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際的霞光普滿天的時候,院子裏的酒席開始了。
原本劉紛紛打算準備六個菜,只是後來加了人,之前那些就不夠看了,於是,過年時候的臘肉臘腸拿出來,又炸了花生米,梅畫做了一道水煮白肉,添了兩道涼菜,十二道葷素搭配的席面備在了大圓桌上。
漢子們入了席,滿了酒,就連想要逃走的艾瓜子都被梅小叔點着名上了桌。
夫郞們這頭有多餘的菜,況且按照規矩必須等漢子們吃過一半時才用飯,而且還有餃子沒包完,今兒人多,可不是兩蓋簾兒就能夠用的。
梅畫別的不喜歡,包餃子還是非常願意上手的,幾人說着家長里短的速度並不慢。
柳春芽蒸了一大碗雞蛋羹,配着米飯和肉菜單單給大芝麻放在小桌上叫他慢慢吃,自己另端着雞蛋羹去餵嬰兒床里的五個娃子,一人一口吃的好不歡快,只有四寶兒抿着嘴不吃,不是趴着就是躺着翹腿啃腳丫,柳春芽沒法,便想着一會兒跟嫂麼說一聲叫他抱着進屋奶一奶。
柳春芽將一碗雞蛋羹餵光,給娃子擦了嘴,準備給他們端點水來,哪只回來的時候二寶兒和大小子又拉了,雖然有尿布兜着,可孩子好動,還是沾到了褥子上一些,柳春芽一個人弄不了兩個孩子,他又不敢叫梅畫,只能去請艾美幫着一起收拾。
梅畫耳朵尖着呢,一聽二寶兒又拉到床上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這是挑戰自己的忍耐力呢,告誡他多少次了拉屎要喊人,這光記吃不記打的二貨!
當然他不可能在娃子滿屁股是屎的時候扇巴掌,他離着三步遠捏着鼻子氣沖頭頂,大聲訓話,只是出來的聲調鼻囔囔的,
&寶你是不是聾子,屁股不疼了是吧,屎尿屎尿一個道理,不是說你尿褲子不對拉褲子就對了,說了多少回了你記不住。」
別看梅畫手掌捂着臉,可光聽他的聲音就知道火冒三丈,原本漂亮的眼睛目露凶光,二寶兒一向懼怕阿麼,被嚇的哼哼唧唧不敢哭出來,柳春芽小聲的哄着給他用濕布擦乾淨屁股收拾利落,還沒把人鬆開,突然一個人影晃過來,再就是聽到巴掌落在屁-股上的聲音。
二寶始終不敢大聲哭,可小臉上已經淚流滿面了,鼻涕吃進了嘴裏,梅畫打了五下才放手,哎喲,這個沉啊,渾身都是肉,就是個小肉炮。
艾美的大小子被梅畫的陣仗給嚇唬住了,他怕自己也挨打,本能地緊緊抓着阿麼的衣襟不鬆開,腦袋一個勁兒的往裏拱。
打完了梅畫舒心了,可揪心的人好幾個。
酒桌和嬰兒床離着不遠,艾奇又正好面向那邊,方才的那一幕盡收眼底,瞧着還人事不知的二寶被扇的屁股都紅了,委屈的又不敢哭出聲,眼睛一直尋着自己,還伸手要抱抱,這一刻他簡直心疼死了,真恨不得自己替換上去。
二寶在柳春芽懷裏找尋求慰藉,這時候四寶兒又歡樂着一張胖臉啊啊的沖梅畫叫喚,一瞧他那一出渴求的胖臉,梅畫就頭皮一緊,這又是要吃奶了,這才剛舒了心又來一個上眼藥的,梅畫跳着腳開罵,
&聞着屎味都能餓你到底是什麼鼻子啊!」巴拉巴拉巴拉……
他這咆哮的聲音足夠大,連主桌那邊都聽的真真兒的,梅小叔直覺的渾身不對勁,自家侄子的禮儀都丟哪去了,別人不好開口,他可不能裝聽不見的,況且方才扇巴掌那一出,對面侄婿滿眼的心疼可不是假的,這一出一出的這還叫人怎麼吃下去,雖然是小娃子,可畢竟場合不對,
於是梅小叔放下酒盅,緩緩轉身,原本笑意濃至的臉突然變的嚴肅起來,「畫兒啊,娃子還小,慢慢教導才是,如何張口就打罵,成何體統,你自小所受的禮儀教養去哪了?你現如今不是你自己,你的一言一行全部代表彰顯梅家的家風學識,若是你忘了這些,趕明我給你派一個教養麼麼來,親手把關教導,從初學起,你跟着一起學。」
梅小叔這番話說的無比犀利,夠苛責,也不留情面,他還是第一次用這樣重的口氣訓誡侄子;
一方面是表達梅家書香門第家風高尚嚴謹,重規矩;一方面表示梅家從未放下過梅畫,即使遠隔重重山水仍是關懷備至萬千掛念,再一方面的意思就是梅畫未出嫁時原本的性子與如今大相徑庭,這都是撞了腦袋失了過往嘛,可諒解,可原諒。
場面一時靜了下來……
年輕的漢子們都垂着眼,柳春芽和艾美僵住不敢動,心想弟夫一向隨性慣了的,這猛的在人多的時候被訓可是失了臉面,還不得怎麼耍橫撒潑呢,艾美正給柳春芽使眼色,兩人準備趁人不注意將他拉走。
誰知人家梅畫就是不按常理來,只見他淺淺一笑,從張牙舞爪瞬間恢復了端莊嫻靜的樣子,朝向主桌施了一個極其規範標準的夫郞禮,嗓音柔和的能滴出水,
&伯二叔小叔夫君以及各位為弟弟,是梅畫失禮了,叫你們看了笑話,梅畫在這裏賠罪,請勿怪罪,梅畫知錯了,梅畫不敢擾了伯伯叔叔們的興致,這就退下去。」說完又一禮,回身抱起看直了眼的四寶進了正屋,獨留下一干人回不過神來,人人猜破了腦袋,這又是唱的哪出?畫風巨變啊。
酒桌上又熱鬧起來,劉芬芬和艾毛毛一直關注着外頭,這瞧着梅畫抱着四寶進屋,劉芬芬立刻攆了他進西屋奶娃子,也不管梅畫高興不高興,嘴裏還叨叨着,讓你不分場合,挨訓了吧,看你以後還張狂不!
