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古域之中兇險無比,不僅有許多我們聞所未聞的陣法道術,更有數不清的洪荒異獸生存其間,如今我們這樣毫無準備的進去,是否有些冒失了?」提出問題來的是一位年紀較小的女修,女子心思細膩一些,更容易全面考慮利弊。
如果尋常情況下,她這樣想並沒有錯,但是現在……
顧子言抿了抿唇角,他沒辦法直接告訴他們天碑林即將發生一場災禍,也不會去左右他們的選擇。他不過是一時閃過了善念,至於眼前這些人能不能抓住,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妹說的有道理,不過這種機會千載難逢,若是錯過了此生恐怕再也沒有機會見識。雖然有危險,但我仍然想進去試上一試。歲師兄,不知道你怎麼想?」
歲星辰遲疑了一下,下意識的看向顧子言,卻發現顧子言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已經祭出長劍,堪堪在手腕上劃開一道不淺的口子。
鮮紅的血液從手腕中流出,顧子言一臉平淡的讓血流到亭中石碑四周。仔細看去,那石碑腳下有一圈凹槽,流淌在地上的血液被看不見的力量所引導,自行注入了凹槽之中。眼看着凹槽被新鮮的血液慢慢填滿,顧子言略一抬頭,道:「古域的門開啟後只會存在很短的時間,以我的這點力量不可能讓它維持太久,所以你們儘快想好。」
歲星辰見此情形,也知道不能磨蹭太久,於是開口:「這樣吧,想繼續在天碑林中觀碑的留下,其餘人隨我一同進古域,同行的話即使遇上危險也能應對。」
在場的太華仙宗弟子修為至少都在金丹期之上,所以在聽歲星辰說完之後,也多了幾分信心。最後有一大半的人都決定跟顧子言一同進入古域,而準備留下來觀碑的不過兩三人而已。
鮮血終於將石碑下的凹槽灌滿,顧子言抬起小臂,從儲物袋裏取出藥物和繃帶,三下兩下將傷口止血之後包了起來。在他順便吞了顆補血的丹藥之後,那座石碑伴隨着一陣響動,堪堪陷下去了一半。下一刻,一道橢圓形如同鏡面般的入口出現在眾人眼前,洞口邊緣泛着深色流光,但中間卻是漆黑一片,絲毫看不到那入口那一面的情形。
顧子言是第一個走進入口的,短暫的黑暗過後,他的眼前出現了一片廣袤無垠的荒原。順着這片荒原往遠處看,只能看見地平線上那一輪永不改變的夕陽,將荒原上的嶙峋怪石染上一層金紅色。荒原上還殘留着部分沒有融化的積雪,但是看樣子另外一部分積雪已經完全融化了,在夕陽荒原的某一個方向的盡頭,蟄伏着名為陰山的山脈,陰山之下沉睡着的洪荒異獸,將在冰雪完全消融之後正式甦醒。
雖然不知道仙靈古蹟的具體方位,但是從《九天》中的描述來看,想要找到仙靈古蹟至少得先走出這片「夕陽荒原」。從現在開始,顧子言必須抓緊每一分一秒的機會,如果在洪荒異獸甦醒之前他還不能找到仙靈古蹟的話,那麼他會比天碑林中的眾人死得更早。
顧子言看着仿佛永遠走不到邊際的夕陽草原,卻反而在心底升起了一份堅持。他早在幾個月前,就已經完完全全的想清楚了,雖然他是身處書中的世界,但是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皆出自本心。如今的他已經不是從前那個被系統控制着,得過且過的顧子言了。因為心中有決不能就此放棄的東西,所以即使面對掌管世界規則的系統,他也永遠都不絕望。
既然當年的離昭可以做到的事情,那麼他,也一定能做到。
在遙遠的千寒峰之上,閉目靜修的墨斂忽然睜開的了眼睛。他露出了少有的恍然神情,伸手覆蓋住心臟處,方才一瞬間他隱約感覺到心臟緊緊收縮了一下。
墨斂低頭,鬆開覆住心臟的右手,久久凝視。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又重新閉上了雙眼。因為長期壓制體內靈氣,現在墨斂汲取天地靈氣的速度反而越來越快,仿佛已經形成了一種惡性循壞。甚至於現在連墨斂自己都不敢保證,他還能將這個狀態維持多久……
所以,墨斂現在只能試圖讓自己進入一個半沉眠的狀態,以此減緩體內靈氣的吸收和流動。
千寒峰上很清靜,太華仙宗的事務也不會來打擾他,所以他這一睡就是三個月。
