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登城牆的道路對於一行八名女性而言都不算什麼大不了的問題,即便是剛剛體力消耗一空的薩妮婭也是。
狂傲的和族工匠們鍛造出來的聖劍擁有的力量妙不可言,在徹底開啟了共鳴狀態以後,薩妮婭所能感覺到是自己隱隱又有了些許的提升。
這說出來或許可以讓現如今大陸上眾多學院當中的明星人物嫉妒得發狂——我們的黑髮少女以不足19周歲的年紀,如今已經是一個九階強者。
這份嶄新的力量讓她的恢復力有了長足的進步,同時關於一些技巧的掌握也愈發嫻熟。以薩妮婭本人的判斷,假以時日穩固下階級的話,她的戰鬥力至少可以提升80%。
這十分明朗的數據證明了這把聖劍所擁有的力量有多麼地強大,但假若武斷地認為它就是一個每開啟一次便可以升一級的特殊狀態的話,也未免過於主觀了。
雖然薩妮婭的進階確實與開啟這個狀態有些關係。但就像是着涼與感冒之間的聯繫一樣,其中的關係緣由要更加地複雜一些——狀態的開啟,大概充其量算作是一個契機罷了——即便是非常難得的契機。
真正的原因得從薩妮婭的心理方面尋找。
在開啟狀態的時候,我們的黑髮少女因為完全地展開了心靈而明悟了一些她在通常情況下根本無法感悟到的事情——就像是換了一個角度思考,而一切都變得清明起來了一般,她確確實實地感受到了這段時間——準確地說,是自艾莉卡逝去以後一直壓在心頭的某些東西,被解放了開來。
她從未像現在這樣如此明確自己的目標——如果說原本那只是一個『試着朝這個方向前進』的**不定的想法的話,從這一刻起她不會再有半點遲疑和動搖。
分成數條的命運就好像是纏繞的絲線一樣聚合在了一起——從這個瞬間開始薩妮婭面前的道路僅僅只有一條。
這是她也從未做過的事情。
這是她也從未說出口的事情。
她要——
毀掉奧托洛。
行進迅速而沉默,透過明晃晃的的陽光薩妮婭可以看見右下方內城區的城門大開許多人從中走出的模樣。一小部分人顯然是朝着她們這裏趕來——這應該是巴利亞的判斷,她想,那位年輕的護衛長必然是洞察形勢明白她們是發現了什麼而聖殿騎士一方又已經損失殆盡,所以發佈命令給予了薩妮婭一行人後援的軍隊。
但把鏡頭轉回到我們的主人翁身上。
她的一頭黑髮和傷痕累累的全身甲在陽光下散發出耀眼得令人無法直視的光芒,就好像天國降下的女武神在黎明破曉之際孤身一人支劍踩踏在萬千敵軍屍身上一般,散發着一股讓人無法移開視線的美感——
這並非一時衝動又或者心血來潮。
一部分的薩妮婭甚至還在她仍是『薩達爾』的時候就時常有這樣的心思划過。
她從很早以前,就看透了這個國家的真實。
不論是自己作為受害人的經歷,還是後來作為加害者的記憶。上一世斷斷續續超過十年身處這個國家那龐大黑色天幕最底層的她深深地明白——
這是一個不允許夢想存在的國度。
即便你在哪裏都能夠見到許多人歡笑着,滿臉幸福。
但這就像肥皂泡當中的倒影一樣,輕輕觸碰便化為烏有。
極少數的人掌握着絕大多數的資源和權力——不僅如此,盤根錯節的貴族圈子像是牢不可破的鐵壁,讓任何膽敢試圖挑戰它的人粉身碎骨。
就像是民間傳說中深淵的領主為不幸闖入他的領地的旅人們營造的一場美夢一般,待到繁榮散去,你會發現自己腳踩着的是冒着毒氣的無盡枯骨。
奧托洛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國家了。
她失去了阿西莫夫大帝征服西大陸卻給予異族人以兄弟姐妹同等待遇時的那種豪邁與豁達。
她失去了賢王迦南領導着雙龍騎兵在千年之前的黑暗之中發出第一束光的自信與熱血。
她失去了大半的國土,在於精靈的長年戰爭之中變得日益固執而不可理喻。
——但這還不是絕境,這個國家仍舊有着深深熱愛她的人。
可那些滿腔熱血才華出眾試圖去改變這個國家的年輕人們最後落得的下場又是什麼呢?——薩妮婭的眼角餘光瞥到了米拉,外貌與一名天使一般無二的王女殿下仍舊無法好好地操控背後的那些翅膀——她體內的能量仍舊不是十分穩定,源自天使的力量實非肉身凡體的人類可以承受得來。但米拉一聲不吭,她一直都是這樣子地堅強且隱忍,這一世如此,上一輩子也是這般。
——她比任何一個薩妮婭熟知的黑暗中奧托洛的真正掌權者都要強上百倍,不論是作為皇族,還是作為一個『人』。
可她最終的下場是怎樣呢?
