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翹!師父!」文遠正值變聲期,聲音嘶啞難聽,帶了些許刺耳的尖銳,活像只被人捏住了嗓子的公鴨。
眾人皆驚,望着眼前的這一幕,眼中全是顯而易見的詫異,剛剛他們突然看見這小女童暴起就要傷害天癸教主,卻沒想醫仙谷主謝胤在千鈞一髮之際攔住了小童,兩人過了幾招,他們也沒看出這樣小的一個女童武功造詣竟然這麼高,連醫仙谷主謝胤都無法制住她,隨後這女童就像是用竭了力氣一般,昏倒在地,而謝胤連忙托住她,讓她不必摔倒在地,嘴裏卻是吐出一口黑血,誰人不知這是中了劇毒的表現,他們實在想像不到還有什麼劇毒能讓謝胤受到這樣的傷害,大家都知道這女童乃是謝胤的徒弟,怎麼會突然對自己師父用毒,而且一開始還是衝着天癸教主而去的,謝胤也不過是代天癸教主受過罷了,突然間,所有人都感覺到一個巨大的陰謀朝自己撲來……
&下!」白薇厲聲說道,隨後連忙向謝胤撲去,靈氣不要命地往他身體裏衝去,卻發覺只是泥牛入海,無聲無息,不管她怎麼努力,都沒有一絲反應,謝胤的情況卻越來越重,眼角都充滿了妖異的紫黑色。
大堂四周,影衛盡出,沒有絲毫停斷地就往万俟白、荊越等人沖了過去,眾人皆嘩,他們沒想到天癸教主薛白薇竟然還準備了這麼一手,這是要把他們趕盡殺絕的意思啊,好幾人都準備好了護住身邊人隨時反攻過去,卻沒想那好似鬼魅一般的九人,完全忽視了他們的存在,直接朝人群中特定的幾人襲去。
荊越從小就在各種生死境地掙扎,脫身技能無比強悍,取捨之間,決策果決,幾乎是在瞬間就下了決定,拼着中了影衛一掌,吐血遠逃了。
宋天煬卻在幾招之後就被擒拿了下來,被人點了穴,壓制在地上,嘴裏罵罵咧咧的,叫囂着趕緊放了他,否則後果不是他們可以承受的,可惜沒有任何人理會他這個擁有另一副模樣的武林盟主之子。
而那書生似是毫無招架之力,在混亂之中被影衛一掌劈暈,昏倒在地上,動也不動。
万俟白卻是早有準備在影衛撲過來的瞬間就往地上扔了一枚□□,帶着惡意的笑容緊盯着白薇,嘴唇微動。
&歡嗎?」
白薇能清晰地分辨出他說出的那三個字。
眼神一冷,立馬空出右手,變掌為爪,隔空就朝万俟白的面上抓過去,深厚的內力夾雜的着靈力,當場就聽見万俟白髮出一聲慘叫。
&薛白薇,我要你的命!」
&俟!」雲想容發出一聲尖叫。
隨後一群人在迷霧和自家死士的掩護下快速退走,不難叫人想出,這些人根本就是早有準備。
剩下的影衛將變了裝的宋天煬與那文弱書生壓倒白薇面前的時候,其他的來賓還有些懵,從天癸教主下了拿下命令之後,前後不過半刻鐘的功夫,捉得捉,逃得逃,他們這些局外人根本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只知道這場事件很有可能是天下山莊鬧出來的,針對的是天癸教主,他們實在不明白,這兩家一個在江湖,一個從商,到底是怎麼結下如此深仇大恨?
