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的樂章 第四節：沃爾夫雷爾森林
「……希亞，我希望你過來看一下這個」薩妮婭停在一間廢棄的房屋面前，神色略顯凝重。
「怎麼了？」梳着鞭子的少女背着一個不算太大的旅行背包，一路小跑接近到了黑髮少女的位置，然後停了下來。
——此時距離小隊進入森林，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天的時間。
這不是他們腳程慢，實際上以小隊成員平均三階的水準，全副武裝負重慢跑個三四十公里都不是什麼大問題。造成這樣龜速的原因，在於成員內絕大多數人的經驗不足。
不同於貴為大陸頂尖學院的皇家武鬥學院，普通的地方學院根本沒有那個師資力量和資金去進行那麼多次大型的野外集訓，因此希亞他們幾個所學的知識都僅僅停留在書本上，並沒有太多實際操作的經驗。
——小隊選擇進來的地方比較靠近南方，樹木較為稀疏，不少地方還可以看出曾經有人類活動的痕跡。
而這也就是他們這麼慢的原因了，因為一直相處的都是一些同齡人之中精英級的人物，因此薩妮婭下意識地就覺得這幾個人也有着和自己相近的水準，但她沒有想到，這些讀了六年眾多戰術戰鬥理論，並且還經歷了許多練習跟對練的人，在實際行動起來時竟然會這麼粗心大意。
在連續兩個人差點踩到遺留下來的捕獸夾以後——順帶一提由於魔獸身體素質較為強悍，因此這邊放置的捕獸夾都是特大號的——總之在兩個人粗心大意差點葬送掉自己一條腿以後，我們的主人翁不可避免地成為了這群菜鳥的保姆。
只有在她探明過某片區域以後，這些人才敢行走。
所幸這片區域以前曾經有人開發過，因此雜草不算太高，雖不算明顯但總算還是有一條小徑可以走人。
在走過那段佈滿絆索和捕獸夾的區域以後，一行八人來到了一個相對寬廣一些的場景，從房屋和附近因為無人打理而顯得營養不良的薔薇科落葉喬木可以看出，這是一個廢棄的蘋果園。
長時間的野外行走使得這些菜鳥們看見那瓦片上佈滿落葉的木屋都下意識地興奮了起來，畢竟比起薄薄的帳篷，這間不知道在這裏放了多少年的木屋從感官上而言要舒適、安全上不少。
只不過不比癱坐在蘋果園的幾張椅子上大口喘着氣的幾名男生，薩妮婭是第一時間開始調查起了這個地方。
她從踏入這個地方開始就一直覺得有那麼一股不協調的感覺，而這麼一調查，也很快地發現了來由。
——她們進來的距離並不算遠，也就那麼幾公里而已，按說這點距離這個地方應當會成為不錯的傭兵們休息的中繼點，但是這裏卻十分安靜，從那些落葉和青苔，以及發黃的、滿是灰塵的窗戶看來，至少得有幾十年的時間沒有人來訪過。
這點非常的反常，因此黑髮少女皺着眉，開始在附近不住地尋找着。
然後她找到了。
「這個是……」希亞看着薩妮婭指着的地方，在木屋向西的一面，被薩妮婭掃開了落葉的牆面上清晰地刻着一個彎鈎似的符號。
「邪神西羅夫的標記」同樣看到動靜走過來的米拉出聲說出了它的來由，然後她轉頭，看向臉色變得有些陰沉的薩妮婭：「掌管安定和豐收的神明，只要定期獻上祭品，就可以保佑自己的地盤不會受到天災」
「這麼說，這個地方並不是被廢棄了」希亞的表情也變得難看起來——如果只是聽後面的描述的話還沒什麼，大陸上雖說現在四神的信仰遍佈各地，但各種詭秘傳說和舊神從來沒有斷絕過。