直到三個月後,清垣祖師親自前來,將他從沉眠之中喚醒。當墨斂重新睜開眼的時候,他看到的是清垣祖師格外凝重的臉色,然後是那句他絕不會想聽到的話。
&碑林出事了。」從清垣祖師口中說的僅僅幾個字,卻足以讓墨斂心中一沉。
能夠讓清垣祖師覺得是「出事了」的事情,絕對不會是什么小事,想起三個月前剛剛啟程去了天碑林的顧子言,墨斂旋即化為一道白光,消失在千寒峰長年不化的大雪之中。
他什麼都沒有問,因為他一刻等不了。
從中部鈞天州到北部玄天州,如果有一個最快到達的記錄,那墨斂今天毫無疑問會打破這個記錄。當他來到天樞山的天門之前時,就已經感覺到整個天樞山都變得有些奇怪——平常看守嚴格的天門之前,竟然看不到任何一名天樞山的弟子。
……看不到一個活着的弟子,唯一有的,只是十數名身着天樞門校服的斷臂殘軀。
以白玉雕琢而成的天門被濺上了血肉,再也不復往日的威嚴神聖。墨斂攥緊了雙手,下一刻他的右手一握,無數碎雪從虛空間聚合起來,凝成了一把光華璀璨的冰劍。手執長劍,他順着天門通往天碑林的大道一路往上,目之所見,皆是血肉橫飛的慘狀。
一直到天碑林的山門之前,他才看見了活人的蹤影。
比起原本應該在這裏的人數,現在這群人還不到三分之一。但是墨斂從他們的衣飾上就能一眼看出,這些人全部都是天樞山的弟子,沒有一個其他門派的門人。
被九天大陸奉為「聖人」一般的天機散仙,此時被門下弟子堪堪扶住,身上那一襲深藍華服已經被血染了個透徹,甚至連上面描繪的那副星圖都已經看不清楚。從他半躺在地上的姿勢來看,應該是被傷了雙腿。
察覺到有人上來,天機散仙抬起頭,看見是墨斂之後居然笑了一下:「我就猜肯定是你先到,雖然現在有很多事情需要幫忙,但是你肯定不會關心。」
那笑容一片灰白,受傷之後的天機散仙似乎像是變了一個人,再沒有了平常那種難以接近的氣場。他話音剛落,一口血便從唇間咳了出來。今日他打開天碑林的大門,註定要成為門後那群洪荒異獸的第一個攻擊目標,也幸虧他是散仙之體,再加上原書那部分劇情的加持,才能活到現在。
墨斂沒有回話,他現在確實對任何事情都漠不關心,他只想知道一件事情。
眼前是天碑林半掩着的山門,門縫間一股幾乎匯成溪流的血液蔓延出來,在地上劃出一道扭曲的痕跡。這些血液都變了顏色,早已不復原先的鮮紅,甚至還帶着非常劇烈的腥臭。很容易就能判斷出裏面的人應該已經死了不短的時間,只不過是門剛剛被打開,所以剛被發現而已。
天碑林是天然形成的所在,並且有着自己的結界保護,如果不將山門打開的話,它就是一個完全封閉的所在。外面的人不會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麼,裏面的人也無法給外面的人傳遞信息。
就是因為這種特殊性,才會發生今天這種慘劇。
墨斂的手在半途停頓了半晌,最終還是將天碑林的石門完全推開了。
門後面,是一片人間煉獄。
每一座石碑上都被血肉濺滿,根本看不出原先的樣子。有些還算完整的屍身頭顱上,殘存着驚恐至極的神色,其它大多數屍體都沒能免去被四分五裂的下場,甚至于丹田都被獸類的爪子搗碎,其中的金丹亦是不知所蹤,多半是被那些洪荒異獸撒了牙縫。
墨斂很像進去看看,他不相信顧子言回事其中的一員,但是他的雙腳像是被澆築在了門前,遲遲無法挪動一步。
&想到,你居然也會有害怕的一天。」天機散仙再次開口,一雙白色的眼睛看上去非常虛弱,但他還是強打起精神,「怕什麼,萬一沒死呢。」
墨斂突然轉過身來,緊緊盯住天機散仙。
天機散仙朝身邊扶着他的那名弟子輕聲道:「陸煙,帶我過去。」
&父……」陸煙似乎準備說些什麼,但是剛說了兩個字就被打斷了。
&廢話,再說我就把你關回水牢去。」
陸煙緊緊咬住嘴唇,伸手將已經無法自己行動的天機散仙抱了起來,走到天碑林的大門前。
也就是這時候,墨斂才看清楚天機散仙的雙腿自膝蓋以下,都已經不在了。傷口雖然已經經過了處理,但是仍然能看出傷口是被什麼東西撕裂,隱隱透出腿骨來。
大概是發現墨斂在看他,天機散仙一笑:「不過是少了一雙腿,但給你帶個路還是沒有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