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的樂章 第七十八節：交流會（四）

    「唔喵！這個好贊啊薩妮親」十指夾滿了各種小吃的向日葵一臉開心地轉着圈兒。

    八年一度的學院交流會不單單是各學院的學生們之間武力和知識的交鋒，同時也是各地美食之間的一場較量。

    來自潘洛齊亞草原的燒烤風味，鷹都西芬克斯的油炸甜品，奧托洛腹地的海鮮冷飲，每隔八年，都會有無數的人聚集在此享受這場難得的盛宴。

    這其中自然不會少得身為東道主的皇家武鬥學院的學生們。

    雖然被選為學院代表，作為參賽者和其他代表們進行競爭，但薩妮婭她們也並非只有比賽這一個任務。

    八年一度的交流會即便是對在學院之中度過六年生活的學生們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因而即便作為參賽者的學員也都獲得了充足地享受的時間。

    人生苦短，因而不要把時間浪費在無謂的爭執上——好好享受美食吧。

    這段出自斯齊亞王國民間傳說《止戈的山姆大叔》（注1）的話語，被許多美食家奉為聖言，不過在某些方面上，各大美食體系彼此之間的爭執和固執程度反而要比那些社會矛盾更為深刻。

    雖然這種爭執通常情況下都不會造成什麼真正的人身傷害，但是兩名廚子因為某種東西而爭吵起來不做菜的話，可是有很多人會敲碗蹲凳非常不爽的。

    「老子在這裏坐了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如果不是先吃了點小吃的話我已經餓死了混蛋！」臉上帶着刀疤的禿頭大鬍子提着廚師的領子，青筋暴起地吼道。

    「這、這個」胖胖的廚師頭上的帽子幾乎快掉了下來，他大汗淋漓，正準備道歉，旁邊一個尖嘴猴腮的瘦小廚師卻用嘲諷的語氣小聲說道。

    「禿頭鳥的廚子只會油炸，什麼東西都拿去油炸。最能體現出羅溪虎斑魚鮮美的烹飪方式明明是清蒸才對……」

    「你說什麼！！」被鬍子大漢提着的胖廚師忽然急了，用比那個大漢更高的聲音吼道，然後那胖胖的身軀也不知從何處生出一股力氣來，掙開了那個明顯是中階職業者的大漢的手，然後奔向瘦小的廚師。

    「你有本事再說一遍——」胖廚師兩撇小鬍子翹翹，一臉怒容地看着瘦小的廚師——實際上，他的體型讓人十分懷疑到底是不是個廚師。

    「再說一遍就再說一遍，西芬克……」話語未完，明顯已經忍不住怒火的大鬍子職業者踩着沉重地腳步走了過來。

    「啊啊啊啊！」他抬起拳頭直接就朝着那兩人打了過去。

    「轟噼啪——」於是薩妮婭她們幾個路過這間不算太大的餐飲店的時候，就看見一個職業者被人給丟了出來。

    「……又有鬧事的」咬着棉花糖的米拉一臉無奈。

    「能夠跑到這裏來開店的實力自然不會差，沒一兩個厲害的職業者當保鏢又怎麼對付得了那些脾氣火爆的傭兵和冒險者呢」依琳將手中棒冰剩下的部分咬在嘴裏，幾下用力咬得粉碎之後含糊不清地開口說道。

    「不過咱覺得，不是那個人的錯」金髮的精靈小姐總算是說了一句公道話，然後就在她話說完的時候，一個看起來就像是餐飲店老闆的人跑了出來，一臉歉意地扶起了那個鬱悶神色十足的大鬍子傭兵。

    「抱歉抱歉！」幾名少女聽着那人道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連帶着的是不住地點頭，而那位大鬍子傭兵也並非小肚雞腸之輩，雖然臉黑黑的但是還是重新走了進去。

    「人類就是在爭執之中不斷進步的啊」旁邊一個男性的聲音響起，薩妮婭回過頭，看見一個帽檐壓得很低，看起來像是一位工會騎士的男人倚在街邊的陰影之中，她有些疑惑，而對方用似在自言自語般的語調接着說道。