但扯上邪神了——梳辮子頭的少女幾乎可以在第一時間想出來那所謂的『祭品』會是什麼。
「是的，我想這座蘋果園的主人恐怕是被聖庭的人給處決了。」黑髮少女點了點頭，然後說道：「而至於為什麼這個地方沒有人進來，應該是傭兵們都明白這裏是禁區的緣故」
「呼……」她長嘆了口氣，看着逐漸變黑起來的夜色：「我的錯，在這座小鎮上待了三個月的時間，竟然連當地的傳說都沒有調查清楚。」薩妮婭低下頭——她承認這個錯誤實際上有些冤，因為少女本沒有進入的預定，而倘若領隊的是老練的傭兵，在出發之前必定會了解清楚這些事情——但她又能怪誰呢？這些傢伙全都是菜鳥，並且眼下也不是斤斤計較的時候。
「要怎麼辦？趁着夜色趕路？」約翰的聲音這時在一旁響起，薩妮婭偏過頭，看見希亞不知何時走到了一旁，顯然她已經和金髮的青年解釋了事情的來由。
「不……」黑髮的少女搖了搖頭：「南面森林的魔獸多為夜行性的，低於六階的職業者在夜間行動會非常危險，就算我們有八個人，也不見得能走出多遠。並且這片森林之中還有某類夜光性的食人植物，進入森林的人時常被光芒迷惑失去自我意識而靠近，被它們吞食掉。」
「夜晚的森林要比白天危險很多，所以即便這個地方有可能還遺留邪神的力量，我們也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她出聲解釋道，一路上黑髮少女冷靜的反應和卓絕的見識已經令約翰等人折服了不少——他們甚至私底下都想像過如果自己一行人沒有因為一系列的巧合而邀請了這名少女，而是呆頭呆腦地闖進來的話，後果會是多麼嚴重。
「米拉，你有帶聖符嗎？」薩妮婭站起了身子，拍了拍自己雙手上的殘葉，然後看向自己的友人。
「有，但是不多，都是低階的」白髮的王女殿下此刻將她那條短披風折了起來，當作圍巾一般，露出貼身的精緻皮甲。聽到薩妮婭的話，米拉偏過身子從裙甲上的皮包里取出了一小疊白金色的紙張。
「你們當中，有誰會念伊斯的誦文的？（注釋1）」薩妮婭回過頭看向聚集在她身邊的小隊成員，天色已經比之前暗了不少，再過一個小時左右恐怕就得點起火把或者拿出魔法石來了。
「我會」一個紅頭髮的男生站出一步來，薩妮婭細想了一會兒，這個人的名字應當是叫做萊因，於是她開口問道：「你是學徒嗎？」
「嗯」萊因點了點頭：「我的教父是光輝教會的大牧師，小時候經常跟着他祈禱，所以水平比一般傭兵都高一些」
「好的，那麼現在起，請你朗誦第二章第十七節」薩妮婭朝他點了點頭，而萊因立即站立在原地，伸出雙手，深吸了一口氣之後開始誦讀不知名的音節來。
「其他人，幫忙清理房屋。然後在小屋的外圍，離地一米又三十三公分的地方貼上聖符。」她高聲說道，然後將手中白金色的符紙分發給眾人：「記住，每隔30公分貼一張，有剩下的不要亂貼，帶在自己的身上」
薩妮婭說着，忽然好像注意到什麼似地猛地轉過頭，緊接着雙手超前一翻，一連串的細小火球朝着空無一人的方向射了出去。
「嗤——嗷嗷嗷」空氣一陣扭曲，某個半透明的幽藍色物體被漆黑的火焰附着，在驚人的慘叫聲中燃燒殆盡。
「……是幽靈」眾人皆有些呆滯，而薩妮婭神情凝重，她轉過頭，看着驚慌之中暫停了念誦的萊因：「繼續詠唱，我想原本這座蘋果園的主人被處決前恐怕在這裏獻上了不少的祭品」