上一世的她為國家鞠躬盡瘁,最終卻在皇室派戰敗的時候與德斯克皇家一併被當做棄子,作為投降的『誠意』而慘遭滅門。
而她並非孤例,僅僅薩妮婭所了解的,或者說上輩子她作為『薩達爾』的時候親手處決過的這些才華出眾試圖挑戰權貴改變國家的年輕人們——
奧托洛已經沒救了。
中央皇室的權力日益衰弱。
偏遠地區的貴族佔地為王——這也是為什麼之前克拉克他們那一批帕洛西亞人會試圖摻一腳的原因,天知道這個國家還有多少股勢力在從中作祟!
可那些站在頂端的大人物們所選擇的是什麼呢?
曾經身為他們手中工具的薩妮婭,若聽見你問出這個問題的話,大概會冷笑着反問道。
「倘若你在一艘滿載價值不菲貨物,但卻即將沉沒的貨船上,你會怎麼做呢?」
視而不見。
甚至將原本就已經如陷泥潭的與精靈之間的戰爭更加推進一步——為的只是從中儘可能地獲利,發戰爭財。
所有人——甚至包括那位皇帝陛下在內,沒有任何一個人試着改變這個國家。
他們只是貪婪地一把又一把地撈着這個龐大帝國的財富——民眾基礎建設?越來越多的魔導列車和各種各樣的便利設備?——那些只不過是枯木逢春的假象,隱藏在其中的是只要一觸即破的巨大虧空的肥皂泡——否則你以為為何諸多南方的大公都拒絕這種無比便利的科技。
任何擁有一定知識的人都可以看到奧托洛這艘巨輪在緩緩地下沉——而一方面當權者們在瘋狂地試圖從這個過程獲取更多的利益,另一方面他們又對那些試圖挽救這艘巨輪下沉的人冷酷地鎮壓。
於是,從『船沉了』的那個未來重生歸來的我們的薩妮婭,做出了屬於她自己的決定和決心。
那就是鑿沉這艘船。
讓這個充斥着黑暗,沒有一絲一毫的土地能夠容納夢想存在的國度,連同那些冷冰冰的雙眼之中只有利益的人一起,沉入到無邊的深淵之中。
——但這僅僅是個開始。
「噠、噠」她的雙腳停在了變得平整的地面——一陣令人身心舒爽的晨風立即從遠處吹來,將薩妮婭的一頭黑髮吹得隨風飄揚。
「……」她回過頭,嘴角帶着一絲微微的笑。
「?」被她直視着的米拉臉上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歪了歪頭。但薩妮婭只是對着她微笑着,差不多過了三秒鐘左右,她才用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輕聲說道。
「米拉·德斯克陛下……聽起來好像不錯的樣子」黑髮少女笑得有些陰險,以至於被她盯着的米拉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但在下一個瞬間,她因為神聖能量過剩而散發着金色光芒的瞳孔凝滯住了。
「啊……啊」米拉顫抖着啊了兩聲,她像是試着說些什麼,但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啪嚓」身後不遠處的城牆響起了踩碎木板的聲音,擔憂地看着白髮王女的所有人都下意識地轉過了頭——
「噠」
紮成馬尾的一頭金髮亂糟糟的,舉着雙手一臉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裏的年輕男人——