這時,煙霧已經漸漸淡去,影衛們蒙着面罩筆直地立在白薇身後,恍若九尊大佛一般,動也不動,白薇的雙眼仍舊緊緊盯着謝胤,卻發現他的臉色竟然越來越難看,呼吸若有似無,十分怕人,心越來越冷。隨後立馬一手拉住謝胤一手捉住連翹和文遠往後院趕去。
只留下左右護法楊震和任縱兩人幫着打圓場,處理好後續事件。
&先生,怎麼樣?為什麼謝胤他一直昏迷不醒,我看他臉色一直不對勁,像是中了毒……」白薇的臉色很不好,聲音也有些顫抖。
而被她稱作宋先生的是一位頭髮花白的老頭,江湖人稱鬼醫宋良,脾氣極為古怪,要不是上一任天癸教主於他有救命之恩,他也不會留在天癸教,就算留在天癸教,之前他也是除了薛白薇和葉千重誰的命令都不聽,平日裏最愛好研究一些屍體之類的,白薇接觸過他,明白這老大夫對解剖學極為痴迷,但畢竟在古代,大家都講究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即便死也希望保有全屍,所以宋良做的事情算是為世人所唾棄的了。
但這個時候,宋良已經是白薇能找到的最好的大夫了,她在發現自己的靈力沒了作用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慌了……
宋良閉着眼,左手切在謝胤的脈搏上,仔細琢磨着,撤手,捻了捻他那稀稀拉拉的鬍鬚,嘆了一聲,「恐怕……不好辦啊……依老夫看來,謝谷主眼角泛黑,嘴唇發紫,氣息時有時無,最關鍵的是他的脈道艱澀濕滯、脈搏細遲短散,很有可能是中了傳說中的九日醉……」
&日醉?」白薇完全沒聽說過,疑惑地反問。
&九日醉乃是三十年前給江湖帶來一場浩劫的劇毒之物,是一位叫做天毒的毒醫研究出來的,由九十九種劇毒之物提煉而成,傳聞中了這九日醉的人往往活不過第九日的午夜,教主你…>
聽完,白薇突然覺得自己腦中一片空白,整個人不自覺地坐倒在地上,嘴唇張了張,卻始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來,她想說話,可是卻說不出來,渾渾噩噩之間,宋良以一種過來人姿態對着白薇投去同情的一眼,他怎麼看不出自家教主對醫仙谷主早已情根深種,若是沒這檔子事,也算是佳偶天成,現在>
宋良走後,房間裏頓時空了出來,聞着窗外傳來的陣陣竹香,白薇像是突然清醒過來了一般,猛地站了起來,捉住謝胤的手就開始往他的身體裏輸入靈氣,小心翼翼地一點點梳理,不管怎樣,她都不會放棄,她永遠都不會放棄……
一天一夜之後,疲憊的白薇接到屬下報告,在儀式當天,葉千重就不見了,誰也不知道他是怎麼離開層層把守的天牢,可他就是憑空消失了,不知不覺,無聲無息。
然後屬下過來詢問白薇,捉到的那兩人怎麼解決。聽他們這麼問,白薇蒼白着臉收回手,寒聲道,「帶上來!」
&們快放了我,否則武林正道的怒火豈是你們一個小小的天癸教承擔的起的,我父親要是知道我被你們扣留在了這裏,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到時我看你們一個個怎麼死!」被帶上來的時候,宋天煬一直在不停地威脅。
&實上,宋鶴永遠也不會知道你在我們手中,我現在就是把你剁碎了餵狗,也不會有任何人會反對!」白薇冷冷地說道。
&女,你敢威脅我?你給我等着,我一定要你死無全屍!」宋天煬眼神兇狠。
白薇不耐煩和他耍嘴皮子,一巴掌扇了過去,一顆帶血的牙齒頓時從他嘴裏飛了出來,牢牢地鑲嵌在一側的木樑上,宋天煬頓時就被打蒙了,捂住迅速腫脹起來的右臉,不敢置信地望着白薇,一時竟說不出任何話來。
&下去,每天給他餵食新鮮血液,只要不弄死,其他隨你們折騰。」白薇一揮手。
而宋天煬這時候才反應過來,眼看着就要撲倒白薇這邊來,卻被人一把踹到在地,然後被人拉住右腳踝,硬生生地拖了下去,滿嘴都是灰。
&女,賤人,你不得好死……」
白薇並沒有理會宋天煬的辱罵,轉頭看向另一個被捉住的書生模樣的男人,紅唇雪膚,男生女相,不是傳說中的永安王君無衡,還能是誰?