「……」幾人臉上皆有些驚懼，對於這些鬼怪一類的東西他們從小也是聽了不少，雖然成為武者以後所學知識讓他們明白了那些只不過是人類思念的力量被扭曲之後透過空氣中的魔力而變成有型的存在，但從未見過的，並且與任何生物都不同的那種恐怖感還是讓這些不過18、9歲的年輕人們下意識地加快了手中的動作。
「……」薩妮婭並沒有去幫忙收拾房屋，這間小屋就如同她所想的一般，由於常年沒有人使用內里積了厚厚的灰塵，約翰他們一打開大門，無數蛇蟲鼠蟻就瘋狂地亂跑，而一股霉味混雜着腐臭味和灰塵也立即傳了出來。
幸好年輕人為了預防，在臉上纏了一條圍巾，不然還真的是要被嗆個半死不可。
「咳咳……」即便是圍着圍巾，灰塵還是讓約翰咳嗽了幾下，他看着內里亂跑的細小生物們，回過頭朝自己的夥伴招了招手，示意他們打開窗戶。
「好了，約翰」
「這邊行了」
待到聲音從兩旁傳來，約翰從身後背包的側邊掏出了一枚圓筒形的白色物品，然後按下頂部的開關，丟了進去，接着緊緊關上大門。
「嗤————」紫色的魔力光芒在圓筒中央閃爍，淡白色的霧氣即刻瘋狂湧出，而伴隨着霧氣的迅速擴散，房屋內的各種小甲蟲、蜥蜴老鼠和蛇都好像受到刺激一般朝着出口跑去。
「嗤————」
一連釋放了40多秒，這個白色的圓筒才停了下來，約翰扯下了臉上的圍巾，然後示意幾名夥伴將窗戶重新關上。
「呼……驅蟲彈好用是好用，可惜太貴了」他們幾人打開了大門走進去，約翰撿起已經變成空殼的圓筒，這種混合了多類刺激性藥劑的煉金製品內部刻着一個小小的法陣，只要按上頂部的魔法石就會激活，使用十分方便。
而其藥效也非常猛，基本上絕大多數的毒蟲都會被驅趕逃跑。
因此對於某些傭兵們而言，可以說是救命的神器。
因為大自然之中奪取人命的生物，有時候並不是體型龐大的高等魔獸。數量巨大的各類螞蟻毒蟲，被它們圍困了的話同樣是九死一生。
當然這樣的東西也不可能太便宜，一枚五金幣的標價讓約翰心頭肉都抽抽的疼，但是效果也是十分地顯著——至少在現在這種需要爭分奪秒的情況下。
「嘿呀！」金髮的青年回過頭，看見黑髮少女再次射出了幾枚細小的火球，點燃了一個幽靈。
而在萊因不斷詞重複念叨的誦文聲中，愈來愈多淡藍色的靈體開始顯現出形態來——那數量讓約翰不由得一陣頭皮發麻。
「快一點吧！」年輕人回過頭，和他的夥伴一起快速地清理出一小片區域。
……
大約40分鐘以後，縮在小木屋一角的眾人，有幸看見了可以說是十分壯觀的一幕。
——當最後一縷夕陽從樹枝的縫隙之中隱去，剛剛出現的月光也為烏雲遮蔽的時候。
「蹭——」仿佛火焰燃起一般的聲音透過擦淨的窗戶傳了進來，然後擠在窗前的幾名年輕人，就看見半空之中一朵又一朵幽綠色的鬼火燃了起來，那些淡藍色的怨靈密密麻麻不住迴蕩，數量多到讓他們不由得一陣毛骨悚然。
「幸好……」約翰聽見身旁的薩妮婭鬆了口氣似的——他和這名有些神秘、處事十分成熟的少女此刻的距離近的略微過分，以至於他都能夠感受到對方身上的熱氣，和淡淡的清香了——不過約翰甩了甩頭拋卻這些念頭，眼光順着薩妮婭看的方向看去。
「好傢夥……」金髮的年輕人和其他幾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隨着夜色的深沉，幾點幽綠也愈發的清晰，遠遠傳出，恐怕這一大片的區域之內都佈滿了怨靈。
