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間內,袁士晟不停地抽着煙,整個房間內都煙霧繚繞的,阮青青心情頗好地推開門,踩着白色小高跟走了進來,卻差點沒被屋內的煙味嗆了出去。
&咳,士晟,你幹什麼呢?怎麼那麼嗆人?咳咳……」阮青青不停地用手扇着,艱難地問道。
&去哪兒了?」隔着煙霧,袁士晟滅掉了煙頭,抬頭雙眼緊緊盯着阮青青,紅色呢子大衣,白色高跟鞋,捲髮,紅唇,香水味,這些天他因為陳俊和股票的關係,整個心都放在了掙錢上面,完全忽略了阮青青的變化,這還是他那個清純樸素的青青嗎?為什麼變化這麼大?自己遭遇了這樣的痛苦,她卻毫不知情,反而每天逍逍遙遙的,就算沒有自己陪伴也毫不在意,到底是因為她只要有了錢就好了,還是因為……其他?
&我能去哪兒啊?不就是出去買買東西罷了……」不知道怎麼的,看見袁士晟那雙深邃的眼睛,阮青青不由自主地心虛起來,鮮紅的指甲嵌進手心的肉里,開始緊張起來。
也不怪她緊張,這些天她一直跟之前那個追求她的男人方洋在一起,吃西餐、喝紅酒、開車兜風、看電影買衣服,過的自在逍遙,除了每天晚上仍然回來報道之外,其他的時間幾乎都被她用來陪方洋了,可那也不能怪她啊,方洋追得那麼緊,感情那麼真摯熱烈,各種值錢的東西不要命地往她身上砸,她從來都不知道生活還能這樣過,一個女人也可以變得那麼漂亮,那麼引人矚目。
袁士晟一心撲在股票上面,每天都和他那個好兄弟陳俊在一起,一點也不關心她,一氣之下她就答應陪方洋了,反正袁士晟這邊她是不會放手的,但她也想嘗嘗被人追求的滋味,只是這一段時間,嘗過了那些美妙的滋味之後,她自然會回歸家庭,跟方洋說抱歉,然後和袁士晟安安穩穩地渡過下半生,至於方洋如果還是念着她,那就是方洋的事情了,不過想到遠在京市還有一個這樣優秀的男人還一直惦念着自己,阮青青就覺得心裏像喝了蜜一樣甜。
&東西?呵呵,你哪來的那麼多錢買東西?」袁士晟突然站了起來,走近阮青青身邊,嗅了嗅她身上那令人沉醉的香水味,質問道,「你身上的這些東西別以為我不熟悉,一套加起來沒個幾萬塊是拿不下來的,你哪來那麼多錢?」
聽袁士晟這樣問,阮青青心裏更虛了,但她演技好,反而抬起頭來憤憤不平地看了袁士晟一眼,然後越過他,一屁股坐在屋內的沙發上,「幹嘛這麼問?哦,就許你有錢,不許我自己藏點私房錢,現在你掙錢了我給自己換身行頭不行嗎?你什麼時候變得這么小氣了?」
他小氣?呵呵,他現在不小氣行嗎?八十萬,八十萬,袁士晟心裏一片苦澀,連笑都笑不出來,就是他掙一輩子錢也掙不來八十萬啊,現在就這麼全沒了,什麼都沒了。他都不知道怎麼和阮青青開口。
看着袁士晟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阮青青心裏突然生起一陣不好的預感,忙站了起來問道,「士晟,你是不是遇到什麼問題了?難道股票賠了?賠了也不要緊,大不了我們再做生意就好了,反正那陳俊也不會讓你吃虧……」
&和我提陳俊!」阮青青話還沒說完,袁士晟轉過身來紅着眼睛大吼道。
&麼了?」阮青青上前一步問道,「是不是陳俊那頭出什麼問……」
&
話剛說到一半,袁家的大門就被人踢了開來,一群凶神惡煞的男人走了進來,很多還刺了紋身,看上去極為猙獰,阮青青嚇了一跳,「你們是誰?來我家幹嘛?」
&你家幹嘛?」領頭的那位是個光頭,嘴裏叼了根煙,伸手拉過一張椅子坐了下來,抖着腳,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你男人欠我們錢,你說我們來你家幹嘛?難不成找你這個小娘皮一起出去耍耍?哈哈!」說着他就笑了起來,臉上的肥肉都跟着逗樂起來,看得阮青青都不自覺地有些反胃。
&你們錢?怎麼可能?」阮青青無法相信,「家裏的債我們都已經還完了,怎麼可能還會欠你們錢?開什麼玩笑?」
&麼?還想賴賬?」那光頭臉一寒,從懷裏掏出一張紙,按在桌子上,「你男人親自打的借條,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一共欠我們五十萬,加上利息,現在你們一共要給我六十萬,說好了今天還錢,袁士晟,你不會忘了吧?」
光頭一副威脅的語氣。
六……六十萬,阮青青覺得她的腿有些發軟,六十萬,那得多少錢啊!
