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寄海,我們談談。」姑姑兩眼緊緊的盯着小舅舅,隨後轉向一邊的警察道:「汪青,就幾句話,不會耽誤太多時間的。」
「沒事兒,葉鎮長隨意。」汪青點點頭,畢竟現在只是調查,隨後兩個警察就走到一邊,黑皮自在邊上遞着煙,又領了兩人進屋喝杯茶。
葉梧桐在邊上裝隱形人,小姑姑和小舅舅也沒在意。
「葉白慧,沒什麼好談的吧,若說真要談的話,我也只有一句。」江寄海走到一邊的大樹下靠站,抓了抓頭髮道。
「什麼話?」葉白慧踱着步走上前問。
「老同學,你都二十九了,趕緊找個人嫁了吧!!」江寄海咧着嘴道。
哎喲,小舅這話一出,葉梧桐蒙圈了,小舅這唱的是哪出啊?這不是把小姑一片好心全當了驢肝肺了。
姑姑明顯愣了一下,然後那臉色就鐵青了:「江寄海,你好樣的,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你管好你自己就成了。」小姑姑說着,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卻又回頭,顯然是氣不過了,重重的踹了小舅舅一腳:「你去死!!!」
說完,小姑姑一甩燙着波浪的頭髮,頭抬的高高的走了,也不等葉梧桐了,連自行車也忘了。
江寄海沒想到葉白慧還有這一下子,被踹的一陣踉蹌,也幸好後面有棵樹擋着,要不然說不準就得一屁股坐地上去了。
「小舅……你太過份了,我姑姑可是一心為你。」葉梧桐在邊上瞪眼。
看了看前面路上,小姑姑的背影,她完全不曉得說什麼好了。
小舅坐在那裏抱着頭,順着樹杆坐在了地上,動也沒動。
「小舅啊,你為什麼不同意掛靠呢?這不是認死理的事情啊。」葉梧桐走過去坐在小舅身邊,疑惑的問,她實在有些不明白小舅為什麼這麼認死理。
「嘖。」小舅嘖了一聲:「你懂什麼呀,我這事兒你姑姑就不能摻和在裏面。我這事兒說簡單它很簡單,不就是步子走的快了一點嘛,再加上房地產還是比較特殊的行業,有些扎眼嘛。上面真要查起來大不了我把公司一關,坐兩年牢了事。前幾年溫州的八大王事件鬧得轟轟烈烈,最後不也沒事了嗎?可你姑不一樣,前段時間她才給人告了呢,現在都到鄉下去了。我這事兒。在我這裏,那就是討點巧多賺點錢的事情,這不算大事。可到你姑那裏,那就要上升到思想境界的,那平局長最後為什麼妥協了,資產階級自由化的帽子戴不起啊。所以啊,小舅我寧願去坐兩年牢,也不能把你姑往這坑裏帶,誰曉得最後會怎麼發展呢?」
葉梧桐沒想到小舅竟是這樣想的。這麼說她之前打電話告訴小姑反而錯了。
「是不是我不該跟小姑姑說。」葉梧桐問道。
可不通過小姑,小舅到哪裏找那樣合適的單位。小舅雖然在南方熟,但他接觸的人多是打工的。而小姑姑不一樣,她那批京城的同學借着家裏的便利如今全在南邊踢騰,那能量大的去了。
「瞎扯,你不跟你姑姑說你姑姑就不知道啦?你頭天晚上的電話,第二天一早,她又接到宋先鋒的電話也跟她說這事兒了,再說了憑我兩家的關係,有關我的事情,你姑姑以置身事外?」小舅說着。拍拍屁股站了起來,遠處,兩個警察和黑皮正走過來。
依着小舅和小姑的感情,小舅的事情。小姑不可能置身事外,小舅舅回來這麼多天了,想來有過權衡,所以才有這樣決斷。
「快回去,勸勸你姑啊,再跟你姥姥他們說。我沒大事兒的。」小舅又衝着葉梧桐揮了揮手。
遠去的背影筆挺而寬厚,那步伐有着山嶽之勢,小舅對小姑姑愛的深沉。
「姑,上車。」葉梧桐騎着自行車趕上姑姑。
葉白慧停下腳步,一抿嘴:「你還想帶我啊,下來吧,我帶你。」
「沒事兒,我帶的動,你就上來試試吧。」葉梧桐笑嘻嘻的道。
