥弄一下肩膀落下的潔白雪花,捏在指尖,融成一滴水,「他們可真會打如意算盤,料定礙於清心閣,我不能拿他們怎麼樣。」
蕭墨染續道:「師父原是不令諸位同道這般行事,可在佛道大會之後再行商議,熟料大會提前完畢,同道師長隔日便回,待清心閣察覺為時過晚,不得已交代清竹,同其暫留成都各門弟子一齊行事。」
慕顏夕眼角微揚,沒說話。
寒風吹過,夾雜着潔白霜雪,呼嘯着拂過來,天地一片白茫茫的,高樓覆蓋的冰雪,隨着正午的溫熱日光慢慢融化,恍若素淨的白雪染着淺淡的金色光暈。
一滴濕潤冰涼的水珠落下,許是掉落的地方太高,落的太快,啪一聲輕響,融進那和尚衣衫領口,碎的四分五裂,突然的冰涼讓急出滿身熱汗的他打個哆嗦reads;。
他默誦佛號,低頭。
慕顏夕看着那些心情忐忑等待答覆的正道弟子,改變主意,「既然你們都有師命在身,我也不會非要你們離開,強人所難,只要你們保證事事聽我的,我就成全你們一番好意,怎麼樣?」
和尚閉了下眼,鬆口氣,道:「慕施主儘管吩咐,貧僧但無不從。」
&好。」慕顏夕笑的高深莫測,「小師父們,怎麼稱呼?師從哪裏?」
和尚道:「貧僧淨循,白雲寺永觀方丈門下,於清心閣時,與慕施主有一面之緣,只相距尚遠,未與慕施主結識。」
他轉身介紹那兩個道士,「恆禮師弟,恆守師弟,慈濟觀長老法昀真人門下。」
論年歲,慕顏夕比他們的祖奶奶都要祖奶奶,論道行,他們也差了不止一籌,論輩分,既然他們是追隨,自然該持晚輩禮,慕顏夕不了解他們的禮法,就算了解也不會用的,點頭示意算作應承。
恆禮,恆守兩人恭敬還禮。
接着是三個和尚,淨循道:「雲禪寺鈞山方丈座下渡讓師兄,渡晦師弟,時恩寺延智師叔。」說完,他緩步走到三個比丘尼面前,先施一禮,道:「這是寶峰庵靜德師太門下慧真,慧明,慧空三位師妹。」
比丘尼很規矩,方才也不多話,待介紹她們的時候才行禮,她們似是和蕭墨染彼此熟悉,關係還不錯,所在位置都距蕭墨染較近。
慕顏夕說:「時間緊迫,我沒什麼閒工夫和小師父們深入交流,請淨循師父帶着各位小師父先回青玄觀,三天以後我要去雲南,這次的事跟九尾天狐沒有關係,小師父們可以不去,如果小師父們想跟着,會有人準備好機票送到青玄宮,出發的那天,最好提前一個小時趕到雙流機場等候,具體事情飛機上再說,我還有事,就不送你們了。」
清竹刻意落在最後,她是個性子實誠,藏不住事,可她剛剛往後挪一步,就給慕顏夕按住肩推回去,溫熱吐息清幽拂過,隨之而來是慕顏夕不正經的語調聲音,「你也走,小清竹,學學你大師姐,穩着點,世上有些事,你不知道才是最好,也有一些事,不說出來,才最有用,明白麼?」
清竹低低應了聲,沒敢回頭,跟着那群人走了。
蕭墨染靜默許久,待他們走遠,覷着她,遠處霜白淨雪,襯着她孤高一束,雅致淡然,宛若寒風中堅韌挺直的冰雕蓮花,出塵又脫俗,「你想如何,他們於你並無用處。」
&慕顏夕笑盈盈,「他們對我很有用。」她轉瞬明白過來蕭墨染在擔心什麼,添一句:「放心,幾個小師父這麼老實真誠,我也不是黑心肝的妖,不會坑他們去死的。」
蕭墨染頓了下,聲音和緩如潺潺流水,「你自是不便,不過,你身旁能人眾多,要他們身死,可假手於人,何必親自動手。」