「幸虧選擇留下沒有出發」他有些後怕，然後忽然就看見幾頭怨靈朝着他們這個方向飄了過來。
「嗤——」半透明的靈體撞在窗戶上，瞬間如同太陽下的冰塊一樣融化消失。
「現在你們明白為什麼傭兵手冊和冒險者手冊的第一頁上會寫着『不論去哪裏探險，都要帶上聖符』的話語了吧。」薩妮婭回頭看着小隊的夥伴們，俏皮地一笑：「那可不是為了給光輝教會打廣告」
「嘿嘿」希亞也露出了輕鬆的神色，光輝教會不同於現在的聖庭和其他兩大勢力龐大的教會，不論是歷史悠久還是名聲都要比現代的教會好上很多，加上他們出品的東西物美價廉又對負面生物有着不錯的效果，因此雖然不爭風不奪勢，卻一直在大陸上保有一席之地。
「聖符的持續力是12個小時，到了白天這些傢伙就沒辦法行動了，所以今晚可以安安心心地睡上一覺」薩妮婭說着，當先走到了火爐的旁邊——因為趕時間，他們只清理出了靠近火爐的一個角落，少女幾人所在的左側是木製的牆壁隔板，隔板後面就是通向二樓的樓梯，只不過此刻樓梯通向二樓的大門上面也貼了聖符。
而右側，就是她們剛剛觀察的窗戶了。
外圍靠近房門的地方豎起了幾張略微腐敗的桌椅，上頭還貼上了聖符，而餘下的空間，正好夠一行八人躺下休息。
「嗯……可以吃了」架在清理好的火爐裏頭的，是一個支架可以摺疊的鐵盤，上面一邊加熱着食物而另一邊則放着一個水壺，薩妮婭把食物的那一頭轉出來，然後當先拿起小鏟子鏟了一個荷包蛋和兩條香腸。
「這片區域只是低等的靈體聚集區，雖然吸引了很多在附近橫死的人形成的怨靈，但應該沒有太強的惡靈級別的存在，不過為了安全起見，我們今晚還是分組守夜好了」她將手中的餐盤遞給米拉，然後又接過了約翰遞過來的盤子，一邊往裏頭裝着食物一邊說道。
「嗯，好的」幾人都沒有什麼意見，就連作為團體名副其實的隊長的約翰都是認同地點了點頭，原因無他，經驗和判斷力以及實力上薩妮婭都在他之上，金髮的青年不是那種好面子的人——實際上，傭兵之中好面子的人大多都早早就死了。
只有識得大局，明白自己的長處和短處，善於與他人相處的人。才能夠存活下去。
晚餐在談笑之中不緊不緩地進行，讓薩妮婭感覺更像是在郊遊而非探險。
一夜無話。
注釋1：伊斯的誦文，光輝教會傳教文本的一種，使用的是被法師協會命名為『神文』的古代文字書寫。字節之中蘊含有秩序的意志，因而對付作為負能量體的惡魔靈魂印記以及各種幽靈都十分適合。由強大的光輝騎士或者神官、牧師念出來甚至可以直接消滅掉這些存在。而學徒級別念出來的就只能保證短時間內的安全了。
PS：在神文的壓力下企圖傷害朗誦者的怨靈（比較強，可以耐受神文的個體）也會顯形出來，由於文中的萊因只是一位學徒，無法直接抹消對方，我們的薩妮婭也是因為這個緣故才在他身旁護衛。
PS2：光輝教會在大陸上歷史十分悠久且普及率很高，並且修煉內容和經文都對經常探險，去到一些危險地方的傭兵有所幫助，所以信徒也是很多的，我們的主人翁就是知道這一點才開口詢問。
（第二卷節奏比較快所以會比較經常的雙更，各位若有興趣的話不妨收藏一下……不對應該用這種語氣：快點收藏啊讀者老爺們[下跪]，不然作者我就要消沉起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