「好,騎穩了啊。」姑姑說着,輕輕的坐上後座。
葉梧桐的龍頭把的穩穩的,那腳用勁一踩,自行車便穩穩的前行了。
風軟軟拂過臉頰,夾着一兩線雨絲。
姑姑的額頭頂着自己的背,葉梧桐感到背心處的衣服有些溫熱。
「姑,小舅說他沒大事的,他不想……」
「我知道,他不就是不想把我牽進他的事裏面去嗎?」葉梧桐的話還沒說完,姑姑便接過了話頭。
葉梧桐嘿嘿一笑,就說姑姑聰明,又有什麼能瞞得過她呢。
「我就是氣他這一點,兩心相知,不該是有難同當,同福同享的嗎?江寄海多牛啊,從小他就是一多英雄的人物啊,提起梧桐里的三兒,那讓人如雷貫耳啊,他英雄?以後他自做他的英雄去,我不侍伺了。還讓我找人嫁人了,合着他以為我就真嫁不出去啊,我要真想嫁分分鐘的事情,這輪不到他江寄海來操心……」姑姑的聲音在背後有些悶悶的。
哎喲,這反諷都用上了,姑姑這氣很了。
「姑,你知道小舅不是這意思。」葉梧桐為自家小舅說話。
「管他什麼意思,自今後他走他的獨木橋,我自奔我的陽光道。」葉白慧說着,又重重的戳了戳葉梧桐的背:「合着你就記得他是你小舅,盡為他說話,那我還是你姑呢!!」
得,葉梧桐沒話說了,小姑這不講理起來她沒轍,這兩人的事,她不摻和了,由着他們自己折騰吧。
回到梧桐大院時,江寄海被派出所帶走的事情整個大院的人都已經知道。
「我怎麼就生了這麼個不省心的,他就是不肯安安心心,老老實實的做些事情,非得整這些個虛險事啊,好了啊,出事了……」姥姥抹着淚罵。
「寄海就是膽子太大了。」二舅抽着煙道。
「現在說這些都沒用,我這邊再去找人打聽看看。」母親道。
「我也去找人看看。」二舅也說着也站了起來。
「都別急,我這邊已經跟倩倩他爸說過了,等他爸回來看看怎麼說。」姥爺在一邊抽着煙道。
正說着。鄧爸爸急匆匆的回來了。
「這事我找人打聽了一下,主要是一些沒爭到房子的人不服氣,就把江寄海告了。本來這事兒當初江寄海是讓一建出面做的,但是一建領導膽小。沒接,所以才有寄海自己開公司的事情,這本來也算是合法的。但現在這事情因為比較敏感,平局長和一建領導都不認了,所以江寄海就只得頂上這投機倒把的罪名了……」
「那這事兒倒底怎麼辦哪?」姥姥急着問。
「這事兒啊。局裏也還在琢磨,其實現在發展經濟,這種事情不少,畢竟現在是新舊體制碰撞期,許多有關經濟方面的事情,對錯界經很難分,局也多是民不舉管不究,但真有人告了,局裏就不能不管,江叔江嬸。你們也別急,接下來我再幫你們打聽着。」鄧爸爸安慰道。
「好好好,那麻煩你了。」姥姥和姥爺一個勁的道謝。
「都是一個大院的,再說了寄海是什麼樣的咱們大家都清楚,這種事兒錯和對現在都沒個統一的說法,總之我會儘量幫着說說話。」
鄧爸爸說完便回屋了。
江家今晚註定是一個無眠的夜。
接下來一段時間,葉梧桐按部就班的上學,小姑姑這回去深圳解決李莊的事情成果是顯著的,對李村大慶叔他們的事情有了妥善的安排。
據說是由建築方,也是就是工程的老闆。以及深圳那邊的勞動服務公司,以及區裏的勞動服務公司,再加上虞建國四方共同達成協議,解決李大慶他們的醫藥費。另外由鎮裏安排他們今後的工作問題。由此姑姑還聯繫了幾個客商,邀請他們來李莊投資。
李莊別的沒什麼特色,但有一點竹子多,大片大片的竹林,綿延成一片竹海,從風景上看十分的壯觀。而從經濟開發上也大有可為。
最近那幾個考察過來了,姑姑忙着接待。
前世李村的竹子經濟相當紅火過一陣子,姑姑這一步棋又走對了。
而江家這段時間有些壓抑,母親和二舅找了好些人打聽,但怎麼說的都有,國家轉型,許多政策法規不明朗。
如此,小舅舅的事情足足拖了一個月,最後判決下來了,判二緩二,也就是判刑兩年,緩期兩年執行。