金紅相間,得體的貴族服飾沾着一些血污和灰跡,慌張的模樣讓人輕而易舉地判斷出他是在逃離某些東西的——
「……菲利普」薩妮婭沉下了臉,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同時黑色的雙眸深處隱隱有血色閃現——但另一件事的發生立刻讓她回過了神「米拉親!」向日葵的尖叫在身後響起——薩妮婭從未聽過她如此的急迫,對於友人的關切壓制住了強烈的破壞欲她腳跟跺地一瞬間整個身體都轉了過來。
「砰轟————」
純金色的光芒朝着天空直射而出,剎那之間米拉身後的六翼消失不見,然後在下一個瞬間她整個人軟倒了下來。
「米拉!」
最靠近她的依琳伸出手去扶住了白髮的王女,而與此同時心中焦急萬分的薩妮婭情急之下拔出長劍就打算劃開自己的手腕——黑髮少女明顯是打算再一次使用那一次的法術——但南攔住了她。
「吾主,請別衝動——」女武士的手掌按在薩妮婭的右手手背上,對力量的運用上根本不在一個層次的她很容易地壓制住了剛剛進階的薩妮婭,但所幸因此黑髮少女也冷靜了下來。
「吾主,米拉閣下並無大礙。剛剛發生的事情好壞參半,她體內過剩的不受控制的力量已經發泄了出去,但眼下因為心靈受到衝擊的緣故陷入了昏迷……」語調溫軟的東是南她們四人當中對醫術類頗有精通的一位,在米拉倒下的時候她迅速地靠近到她的身邊進行檢查。
「……她會沒事的嗎」薩妮婭插回了長劍,同時回過頭去看了一眼——菲利普皇子果不其然地已經不見蹤影。黑髮少女強壓着怒氣開口說道,但東只是緩緩地搖了搖頭:「私不敢保證,吾主,她的身體在之前受到過神聖能量的改造因而得以復甦……但這僅僅是生理上的……」
「受到過那種創傷,心理上的陰影恐怕一生都揮之不去」東盯着薩妮婭的雙眼,認真地一字一句說道。
「米拉閣下是私見過的人當中也數得上堅強的女性,但剛剛與兇手的重逢恐怕讓她又回想起了發生的一切」
「眼下只怕又是陷入了極為不安定的狀態」她說道,而薩妮婭沉默了僅僅片刻,就立馬作出了決定。
「我們把她護送回去聖殿,調查之類的事情可以交給奧蘭多那邊的人馬——」她並沒有遲疑,即便內心有萬千怒火想要朝着那位皇子發泄,但薩妮婭明白現在更重要的是呆在米拉的身邊。
——她已經因為自己沒有能夠陪伴在對方的身邊而後悔過一次了,這一次的薩妮婭可不會再做出那樣的決定。
「這恐怕不是很妥當,吾主,米拉閣下的狀態十分不穩定。從這裏到達白色教會的距離長達數公里,我們最好就近安放她。」東說道,而黑髮少女點了點頭:「嗯,聽你的」
「依琳,向日葵,我們一起去找個能夠安置她的地方。」高聳寬廣有如街道的城牆上方自然不可能沒有遮風防雨的設備,做出結論以後薩妮婭片刻不容地開始了行動。
「這段時間內她的護衛就拜託你們了」薩妮婭回過頭說道,而南她們四人都點了點頭。
「走,按照斯特堡的設計我沒記錯的話附近應該就有供哨兵休息的小型石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