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的樂章 第五十六節：星與日

    「呼……呼……」

    汗水在滴落。

    她低頭，用餘光掃了一眼四周的景象，然後緊了緊手中的長劍。

    「嘶——呼——」吸氣然後吐氣，讓有些缺氧的大腦重新恢復平靜。

    耳畔的歡呼聲逐漸明朗了起來，薩妮婭重新抬起劍，幸虧在上場之前她在繁星的劍柄上緊緊地纏了一層吸汗的布料，不然的話此刻手心的濕潤都會讓這把長劍打滑。

    「呼——呼——」

    汗水從她有些嬰兒肥，但已逐漸顯現出少女柔美的下巴滴落，而穿着湖藍色配合灰色盔甲的少女大步踏前，斜着一劍刺了出去——

    「叮，當——」對面的人有着看起來高的過頭的鼻樑和蒼白宛如縱慾過度的面孔，但是身形卻背叛了他的外表一般，十分靈活有力，他格擋開了少女刺來的長劍，然後回身連刺。

    「叮！叮！」薩妮婭用劍脊錯開了對方的攻擊，然後快速拉回距離。

    「呼……」她已經開始感到一陣的恍惚，動作也逐漸變得遲鈍起來。

    她靈敏地保持着兩人之間的距離，然後仔細打量周遭的環境。

    這是一座半圓形的、好像是露天劇場一樣的地方。

    地點理所當然的是在學院以內，而他們兩個現在的位置，十分平坦，沒有任何可以利用的地方——『到此為止了麼』黑髮少女咽了一口口水，然後甩了甩頭，眸子裏閃現出倔強的神色。

    「加油啊——薩妮婭！」遠處的觀眾席有人喊了一句，從聲音判斷應當是自己的姐姐。於是黑髮少女深吸一口氣，然後呼出——

    這是只有二階以上的學員才能參加的，被稱作『武鬥會』校內比武會試。

    它的規則十分簡單，被擊落到台下的水池之中，又或者主動投降就算作失敗——而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的其它的規定。

    換句話說就是，在被擊倒之前你不能下場也不能休息，並且對手也是完全隨機的，只要報名參加，那麼遇上誰都有可能，而我們的薩妮婭現在就遇上了這樣的情況。

    她的對手是見過幾次面——或者說有過一兩次孽緣的奧德里克學長。

    在這之前薩妮婭已經勝過了兩場，實際上她可以算是『幸運』的了，因為誰先上場對上誰是完全隨機的，而薩妮婭就是這一次最先上場的人，並且接連對上的兩個對手都是同年級，戰士科的學員。

    這次的比武除了弓手和法師之外的學生幾乎都會參加，畢竟和高年級學長對戰的經驗可是十分難得的。

    法師就不提了，因為對他們而言自己的法術能造成什麼效果自己是最清楚的，而且比起比武，宅着研究進步要快上許多——而弓手，就有點尷尬了。

    他們的攻擊力源自於附着的鬥氣和強有力的戰弓，但是那樣的話就使得比武會有一定的危險性，但是如果讓弓手們換上磅數低的弓，那又發揮不出真正的實力而十分不公。

    不過這也並非完全的定論，畢竟有些弓手也會學習一些如同刺劍或者雙劍的使用方式，因而以此報名參加也不是不可以。

    ——鏡頭回到當下

    「呼——呼——」我們的主人翁在第三場碰上了高年級的學員，這一點對她來說並不算好，因為體力本身就是黑髮少女的弱項，之前對上的兩名戰士系的同級生她也是費了不小的力氣才擊落對方的。

    「嗯……」奧德里克拿着的也是一柄長劍，他輕輕一揮，顯示出與瘦弱的仿佛縱慾過度的外表完全不同的掌控能力。——這個人有一手，薩妮婭在幾次交手之後就作出了這樣的判斷，實際上一年之前奧德里克出頭抨擊那些企圖欺負米拉的學員的時候，薩妮婭就注意到了這個人的特別之處。