    「科技的發展對傳統文化的衝擊總是很大，也不知道再過幾年」

    「還能不能看見這樣的景色啊」

    男人也不知道說給誰聽，話音未落就已經轉身走進了小巷，只餘下帽子頂部的翎羽，和深紅色剪影殘留在幾名少女的眼帘之中。

    「莫名其妙」紫色短髮的少女皺着細長的眉毛一臉反感，雖然腦袋瓜子很好用，但是卡密西亞人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七歪八扭的花花腸子，在他們看來有什麼問題直接提出來就行了，什麼暗示啊謎語啊之類的，他們是最煩的了。

    「薩妮婭？」依琳轉過頭來，卻發現自己的友人呆呆地望着前上方，駐足停立。

    「嗯……沒什麼，走吧」薩妮婭回過了神，朝依琳笑了笑，接着兩人一同追上了已經當先一步跑過去買小吃的其餘三人。

    而在她剛剛仰望的地方，魔法製作的霓虹燈光在充滿傳統意味的建築之中不斷閃爍。

    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

    「準備好了嗎？」

    「嗯」

    在少女們所不知曉的角落裏，剛剛走過的那個倚靠在陰影之中開口問道，而黑暗中的另一人也用低沉的聲音回答。

    「祭奠很快就會上演」

    「不論是龍、鷹還是戰馬，終究會歸於塵土。」

    「一然皆然——萬物終歸於圓」

    男人伸手將帽檐略微壓低，嘴角掛起了輕佻的弧度。

    …….

    天色已晚，今天已經是交流會的最後一天，因而眾人都聚集在了一塊。

    「煙花，很棒吧」學院的後方有一座不算太高的小山丘，原本以學院導師們的能力，是足以用魔法將其抹消的，但為何始終保留着的原因，或許只有身處學院的師生們得以一知。

    「嗯」穿着清涼的服裝，坐在後山山坡草地上的薩妮婭借着煙花綻開的光亮朝着灰發的軍人少女微微一笑。

    「南方的夏季晚上也經常有煙花可以看，不過不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都比不上帝都啊」黑髮的女孩用平靜的聲調說道，到了末尾略微有些失真，因為這相近的情形讓她不僅產生了一股奇妙的即視感。

    ——那時候。

    ——那時候也是這樣的吧，接連不斷的轟鳴聲，空氣中淡淡的火藥味混合火元素魔晶淡淡的燒焦味。

    缺少的只有人的慘叫和痛苦，支離破碎的屍體和精神失常的倖存者而已。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那種力量人類要怎麼對抗啊，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在一次衝鋒以後瘋掉的戰友的聲音似乎再一次迴蕩在薩妮婭的耳邊。

    「薩妮婭——薩妮婭！」

    不過灰發少女的呼喚讓她回到了現實，薩妮婭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抱歉，有點走神了，怎麼了，貝拉？」她出聲詢問，而貝拉手朝着後面一指：「大家打算到下面去買點小吃，我們也去吧，親眼看看才知道自己想吃什麼」

    「嗯」薩妮婭點點頭，然後起身，拍了拍短褲的臀部。

    「走吧」

    ——是的，至少對於現在的自己來說，這邊才是現實。

    安穩的，平凡的日常，不需要去成為一個英雄，也沒有悲傷和仇恨。

    某種意義上，這樣更棒不是麼——

    黑髮少女想着，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絲微笑。

    ————「殘酷又愚蠢的人們啊，好好享受你們最後的歡樂吧」而穿着工會服裝的男人在黑暗之中留下的話語，隱約間傳到了黑髮少女的耳畔。

    只是她轉過頭去，卻什麼也沒看到。

    注釋：山姆大叔是斯齊亞邊陲小鎮洛爾的一個餐飲店老闆，因為較為落後所以那個地方紛爭、流血事件幾乎每時每刻都在上演。不過在某年過後，紛爭奇特的減少了。外來人好奇地詢問，而當地人則說『倘若你有什麼想不開，想要殺人的話，不妨先冷靜下來，前往山姆大叔的酒館好好休息一下吧』

    外來人覺得這位大叔是一個了不得的強者得以以武力壓制使得他們不敢爭鬥，然而去到那裏，大叔卻只是一個普通人。

    而他所做的，也只是做一桌菜，然後說出那句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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