&想到堂堂永安王也會來我這小小的天癸教當中,可真是出人意料啊!」白薇嘲諷道,現在她只覺得自己實在是太仁慈了,也太愚蠢了,她見到了這些男人腦殘的一面就以為看到了他們的全部,卻不知這六人乃是世間絕無僅有的六位專門為雲想容配置頂級人才,不論從容貌心機還是謀略上都遠遠超過世間任何一個普通人,除了對雲想容腦殘、寵愛之外,其他所有人都可以拋棄的,譬如万俟白,從一出生就看着她長大的師侄也能拿來利用,只為達到自己的目的,她真不知道該唾棄還是該敬佩,若是有一日她聽聞万俟白將整個万俟家都覆滅了只為博雲想容一笑,她也不會詫異,因為那本就是他會做出來的事情。
&位姑娘,到底你因何事拘禁與我,今日你要是不說個子丑寅卯,朝廷的鐵騎絕對會踏平整座天癸上山」君無衡一臉正氣。
白薇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一個是這樣,兩個還是這樣,為什麼沒有一點階下囚的本分呢?要知道你們現在可是在她的手裏,生死全由她做主,所以到底在橫什麼呢?
&肆!」押他進來的幾名下屬見白薇臉色不對,立馬一腳踢在君無衡的膝蓋上,君無衡猛地摔倒在地,一塊半缺的玉佩從他胸口蹦了出來,直接滾到了白薇的腳下,望着那塊玉佩,白薇眼神一凝,起身彎腰拾起。
&的玉佩!這是我母后留給我的貼身之物,快還給我!」君無衡被人踩住後背,努力抬頭看向白薇的方向,不住地掙扎。
&下去!」白薇沒與他多說,就讓人帶他下去了。
隨後用手摩挲了一下玉佩上的花紋,那麼熟悉,那麼親切,那麼契合,幾乎與自己的那一塊……一模一樣……
轉身回到清風閣,白薇發現謝胤竟然已經醒了,坐在窗邊,望着窗外,臉色雖然還是很難看,但醒了總歸是個好消息。
白薇站在門口,連呼吸都不自覺地輕了下來,然後走了過去,順手拿起一件衣服,幫謝胤披上,「天氣漸涼,起床怎麼不披件衣服啊?着涼了就不好了……」
&翹如何了?」謝胤突然問道。
白薇手一頓,「九日醉的毒太過兇猛,雖然只在連翹的體內存留時間很短,但已經起了作用,再加上……連翹人小,內力淺薄,所以到現在……也沒有醒……」
一想起連翹瘦瘦小小躺在寬大的被子裏頭動也不動,文遠不吃不睡熬紅了眼睛,仍然一直守着她,白薇就會產生一種極為強烈的自我厭棄感,她從沒有這樣恨過自己,她恨自己的蠢,她很自己一葉障目,她恨自己太過自以為是,前幾個任務的順遂已讓她開始掉以輕心起來,她不該,真的不該,都是她的錯……
白薇的手漸漸握起,整個人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
突然她感覺自己的右手被一層冰涼覆蓋住,謝胤一根一根掰開她的手指頭,然後與自己的交握在一起,十指交纏,手心相對。
&是你的錯。」謝胤的聲音仍有些虛弱,但眼裏卻是一片堅定,不是白薇的錯,不是連翹的錯,不是他們的錯,所以不必懲罰自己,就是有人錯了,也是万俟白,他的心太狠太毒太絕,為什麼要因為別人的錯而懲罰自己呢?就是懲罰也得懲罰那些犯了錯誤的人……
聽他這麼說,白薇的眼裏刷的就流了下來,整個人顫抖個不停,她從沒試過這樣脆弱不堪過,從來沒有……
謝胤伸手為她擦去眼淚,白薇卻流的更凶了,於是謝胤只好上前輕輕吻住了對方的雙眼,「不哭……」
白薇猛地抱住他,眼淚根本止不住,手緊緊摟住對方的腰……
他就要死了,謝胤就要死了……
窗外的風更急了……
良久,白薇的聲音漸漸停歇,天色漸晚,在夕陽收起自己最後一絲餘暉的時候。
謝胤清晰的聽見懷中的女子冷靜地說道——
&胤,我們成親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