    顯然對方並不簡單，但今天她才知道，那不僅僅是心理方面。

    奧德里克展現出來的實力大約在四階左右，顯然不是只有二階的薩妮婭可以對付的，她保持着距離不斷移動，心下正思索要不要放棄，對面的奧德里克卻開了口。

    「你那把劍，是繁星對吧——」他的口氣少有的不帶着以往的半死不活，薩妮婭從中讀出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這讓少女皺起了眉——那是武道的追尋者碰上值得一戰的對手時的情感——換句話說，對方把自己當成獵物了麼。

    她心中呲了一下，莫名地有些不爽。

    「我這把劍，叫耀陽」奧德里克將手中淡金色的長劍舉起來，朝着薩妮婭示意了一下，而黑髮少女這才注意到，這把長劍的造型和繁星十分相像。

    「沒錯，是同一個系列的」奧德里克扯起殭屍般的面容笑了一下，然後接着說道：「繁星的劍語是渺小之人聚集起來所尋求的正義——而耀陽，是不被任何東西所主宰，不被任何東西所影響的——自由。」

    「不被束縛，隨心所欲的自由——」他收起了笑容，一臉認真地擺出了突進劍技的姿態。

    「……也就是無法無天麼」似乎是因為不爽的緣故，薩妮婭下意識地開口嘲諷了他一句，然後黑髮少女也擺上了認真的臉色，手中長劍發出微微的光芒。

    「——可以這麼說」奧德里克腳尖重重地在地上一蹬，向着薩妮婭直刺過來。

    「當——」兩劍交叉，散發出耀眼的火光。「嘖——」薩妮婭咂舌，手中繁星不斷地來回揮出。

    「叮——當——當——鏘——」錯開，橫擋，斜擋，然後重新交叉。

    「一把代表了群體英雄主義，而一把代表了個人英雄主義——」奧德里克遊刃有餘地揮舞着手中的長劍，同時說道：「兩把劍都是傑作啊——」

    「哈——」他一劍盪開薩妮婭的繁星，然後毫不留情地一角踹在黑髮少女的胸甲上，接着後腳一踏高舉長劍劈了下來。「咔——」黑髮少女借着這一踹的力道向後退了出去然後順勢一滾，避開了他的攻擊。

    「嘶——陽——」淡金色長劍在快接觸到地面的地方穩穩地靜止了下來，施加在上面的力道讓長劍微微顫抖，發出好聽的金屬鳴音。

    「不錯的判斷」奧德里克露出不怎麼好看的笑容，而周圍的台場此刻傳來了一陣噓聲和咒罵。

    這位花花公子的名號顯然不怎麼好，加上對付學妹的粗暴舉動，讓觀眾們都不由得怒火中燒。只不過當事人的薩妮婭卻毫不在意地起身，她晃蕩了一下身子重新調整身姿，然後也微笑着說道。

    「你也不賴，不是像看起來那麼空——」她用上了雙關語，意味直指對方那副討人厭的作像是表現出來給誰看的。

    「……嗯哼？」金髮的學長不置可否，腳下步伐一變又是攻了過來。

    「鏘——當——叮——」薩妮婭錯開對方的直刺之後一劍斜撩向上，被奧德里克擋住之後迅速地變換力道，劍尖在他的胸甲上留下了清晰的白點，帶着清脆的聲響在場內迴蕩。

    「好！！」低年級的美少女學妹對付惡名昭彰的花花公子，顯然薩妮婭的得利十分順應民心，因而此刻眾人也不吝讚美。不過薩妮婭本人倒對此沒有多大的感觸，她迅速地矮下身子躲開攻擊，然後一個旋身又是砍了下來。

    「當——叮——」兩劍交錯，而這一次換做薩妮婭的盔甲上多了一個白點。

    比武的防護極為嚴格，因此只有一方體力耗盡又或者被丟到下方的水池之中才算另一方獲勝。擊中盔甲的行為雖然聲勢和看頭都十分不錯，但對比賽的勝負並沒有太大的影響。

    只有不斷的攻擊將一方逼退到場地邊緣，又或者是遊走騷擾直到對手體力耗盡，才是真正的解決之道。

    「當——鏘——嚓嚓嚓——咣——」奧德里克又是毫不留情的一招鞭腿，直接把薩妮婭掃得失衡摔倒在地，而場中咒罵的聲音也變大了起來，甩了甩有些耳鳴的腦袋，薩妮婭起身的時候似乎聽到有個聲音在說奧德里克如何勾搭了他的女友然後又無情拋棄的事情。

