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書房。
崔政義手中握着一本棋譜,面前放着棋盤。他靜心推演着眼前的棋局變化,似乎崔瓜瓜犯下的打錯,惹下的大事,對他一點兒影響都沒有一樣。
但若是真正了解崔政義的人就會明白,只有在面臨大事的時候,他才會用這樣的辦法,逼迫自己冷靜下來,沉着應對接下來可能會遇到的一切。
「砰砰砰。」敲門聲響起,聲音很急,有點兒響。
崔政義右手捏着的黑子一下滑落到棋盤上,任何的人臉色也變得黯然。僅僅聽這敲門聲,他便知道這是出事了。並且,是出大事了……
「是阿富對吧?進來吧。」
砰!書房的門一下被人推開,富伯走進書房裏面,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老爺,不好了,出大事了。少爺殺了的那四個姐妹裏面,有一個是假死的,現在人已經不見了。」
崔政義微微吸了口氣,點頭道:「好。我知道了。你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老爺……」富伯還準備說些什麼。
崔政義抬起頭來看向富伯,說道:「現在我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看那姑娘做了什麼,然後在一一應對。先等大少爺的消息吧,只要那姑娘沒有去找江大人,那大少爺都還有一線生機。」
富伯聽後點了點頭,道了聲:「是。」
「老爺,那小人先告退了。」
崔政義微微頷首。
富伯剛剛轉身走出書房的門檻,崔瓜瓜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只聽見那微弱地聲音在喊道:「爹!糟了,出大事了,大事不得了了……」
崔政義手中的棋譜一下自手中滑落,整個人「倏」的一下站起身來。他臉色鐵青,自言自語了一句:「這下才是真的糟了。」
崔瓜瓜急急忙忙地跑進苑內來,他見到站在書房外的崔政義和富伯以後,崔瓜瓜立刻氣喘吁吁地奔跑過來。
到了崔政義的面前,崔瓜瓜道:「爹,不好了……出大事了,那娘們……」
「啪!」崔政義抬手就給了崔瓜瓜一記耳光,然後冷聲喝道:「給我鎮定一點!」
崔瓜瓜這崔政義這一耳光給煽懵了,他抬頭看向崔政義,恰好對上崔政義冷然的目光。
第一次,崔瓜瓜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父親原來如此威嚴。
崔政義道:「事情你不必說了,那姑娘自然已經進了逍遙山莊。現在我說的話,你們都給我聽清楚。
第一、這件事我不知道,我也沒有過問過。你們全都害怕我責罰瓜瓜,所以都瞞着這件事,沒有告訴我。
第二、那個五城兵馬司的小旗不能留了,必須除掉。
第三、月醉樓的那兩具屍體,馬上給我處理乾淨!
第四、瓜瓜你記住,無論如何,打死也不能承認這件事。明白沒有?」
崔瓜瓜也知道現在事情緊急,急忙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
一旁的富伯道:「月醉樓的兩具屍體,我已經叫人裝麻袋沉永定河去了,現在應該已經處理乾淨。至於那個小旗,我現在就帶人去處理掉。」
崔政義一言不發,轉身就進了書房。
富伯明白,從這一刻起,任何事都不能再去問崔政義。因為,這件事從頭到尾,從始至終,他什麼都不知道。
逍遙山莊這邊。馬大丫看到江夏以後,先是腦子裏一片空白。很快她就想起來,這不就是昨天自己遇到的那兩個好心人之一嗎?