慕顏夕聽她不善意的揣測也不惱,她一直以來就是這樣的人,蕭墨染並未論斷錯了,她的確有這麼想過,只是想法不代表會做,如果想想都算作惡,那世上估計沒一個好人。
&就這麼想我?」她從身後環抱蕭墨染,下巴挨着她領口肌膚,不着痕跡的親一親,低聲說:「墨染,你太聰明,不過聰明的人往往更容易誤入歧途,你至今見我害過幾個你的同道中人?人不犯我,我做什麼要去自找麻煩?反而暴露行跡,顯得我心虛況清竹在他們之中,我作為她的姐夫,也不會讓她有事,他們雖然都及不上你,修行也算不錯,我身邊可沒幾個人有那份心思能耐,同時面對七個人。」
&曉得便好。」蕭墨染微微掙幾下,反讓慕顏夕越抱越緊,見她有方才肆無忌憚的行徑,索性由她去,「多造殺孽,有傷天和,縱然你是九尾天狐,得天獨厚,亦有所不及,因果循環更深,朱施主,高施主前車之鑑,你當小心思量,莫要輕易傷人性命。」
&我知道,別擔心,我會處理好。」
慕顏夕笑笑,心裏不知道該開心還是難過,若是初識的道長,是絕對不會讓她傷害一個人,現下蕭墨染歷經世事有所轉變,她倒平添幾分愁緒來,也不知道這樣的改變對她而言,是好還是不好。
不過,這世上沒有什麼事能夠兩全其美,一直在山上不出來,懵懵懂懂,正直良善也未必就能圓滿。
就像出世入世,如果都不明白塵世是什麼,沒有經歷一遭,何談出世入世,又怎麼會有超脫,有人得道於市井,有人得道於山野,但無論得道於哪裏,都先成長於塵世。
既然不知前路如何,後果如何,可已經做了,倒不如順其自然。
多想亦無用。
三天時間很快過去。
這次行程目的地是雲南省文山州麻栗坡縣下轄天保鎮八里河村。
雲南省毗鄰越南,天保鎮地處中越邊境,地理位置很是偏僻,連火車都沒有通,網上也查不出到天保鎮固定班次的大巴,需要先乘飛機到昆明,再從昆明火車站轉k9812到蒙自市,之後的路程就沒有火車可用了,需要準備好適應惡劣路況的車輛自駕去天保鎮。
慕顏夕致電軍區,聯絡到岳征,讓他和姜懷直接到蒙自市等她們,準備好進山的車輛。趙慶很不湊巧的有案子需要調查,不過已經獲得充足證據,過一兩天就能結束,等案子告破,他就加緊出發去追她們。
反正慕顏夕並未打算長途跋涉以後直接去八里河村,雲南省少數民族眾多,僅天保鎮就有近百個村落,八里河村是天保鎮少數民族村寨之一,還是邊境村寨,安全往往有隱患,這種村寨大多排外而且防備心很重,如果不能在天保鎮找到可靠的人帶領,恐怕連八里河村的門都摸不進去,就算進得去,也得不到什麼有用的消息。
索性慕顏夕有合適的人能用,這些不成問題。
只不過,一行人剛到成都雙流機場,慕顏夕就發覺,她們被盯上了,而奇怪的是,她居然鎖定不了盯梢的人。
每個人的氣息多有差別,縱然再相像,細微處也不盡相同,九尾天狐感知氣息一向精準,若是有心想記住誰的氣息,就算過個百八十年還是能認出,可這次,慕顏夕幾乎完全感覺不到監視的人的氣息。
世上能完全隔絕九尾天狐感知的只有兩種人。
一者,修行已臻化境,如南疆鴉神。
另一者,是死人。
兩魂散,七魄消,命魂投胎輪迴,氣息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