    ——真是，搞些什麼啊這些人。她並沒有太過在意，起了身子之後重新握劍。

    比武本身就在於學習和進步，因為學妹後輩而放水的話反倒是錯誤的吧——『體力已經所剩無幾，那麼，就賭一把吧——』薩妮婭的眸子變得細長，這是她認真起來時候不自覺的動作。

    凜然的眼神自然是沒能逃過奧德里克的注意，鼻樑高得有些過頭的花花公子稍稍訝異了一下，然後做出了認真的表情。

    「……這下子真的是有趣了起來啊，本來以為是女性所以有些小瞧，但沒想到另一個接班人的意志竟然達到了這種強度。」他用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喃喃自語——接着，黑髮的少女攻了過來。

    她先是一劍直刺奧德里克的腹部，然後在花花公子試圖格擋的時候卻已經縮回了長劍，然後矮身迴旋，使出了一個中位斜斬——「咔當！——鏘——」力道十足的這一擊甩在了奧德里克的側面護甲上，然後這還沒完，薩妮婭接着迴旋，一劍劈出之後手中長劍就好像暴風一樣不斷出擊。

    「叮——當——噹噹噹噹當叮鏘當」連續的碰撞讓金屬的轟鳴在場內不斷迴轉，一聲還未消散另一聲就已經傳出，觀眾席上不少人見此情形都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看着黑髮的少女用暴風般的攻擊一步步逼退超她兩階的騎士學長。

    「好啊！加油！！」一些初等部的學員已經站了起來朝着她喝彩，仿佛在下一秒薩妮婭就能打破學院比武一直都是高等部學員統治的規則，成為第一名擊敗高等部學院的初中生一般——

    但現實顯然不是這麼天真和戲劇性的。

    如同艾莉卡的一部分高等部學員們、以及前來觀看的老師們都皺起了眉，他們的目光緊盯在奧德里克的雙腳，而心中所想也大致一般——

    『那個女孩/薩妮婭要輸了』真正看得懂發展的人都這麼想着，而要看出這一點也非常簡單，奧德里克的退卻井然有序，完全沒有被逼的痕跡——就好像，是他自己故意落得下風一樣。

    而此刻在場內，薩妮婭也是苦不堪言。

    她已經完全地被帶入了對方的節奏之中，奧德里克看似是在擋她的攻擊，實際上卻將薩妮婭的每一次揮擊的力道都給吸了過去，黑髮少女在幾招之後就注意到了這一點，但是她更加明白，倘若自己抽離的話立馬就會面料同樣瘋狂的來自奧德里克的攻擊。

    「嘖——」薩妮婭咂舌，如果她的體力能夠更加充沛一些的話，說不定還可以趁奧德里克習慣了這種攻速而放鬆警惕的情況下加快攻擊打亂對方的陣腳——但是沒有如果，而且奧德里克顯然不是那樣自大的人，即便他看起來很像是會犯這種錯誤。

    所以薩妮婭只好無奈地在對方的引導下一步步逼近台階的邊緣。

    「唉——」她嘆了一口氣，然後面前的奧德里克朝她露出一個『你懂的』的笑容，然後轉換了姿態。

    「啪嗒——鏘——」黑髮少女最後的反擊顯得無力又軟弱，體力幾乎耗盡的她就像一個壞掉的娃娃一樣，被奧德里克一腳踹了下去。

    「還真是——毫不留情啊」兩人擦肩而過，黑髮少女有氣無力地朝着對方露出一絲微笑。

    「——比武嘛」花花公子也朝着她回了一個笑容，然後少女就帶着拋物線完美地、落到了蘊含有浮力緩衝魔法的水池之中——

    「噗嗤——」人體落入水中濺起了不小的浪花，然後很快薩妮婭就被水中魔法增大的浮力柔和地推了上來。不單如此，比武之時造成的一些細微損傷也在水中漸漸地被治癒。

    「呼……」她靜靜地漂浮在水面，長長地喘着氣兒。

    而場內對奧德里克的聲討，此刻爆發到了最大值。

    「真是……無聊的傢伙們」場上的花花公子和下邊浮着的黑髮少女皆嘆了一口氣，作出了相同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