不管怎麼說,暫時不用坐牢了,江家人也算是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唯有葉梧桐很有些詭異的品味着這個刑期,前世小舅舅因為小姑姑之故被判了八年刑,到92年才出獄。而今生因為她的干預小舅舅免去了那一道坎,沒想到如今這個刑,按時間算的話依然是到92年結束,前世和今生似乎有着某種重合了。
或許說有些人的命運總是有着他頑固不變的軌跡。
四月初。
小舅從拘留所回來了,那天是個煙霞漫天的傍晚,進大院的時候正碰上姑姑背着包,手裏提着一隻大蛇皮袋也準備進大院。
「白慧,提的什麼東西,挺重的吧,我幫你提。」小舅笑嘻嘻的打着招呼。
葉白慧淡淡的掃了他一眼,然後理也不理他,提着東西,昂首挺胸,目不斜視的直接進了後院。哎喲,小姑姑還記着呢。
小舅舅討個沒趣,摸了摸鼻子衝着一邊的葉梧桐問:「我說今天不是星期天嘛,你姑這是打哪裏來啊?我看那一袋子,都是筍子吧?」
「這幾天,姑要帶深圳的幾個商人去李村憶苦思甜呢,估計今天才結束。」葉梧桐抿着嘴好笑的道。
「嘖,你姑又是看上人家兜里的錢,憋着項目埋着坑等人來投資的吧。」江寄海咧着嘴道。
「嘖,小舅說對了。」葉梧桐嘻嘻笑道:「據說已經有兩家投資商準備在李村落戶了。」
小舅咧着嘴衝着葉梧桐豎了豎大拇指,顯然是夸姑姑的。
「還杵在那裏幹什麼,不曉得進家啦。」姥姥在門口沒好氣的道。
「媽,哎喲,你這臉甩的,是不是桐桐惹你生氣了。」小舅進得屋裏,卻是嘻皮笑臉的。葉梧桐笑嘻嘻的捶了自家小舅,拿自己討姥姥開心。
「別賴桐桐,桐桐多乖的一孩子,家裏能惹我生氣的除了你沒別人。」姥姥教訓上了。雖也曉得這事兒怪不上三兒,可氣着這孩子三十了,對於終生大事,她這裏急的火冒炮,三兒那裏屁事也沒有。
「今後啊,你就老老實實的在單位里干,別再想着自己開公司啊幹什麼的。」姥爺在一邊抽着煙瓮聲瓮氣的道,都是普普通通的人,老老實實做事才是本分。
江寄海咧着牙,敢情着他一進門就給他上思想才育課了。
「爸,媽,那照你們這麼說,蔬菜公司那房子現在工程快到一半了,那我就撒手不管了?」小舅一個頭兩個大的舉起雙手。
「你還管什麼呀,你都為這坐牢了你知道嗎?你再管下去你得槍斃知道不?」姥姥橫着眼睛,氣壞了。
「那我不管了,別人交了錢的,拿不到房子那豈不更要找我麻煩,到時再告我一個詐騙,我估計真得到牢裏呆着了啊。」小舅正色的道。
一聽這話,姥姥和姥爺面面相覷,這是個問題啊。
「怎麼,上面沒說怎麼處置你那公司啊?」姥爺道。
「沒說啊。」小舅道。
「哎喲,那這……」老兩口一時也不知道怎麼辦好了,這公司明顯着是丟也丟不開。
「沒事,寄海以前幹什麼以後還幹什麼?」這時鄧爸爸走了進來。
姥爺連忙招呼他坐,這位應該算是明白人。
「三兒都為這判刑了,這今後還繼續做這個,那不是知法犯法?」姥姥問。
「寄海這事兒真說起來到底犯不犯法還不說清,畢竟南邊有例子在那裏,只是暫時把他往投機倒把那邊靠,今後怎麼樣還得看政策,所以才給他緩刑,總之吧也就是一個觀望,但他的事兒得做,若是收了錢,交不出房子給人,那真是要按詐騙罪來了……」鄧爸爸道。
哦,這一下大家都明白了。
還是那句話,舊體制已經趕不上發展的需要,而新體制又未形成,於是罰歸罰,事兒該做還得做。時代和社會便在這種平衡之間繼續前進!!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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