&士晟,他們說的是真的嗎?你怎麼會欠人家六十萬?你說,你說啊,怎麼回事?明明家裏已經有錢了,你怎麼還會出去借錢?那借條不是你打的是不是?好好的你怎麼會借錢呢?」阮青青一連聲地問道,手推了袁士晟幾下,微微有些發抖。
袁士晟一把推開她,「你以為我想嗎?還不都是因為那個陳俊?他說股票掙錢,要我投資,起碼能給我掙雙倍的錢回來,我還不就是想多掙點,攢點錢開店嗎?否則你以為我為什麼會跑去借錢?」
&那陳俊呢?」阮青青突然想到了一個不好的預想,聲音都開始顫抖起來。
&俊……」袁士晟突然語塞了。
&咚。」光頭不耐煩地敲了敲桌子,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說那麼多不頂用的幹啥,就說你們今天能不能還錢吧,畢竟我那一堆兄弟都等着吃飯呢!」
袁士晟一臉難色地彎了彎腰,討好地說道,「磊哥,您看,能不能通融兩天?等我那錢一過來我肯定還,連本帶利的還,怎麼樣?我那兄弟很可能有事耽擱了,錢一時半會也拿不出那麼多,您看……」
看着袁士晟那諂媚的笑容,被叫做磊哥的光頭皺着眉頭,又敲了兩下桌子,然後就把借條收到了懷裏,「行,就給你兩天時間,兩天之後,可要連本帶利的把錢都還過來,要不然後果你是知道的!」光頭指了指他的手腳,意味不言而喻。
袁士晟被他指的身上一寒,隨即鄭重地點頭,「一定,一定,磊哥您走好!」
然後就把光頭一群人送了出去。
陪着他站在門口的阮青青緊緊捏着他的手臂,嘴唇發白,語無倫次地問道,「陳俊……士晟……陳俊那裏,是不是出問題了?」
袁士晟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往屋裏帶去,眼帶寒星,「小聲點!」
看他這副表現,阮青青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頓時全身抖得更厲害了,完了,他們完了,看剛才那群人絕對不是什麼容易糊弄的,兩天之後他們要是拿不出來錢,絕對沒有好果子吃,她到底是倒了什麼霉啊,袁士晟賺到了錢就收手不好嗎?現在搞成這樣,錢沒了不說,還欠了那麼一大筆債,這是找死啊!
就在阮青青心裏埋怨的時候,腦海中突然掠過一張帥氣的笑臉,方洋,對,她還有另一條路走,她並不是一定要吊死在袁士晟這一棵樹上……
然後阮青青就沒再說話了,眼神詭譎,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沒注意到她表情的袁士晟,又探出身子看了看,發現那一群人已經走遠了,頭也不回地說道,「陳俊是個騙子,我的錢應該是拿不回來了,那群人都是高利貸,要是不還錢,我們恐怕沒什麼好果子吃,所以我買了三張船票,今天晚上就走,你快去收拾東西,把小嘉帶上,一會我們就走!」
&麼急?」阮青青一臉詫異,也有些慌了,走的這麼急,她根本找不到機會見方洋,她要怎麼辦?