馬大丫趕緊爬起來跑到江夏面前跪下,說道:「求求你,我要見輔國大人,讓我見見輔國大人……」
江夏伸手扶起馬大丫,說道:「姑娘,我就是江夏,你要見我究竟有什麼事?」
「你……你就是輔國大人?」馬大丫驚訝不已,因為江夏看上去實在是太年輕了一些。外面傳說之中,輔國大人都已經是四十多人的老男人了,而江夏看上去卻還是一副二十七八歲的樣子。
「你真的是輔國大人?」馬大丫問。
江夏微微一笑,點頭道:「如假包換。」說完,他一指身旁的人,「不信你可以問問他們。」
站在離江夏不遠處的張猛嘿嘿笑道:「雖然俺覺得他最好聽的名號還是超天大元帥,但外面的人倒也真的稱呼他為輔國大人。」
聽了張猛的話,馬大丫總算是相信了眼前的江夏就是傳說中的輔國大人。
馬大丫眼眶一紅,眼淚立刻「吧嗒吧嗒」的落下來。剛剛才站起身來的她,再次跪在地上,重重地對着江夏磕了一個頭,目測頭都磕破了。
馬大丫道:「大人,請替民女做主……」
在逍遙山莊的正廳之中,江夏端坐於主位上,其餘像蕭殺、千絕行、張猛他們這些江夏身邊的核心人物,則分別坐在左右兩邊的位置上。
聽着馬大丫把今天一整天的遭遇講完,江夏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張猛已經先怒罵了一聲:「王八蛋,崔政義那老東西平日裏看上去慈眉善目的,怎麼就養了這麼一個混賬玩意兒?老子忍不下去了,老大你一句話,我這就去宰了那王八羔子。」
「坐下!」江夏皺眉喝了一聲。
他對着馬大丫點了點頭道:「姑娘你放心,我江夏向你保證。如果你所言屬實的話,這個公道我江夏一定幫你要回來。」
馬大丫看着江夏,眼淚又流了出來。不知道為什麼,她聽江夏的話總感覺很有力量,令人很信服,很安定。總會下意識的產生一種信賴。
馬大丫點了點頭,又跪在地上對着江夏磕頭道:「那一切就拜託大人了,民女在這裏多謝大人……」
說完,又是重重的三個響頭。
一旁的張猛趕緊把馬大丫扶起來,說道:「別這樣,我們家大人是個天大的好人,他答應幫你就一定會幫你的,我跟着他這樣多年,從來沒有看見他食言過。」
江夏也點了下頭,道:「張猛,你先扶馬姑娘下去休息一下。我與絕行他們商議一下,看怎麼處理接下來的事。」
「好。」張猛點了點頭,然後對馬大丫道:「姑娘,走吧。」
馬大丫點點頭,跟着張猛一起離開。
等到他們二人離開了正廳以後,坐在正廳裏面的黃飛躍搖頭感嘆道:「不好辦吶。事兒多半是真事兒,但犯事兒的是老崔的兒子。老崔本來就是咱們自己人,他女兒又是大人你剛剛宣佈的未來皇后。現在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兒,如果按照規矩來辦,他那寶貝兒子肯定得死,這就等於是斷了老崔的根啊。」
聽了黃飛躍的話,正廳里的其他人也露出了為難之色。道義這種東西固然要講,但利弊卻也很重要。
如果江夏插手理會了這件事,那崔政義肯定會跟他離心離德。屆時崔政義的女兒再成為皇后,恐怕江夏很快會在朝中出現一個勁敵。
出現勁敵倒沒什麼,畢竟以江系如今在大明的勢力,根本就不需要怕任何人。只是一來沒必要,二來現在江夏也處在一個很敏感的時期。畢竟皇上年紀慢慢長大了,江夏也要準備移交朝政給皇上了。此時再和未來的國丈鬧翻,這絕對不是一件什麼好事。
海大有也有些擔憂地說道:「江兄弟,要不還是把這件事轉給順天府吧,畢竟這事也不該你來管。」
「轉給順天府,那不就等於是讓這件事不了了之?別忘了,順天府的府尹就是崔政義。你認為當爹的,能對自己兒子下手嗎?」千絕行道。
被千絕行這樣硬頂,海大有倒也沒生氣,反而是有些慚愧的點了點頭。
眾人一時間都拿不定主意,紛紛看向江夏。
江夏掃了眾人一眼,微微笑道:「想這麼多幹嘛?錯了就要認,錯了就該要罰。如果天底下的事都用利弊去決定如何處置,那這天下豈不是要大亂?崔瓜瓜強搶民女,圖謀不軌,這按律應該關監十年。
崔瓜瓜間接害死他人,這應該關監二十年。崔瓜瓜親手殺人,那按律就應當斬首示眾。我江夏代皇上執政,行事標準不應該是用個人利弊來判斷,而應該是以大明律法要決定。
此事既然被我知曉,那我就必須管到底。絕行,你立刻帶人去月醉樓,看那兩具屍體還在不在,如果不在了,就將鍾彬去把月醉樓封了,把所有人帶到北鎮撫司去。
黃飛躍大哥,你拿我的手令去五城兵馬司把那小旗給找到,如果小旗找不到了,就把那具被燒死的屍體帶到北鎮撫司去。
耿叔,你派千門的人去找所有看見崔瓜瓜指使護衛強搶民女的人。
人面,你帶人守在崔府外圍。別讓崔瓜瓜跑了,等候我的命令,隨時準備抓人。」
「是!」接到命令的四人,立刻起身領命。
江夏道:「好了,開始做事吧,我在北鎮撫司衙門等你們的消息。」
說完,江夏站起身,往門口走去。
千絕行、黃飛躍、耿中秋、尹人面,四人一一按照江夏的命令行事,動靜那麼大,消息自然很快傳到了崔政義耳中。
收到了消息的崔政義,微微閉上眼睛,一臉沉重地說道:「劫數啊,劫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