其實梅畫一點都不在意,試想要是自己吃飯的時候別人一個勁兒屎尿屎尿他絕對能把飯碗扣到那人的腦袋上!
酒席進行到一半的時候,餃子出鍋了,過了涼水,一盤盤的端上去,柳春芽調了醋汁,點上香油,每個漢子面前一小碟。
上了餃子,夫郞門才坐在堂屋的桌子上開飯,劉芬芬灌了艾毛毛兩盅酒才作罷,大家歡歡喜喜的吃餃子聊家常。
&兒哪日定?光得了信兒,具體日子也沒聽你說,告訴你,我們的禮晚了可不行罵人啊!」劉芬芬說起水兒定親的事。
艾毛毛吃下一口餃子,撐不住的笑道,「咱可不興罵人的,禮晚了不怕,禮上檔次就成,你可不行出的少了啊,不然我上門來找你!」
逗嘴兒的話說的幾人都樂起來,梅畫好像餓狠了一樣,吃了一盤餃子不夠又吃了一碗才算勉強飽了,看的旁邊的幾個人都咋舌。
艾毛毛心思活絡,想了想就沖旁邊的劉紛紛使眼色,那意思,「這是又有了?不然那肚子如何裝的下?光菜就吃了不老少呢!」
劉芬芬揚着眉,合不攏嘴的邊點頭邊眨眼,又沖艾郎中家的方向楊楊下巴搖搖頭,那意思,差不多了,就是還沒看郎中。
他倆人在這打啞謎,弄的艾美和柳春芽一頭霧水的。
圓月爬上西山,院子裏的酒席撤了,艾東方和梅眉源又客套了一回方散了去,梅畫沒叫柳春芽和艾嶺送他們,有三個漢子呢,仨娃子一人一個就能抱回去。
回了家,梅畫丟下一句困死了睡覺了就鑽屋裏去了,梅小叔也不在意,坐在梅合搬來的椅子上仰頭看星星。
艾奇去後院浴房裏放了一盆水,把娃子挨個放進去洗乾淨,梅合在一旁幫忙,小娃子精神好,咿咿呀呀的學說話,大芝麻字正腔圓耐心的一遍一遍教他們,獨獨四寶兒煞風景的在水裏面尿了一泡,艾奇趕緊將大芝麻抱出來給他擦乾淨,剩下二寶三寶還不懂事,晚上一會兒不礙事。
梅小叔在一旁樂的差點斷了氣,哎喲哎喲的沒形象的揉着肚子,直嚷嚷太好玩太好玩了。
要休息的時候梅小叔阻止了艾奇搬床,揚言說要跟侄孫一起睡,叫他甭操心。
艾奇哪能放心的下,大芝麻好說,可二寶三寶四寶太小了,估計很難乖乖的聽才見了一天的外叔祖的話,結果艾奇想的太多了,等他出去再進來的時候,幾個娃子跟梅小叔相處的那叫一個和諧歡樂啊,根本沒他什麼事,艾奇微微心塞。
其實是他想差了,因為,梅小叔跟梅畫太像了,二寶他們都把梅小叔當成阿麼了!
(*^◎^*)
阿麼很少跟他們玩呢!
……
第二日天不亮艾奇生物鐘醒了,一睜眼,先想到的是他的乖寶們可別尿了,小叔那麼儀表不凡的一個人要是被尿泡了……艾奇不敢想了,忙披了衣裳急匆匆的往西屋跑,到門口時才放緩了腳步,一步一蹭的撩了帘子探頭,瞄着小叔睡的正安穩,就更是放輕了腳步,開始掀開床單,檢查橫七豎八的兒子們的尿布。
只尿濕了兩個,艾奇手麻腳利的給換了新的,然後把那片濕了的小褥子晾到外頭。
艾奇一出去,梅小叔就翻個身兒,睡眼朦朧地嘟囔,起的夠早啊。
艾奇先把缸里的水灌滿,然後又挑了兩桶,爬上梯子給浴房上的大桶里灌上,之後開始給雞鴨牛餵食,今兒又多了兩匹馬,忙忙碌碌,艾奇一點不覺得辛苦和麻煩,渾身充滿朝氣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