&急不行!」袁士晟不耐煩地吼道,「你要是想留下來儘管留,那群人要是找來了你自己看着辦。」
被嚇了一跳的阮青青只好立馬起身去房間裏收拾東西,邊收拾邊謀劃,她清楚地明白她並不想和袁士晟出去逃亡,可時間太急,她也聯繫不到方洋,只能在心裏頭暗暗着急。
夜幕漸漸降臨,阮青青把家裏重要的東西已經打包好,兩個箱子整整齊齊的碼在堂中央。
&收拾好了嗎?」袁士晟再一次碾滅香煙頭,此時他的腳下已經聚集了一地的香煙頭,都是他這段時間抽的,阮青青的女兒王嘉坐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不住地咳嗽,揉了揉眼睛,五歲多的小女孩,現在正是要睡覺的時候,哈欠連天。
&了。可我們真的要走嗎?」阮青青不死心地再次問道,只要再留一天她就有辦法通知方洋過來接她,可現在袁士晟走的這麼急,她為了不露出破綻,只能這麼跟着他走了,否則要讓他知道她和方洋的那些事,覺得會把她打個半死,畢竟因為楊白薇那件事,袁士晟現在對於戴綠帽子這件事深惡痛絕,想到這,阮青青不僅又埋怨起楊白薇起來,明明她造的孽,她卻要跟着受罪。
晚上九點半,小鎮街上幾乎已經沒什麼人了,袁士晟小心翼翼地往外看看,並沒發現什麼異常,便帶着阮青青和王嘉往碼頭趕去。
&媽,我們去哪裏?」王嘉迷迷糊糊地問道。
&嘉嘉……」
&
阮青青正準備要她女兒不要說話的時候,神經緊張的袁士晟啪的一巴掌閃了過去,「閉嘴!」
&幹什麼!」阮青青幫自家女兒揉了揉臉,「你好端端地打嘉嘉幹嘛?」
王嘉則被打懵了,呆愣愣地跟着她媽媽,眼裏全是驚恐,連呼吸都不敢大聲,全身哆嗦的厲害,這一巴掌似是讓她回憶起某些恐怖的過去,整個人都怕的不行。
阮青青卻絲毫沒注意到她女兒的情況,只一味地埋怨袁士晟,現在她真是怎麼看袁士晟怎麼不順眼,全身上下幾乎沒一個地方能比得上方洋的,當初她怎麼就跟了他呢!
&這便宜女兒我天天供她吃供她喝,還讓她上學,打一巴掌都不行了嗎?」袁士晟理直氣壯地說道,「現在都給我閉嘴,好好趕路,要是把那些人惹來了,我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誰惹來了?」一個冷酷的聲音在夜色里突兀地響了起來,旋即一盞盞車燈亮了起來。
袁士晟這才發現他們只顧着吵架,竟然跑到了人家的包圍圈裏來了,那個坐在摩托車上領頭的人不是磊哥是哪個,只見他笑眯眯地把雙臂架在車前看着他們。
&猜到你小子不老實,這拖家帶口的是要去哪裏啊?可以跟磊哥我說說嗎?」光頭充滿興趣地問道。
聽到他這麼問,袁士晟腿有些發軟,阮青青更是沒出息地哭了出來,緊緊躲在袁士晟的身後動也不敢動。
扔了箱包,袁士晟結結巴巴地開口,「磊哥……你聽……聽我說,我也是沒辦法……我也是被人騙了……真的,你相信我……給我個機會……」
&會我早就給你了,是你自己不珍惜啊!」光頭嘆了口氣,然後眼神示意左右,殘酷地說道,「我要的也不多,一隻手一隻腳,我們的債就算一筆勾銷。」
&哥,磊哥,通融一下,磊哥……」袁士晟竟然跪了下來,苦苦哀求。
可惜光頭卻只是叫人阮青青和王嘉拉開,暴風驟雨般地拳腳便朝袁士晟落了下來,打的他不住地慘叫,到後來甚至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阮青青抱着王嘉躲在一旁閉着眼睛瑟瑟發抖,王嘉卻一直睜着眼睛,眼神沒有焦點,呆呆傻傻的。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那群人才終於停了下來,光頭靠在摩托車上,不耐煩地猛地吸了最後一口煙,就把煙頭扔到了地上,然後跨上摩托車,「走!」一聲令下,就帶頭騎走了。
摩托車陣呼嘯而過,阮青青卻仍然不敢睜開眼睛,等又過了好一會,才慢慢睜開眼睛,卻恰好看到眼前血肉模糊地一灘,立馬驚叫了一聲,響破夜空。
而另一頭,一直騎到了碼頭,光頭那群人才停了下來,發出一聲聲怪叫。
&磊哥,那袁士晟口裏說的陳俊不會是那個經常在碼頭裝殘疾人騙錢的那個二癩子吧,我記得他之前就有個名字叫陳俊,上次在街上看到他打扮的人模狗樣的,就覺得像,可惜他為了行騙一天到晚都不讓人看到他的本來樣子,總是一臉肉瘤,噁心的不得了。」一人踱到光頭身邊這麼問道。
&呵,不是他還能是誰?」光頭又吸了口煙。
&麼?真是他?」那人一臉驚訝,「那磊哥你還把錢借出去,這不是打了水漂嗎?肯定要不回來了,不行,我去找找那個陳俊,騙袁士晟就算了,還敢騙我們的錢,活膩歪了他!」
說着,那人就要走。
&來!」光頭不耐煩地吼道,「還等你去找,人家早就坐船跑了,你去找個屁啊!」
&磊哥你怎麼不攔住他啊,那可是整整五十萬啊!」那人一臉不忿。
&子倒是想攔,那也得敢攔才行,你什麼也不懂就在這裏胡咧咧,你也不想想那陳俊後頭站了誰,也敢不怕死地衝上去。」光頭猛地拍了那個小弟腦袋一下,氣不打一處來。
之前他要不是看袁士晟越來越發達,他怎麼會借錢給他,後來他看到那陳俊才覺得不對勁,這人他認識啊,不就是那個經常在碼頭裝殘疾騙來來往往的人,掙錢小錢餬口的二癩子嗎?看到他,光頭才發覺不好,立馬帶人去找了陳俊,還沒看到陳俊就被人拿着真傢伙指了回來,從此他就明白陳俊背後站的人絕對不是他能夠觸及的,當時立馬連錢也不要就屁滾尿流地滾了回來。
他也明白這是有人要弄袁士晟啊,而他的五十萬也因為袁士晟打了水漂,他也不管了,氣沒處撒就去找袁士晟了,卻沒想到那小子卻一臉猥瑣地說緩兩天,兩天後錢回來了就還給他,還個屁,他能不知道嗎?那陳俊半個月前就坐船走了,再也不回來了,還還錢!
可既然他想玩,那就陪他玩玩,他帶着手下的人一直等在袁家外頭,果然發現那袁士晟要逃,昨天就買好了船票,要是他真聽他的話過兩天再去,他連根毛都撈不到,氣得他立馬叫手下把他揍了一頓,但心裏仍然有一口悶氣堵着不上不下的,不行,吃了那麼大虧,他不發泄發泄,這個坎過不去。
&住嘍,以後見那姓袁的小子就給老子打一次,可別打死了,老子要他好好活着,敢騙我,真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光頭啐了一口,似是氣得不輕。
&一行人۰大聲應和。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嚇了一晚上的阮青青立馬推開門跑了出去,一口氣跑到方洋住的地方,這個時候方洋才剛睡醒,看見阮青青一臉驚喜。
&青,這麼早你就來看我啦?」
&洋!」阮青青立馬撲到了男人懷中,放聲大哭起來,受了一晚上的驚嚇,此時她終於有了可以釋放的地方了。
&青,怎麼了?」方洋關切地問道,隨後又安慰了她很久,阮青青的哭聲才漸漸停歇。
&士晟……袁士晟他竟然打我,我和他真的過不下去了,方洋你帶我走吧,帶我走好不好?」阮青青淚眼蒙蒙地抬頭看向方洋,看上去可人極了。
&士晟他怎麼敢這樣對你?我去找他去。」方洋厲聲說道。
&要,不用了!」阮青青抱住了他的腰,「我只是不想和他過了,方洋,你願意帶我走嗎?」
&青,我當然願意帶你走了,我早就想帶你走了,要不是因為你,我可能早就回京市了,現在你願意和我離開真是太好了,不過……」
阮青青正聽得開心,突然聽到這個不過,不免提起了心。
&過什麼?」她忙不迭地追問道。
&是你也知道,我家裏家風比較嚴謹,你離過婚我們兩個都不說也沒人會知道,可是你女兒那麼大一個人了,恐怕……」方洋欲言又止道。
阮青青頓時沉默了下來,她一個離異帶孩的女人,人家父母的確很難喜歡,就算勉強接受了,以後的日子恐怕也不會好過,怎麼辦?
&你讓我想想好嗎?」阮青青默了默說道。
&青,其實你不用那麼大的壓力,我回去和我媽好好說說,她應該能理解我們的。」方洋似是怕阮青青誤會,補上一句。
&阮青青點了點頭,又和他溫存了一會,一起吃了早飯才終於回去了。
回到家看着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袁士晟和坐在凳子上一臉呆滯的王嘉,她就滿心滿眼的煩躁。
等大概到了晚上的時候,袁士晟終於醒了,一醒來就感覺自己的右手和左腿像是沒了知覺一樣,動也動不了,頓時發起火來,狂躁地躺在床上大吼大叫,甚至還用那隻完好的左手把能抓到的東西不停地往外扔去,沒過一會,整個房間就不能看了,坐在外頭的沙發上,阮青青扶住額頭,一臉的不耐煩,她受夠了,真的受夠了,這種日子她是過不下去了,耳邊還迴蕩着,臨走時方洋說的話。
&青,要是你願意和我走,明天上午八點,我來接你好嗎?」
十點,十點,阮青青死死盯着地板,隨後又轉頭看了一樣乖乖坐在小板凳上的王嘉,眼裏掠過一道狠絕的光芒……
第二天,袁士晟還在呼呼大睡,阮青青就悄悄起床開始收拾東西,家裏現在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三千多塊錢,看着躺在床上一臉青紫的袁士晟,阮青青心一狠就把錢全都裝到了自己包里,轉身的剎那嚇了一跳,她竟然看見她女兒王嘉抱着門邊,睜着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看得她心都開始虛了起來。
走過去,噓了一聲,然後牽着她的手把她帶了出去,想了想,又從口袋裏掏出五百塊錢塞在小傢伙的衣兜里,艱難地說道,「嘉嘉,以後你就跟着袁叔叔了,好好照顧自己,媽媽……媽媽走了……」
王嘉漆黑的雙眼眨也不眨地望着,也不知道聽沒聽懂。
阮青青親了親她的臉蛋,一狠心就站了起來,拎着箱子往外走去,王嘉仍然跟在她身後。
等阮青青上了車,王嘉都只是認認真真地看着。
&青,她怎麼辦?」方洋將阮青青的包拎了過來,一臉難色。
&把她託付給了袁士晟,他應該會照顧她,我們走吧!」阮青青沒敢看王嘉,就坐上了車。
方洋看了那小女孩一眼,也沒多說就跟着上了車,啟動了。
看着車子啟動,王嘉仍舊不聲不響地跟着後頭,不停地小跑着。
&孩子還在後頭呢……」方洋回頭看了一眼說道。
&們開快點吧!」阮青青閉上眼,這麼說道。
車子的速度越發快了,沒一會就不見了蹤影,而王嘉卻像是踩到了什麼不平的地方,猛地撲倒在地,但她也沒哭,仍舊瞪着烏漆漆的大眼睛看着阮青青離開的方向,眨也不眨。
兩天,賀家,東西都已經打包好的賀昀和小鄭望着站在院子裏和兩個陌生男人說話的白薇,小鄭突然轉頭,「少爺,我們真的要這麼離開嗎?不帶白薇小姐一起?」
「……她不會和我們走的。」過了良久,賀昀才這麼回答道,眼裏一片寂清,他的腿已經完全好了,短短半年之間,可以稱得上是一個奇蹟,在半年之前,他覺得沒法想到自己還有重新站起來的一天,可是白薇卻親手把這個奇蹟捧到了他面前,或許白薇這個人本就是個奇蹟。
&爺……」小鄭一臉擔憂,他對於自家少爺和白薇小姐的事情應該是從頭看到尾的,因為賀昀的優秀他也見過很多優秀的女人,可從沒有哪一個能像白薇小姐一樣與自家少爺那麼合拍,不論是性格、談吐,都像是為賀昀量身定做的一樣,可惜兩人相遇的太晚了,終究還是有緣無分。
院子裏,白薇看着面前一本正經的陳俊和懶洋洋的方洋,將手裏的兩個信封遞了過去,「辛苦了。」
&什麼。」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陳俊還點了點錢,方洋卻是連看都沒看一眼就塞到了口袋裏,隨後就衝着她擺了擺手,瀟瀟灑灑地走了,走的時候還向白薇拋了個媚眼。
&女,以後還有這種好事記得一定要找我喲!」
白薇卻只是對着他微笑點頭,這兩人就是錢偉他們三個在碼頭忙活了一個星期精挑細選出來的,一個是行騙的高手,另一個則是討女人歡心的高手。
有了他們兩個,白薇才終於對阮青青和袁士晟下手了,那兩人一個貪得無厭,一個短視粗鄙,果不其然全都掉入了陷阱,現在阮青青正在某個不可言說的場所從事着她最嗤之以鼻的工作,袁士晟則斷了一隻手一隻腳,在家裏苟延殘喘,也算是報應了。
賀昀最終還是走了,走的時候是白薇送他的,兩人就像是多年的好友一樣,笑着離別了。
等快要上船的時候,賀昀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轉身一把抱住了白薇,很緊,「真的不和我走嗎?」
聽着耳畔低沉迷人的嗓音,白薇有一瞬的迷惑,隨即清醒,像是朋友一般,擁抱了他,「路上小心。」
說完,賀昀就鬆開了懷抱,深深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走了。
二十年後,一檔訪談節目正在夜晚的黃金檔播出。
裏頭貌美如花的主持人正在採訪一名纖瘦知性的年輕女人,她是剛從巴黎拿出設計大獎的新銳服裝設計師。
&家應該都知道,王嘉小姐最近是名聲大噪,光拿獎就已經拿到了手軟了……」主持人聲情並茂介紹王嘉的生平,王嘉卻只是坐在一旁淡淡地笑着,逢問必答。
「……不知道你取得這麼大的成就,最想感激的是誰呢?」主持人好奇地問道。
&想感激的就是——我的養母,楊白薇。」王嘉看向鏡頭這麼說道。
而電視外,一個蒼老的女人摸着黑白電視上王嘉的臉頰,渾濁的眼睛滾出大顆大顆的眼淚,「女兒,我的女兒……」
原來這女人正是阮青青,當年她拋棄王嘉走了之後,並沒有過的多好,那方洋根本就不是什麼有錢人家的少爺,而是個畜生、混蛋,他看自己不認識自己,哄自己簽下了高額的高利貸,最後他拿了那些錢一走了之,只剩下自己一個人被那些要債的人捉住,從此以後陷入了永遠的噩夢裏,一個個不眠的夜晚,一個個帶着各種臭味的男人,她真希望她能馬上從噩夢中醒過來,可沒有,她想她可能要永久的沉淪下去了,她後悔了,早就後悔了,她的女兒,這本來應該是她的女兒啊……
&姐,你的客人!」一個尖細的女聲突然響起。
另一頭,破了的房子裏,袁士晟抱着發霉的被子,看着信號時有時無的舊電視,無聲地嗬嗬笑着,白薇,白薇……
那本來應該是他的老婆,是他的老婆才對,那時候白薇對他多好,什麼都依着他,就是傻了也一直在他身邊照顧他,不離不棄,可是他呢,他做了什麼,為了阮青青那個賤人,他拋棄了他的妻子,拋棄了一心一意對他的妻子。一看到自己殘廢了,阮青青甚至都沒看自己一眼,就卷了所有的錢跑了,甚至連女兒都不要了,他當初到底是瞎了幾隻眼才看上那個女兒,現在好了,報應來了,二十多年來,高利貸那群人,一見到他就打,每次都把他打個半死,可卻不允許他死,他也沒那個勇氣自殺,總覺得好死不如賴活着,現在他真的感覺自己要死了,死之前他就想親眼見一見白薇,跟她說句對不起,可惜……
&到了,他在家呢!」一個興奮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袁士晟心裏一涼,用那隻完好的左手不停地往外爬去,還沒爬到一半,熟悉的拳腳已經落了下來。
第二天,一具屍體被人發現大出血死在了老舊的房子裏,無聲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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