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電梯前,倪子昕給父親打了個電話,要了母親的確切房間號。
走出電梯,倪子昕直接朝着牆壁上指示的方向而行。
緩緩踱步,當他來到了母親的房門前站立時,這一刻,仿佛走過了千山萬水般。
抬手,摁了門鈴。
下一刻,對面的貓眼中確實有一團陰影,他想,那應該就是母親的眼睛。
對方看見他,似乎在猶豫,既沒有出聲,也沒有離去。
這讓倪子昕更加肯定了,對方就是自己的母親。
懷着複雜的情緒,倪子昕溫聲道:「媽媽,就我一個人,你把門打開,兒子跟你說說話,行嗎?」
倪子昕春風般好聽的聲音穿越過門板,落在喻欣蕾的耳朵里,她鼻子一酸,趕緊把門打開。
母子倆隔着一道門,四目相對,喻欣蕾捂着臉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倪子昕瞧着她這樣,心也軟了,也無奈了。
他扶着喻欣蕾的肩便往裏走邊關上了門,輕語道:「陽陽的外婆已經下葬了,葬禮結束了。媽媽,我知道你現在心裏可能很害怕,但是,媽媽,咱們是成年人了,咱們要有點擔當,對不對?你犯了錯,拍拍屁股跑了,我跟爸爸還要替你擦屁股,還要替你跟人家道歉,你知不知道,陽陽真的很傷心,陽陽小時候在顧家過得什麼日子,相信整個h市的人都知道,那不是大家茶餘飯後都會提到的嗎?媽媽,你也應該知道的,對不對?她從小跟外婆相依為命啊!」
「嗚嗚我哪裏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能怎麼辦,嗚嗚」喻欣蕾哭的一塌糊塗。
這兩天住在酒店裏,她也很害怕,就怕被找到,她也在網上偷偷地查過這方面的資料,諮詢過網絡在線服務的律師,得知一般遇上這種事情,都是經濟賠償,因為沒有觸犯到刑法。如果對方咬着不放,有證據證明她是過失致人死亡的,那麼她最多判一兩年為自己的冒失過失負責而已。
但是,她這麼死要面子的人,你讓她賠錢她已經覺得丟臉,你讓她坐牢,哪怕只坐一天,也是要了她的命啊!
喻欣蕾瞧着倪子昕,小聲道:「她顧斜陽她會不會告我?」
說着,她見倪子昕凝眉不語,又抓緊了倪子昕的手臂,道:「你爸爸可是高官啊,我是他老婆,他老婆被人告了坐牢,對於他的聲譽也有影響啊!他若是肯在顧斜陽找麻煩的時候幫着我說一句話,那麼我肯定什麼事情都沒有了啊!子昕啊,我可是你親媽啊,你會幫着媽媽的,對嗎,你們都會幫我的對不對?」
倪子昕抽過紙巾,給母親擦着眼淚。
心頭涌動着複雜的情緒,好一會兒,在喻欣蕾的逼問下他才道:「媽媽,爸爸已經有提前申請退休的打算了。他不想幹了。」
至於倪光暄還說了想要離婚這件事情,倪子昕沒有跟喻欣蕾提起。
因為他能感覺到喻欣蕾的忐忑恐懼,他怕他把離婚的事情說了,喻欣蕾會思想崩潰。在這一刻,喻欣蕾還寄希望於這個曾經**過的丈夫會拉她一把,身為兒子,又怎麼可能忍心將事實的真相告訴她?
而喻欣蕾聞言之後,張大了嘴巴愣了好一會兒,猛然從**邊站了起來,不可思議地看着倪子昕:「他瘋了?他努力了半輩子才有了現在得高度,你知道有多少人羨慕咱們的家庭嗎,他怎麼可以這樣?他這樣,以後我在那些名媛朋友們面前要如何抬得起頭來?」
「媽媽!」倪子昕真的有些生氣了。
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話還真是不假。
他雖然同情、心疼自己的媽媽,可是喻欣蕾有時候自身也有問題,讓人忍不住抓狂:「媽媽,這都什麼時候了,你能不能把注意力集中砸正事上面?媽媽,你做錯事情了,你要跟陽陽道歉,你要去外婆的墓前道歉,磕個頭,這才是你現在最應該要做的事情,你明白嗎?只有你認錯態度良好,才會有機會換取陽陽的原諒,陽陽若是不計較了,那麼你所有的問題都跟着迎刃而解了!媽媽,這才是重點!」
倪子昕好崩潰啊,這都什麼時候了,喻欣蕾居然還在想着所謂的面子!
「我」喻欣蕾搖頭,淚流滿面:「不要,讓我給小三的女兒認錯,讓我給小三的母親磕頭,憑什麼?她憑什麼?天下間哪裏有這樣的道理?」
「就憑你沒事去找人家,害人家外婆丟了一條命!」倪子昕沉了沉聲音,痛心疾首道:「媽媽!死人了!因為你找人家老太太麻煩,人家老太太死了,你難道連一句道歉都說不出口,這天下有這樣的道理?!」
喻欣蕾:「我,我哪裏是沒事去找人家麻煩,如果她女兒不做小三,我會找她麻煩?!」
「媽媽!」
「別叫我媽!你到底是不是我親生的?!你居然不向着我,不幫我!」
「可你做錯了啊,道歉不是做人做基本的嗎,媽媽,也是大家閨秀,外公外婆從教你的道理,你都白學了嗎?」
「好啊,你現在翅膀長硬了,來教訓我了?!我是你媽,我就算是犯了天大的錯我也是你媽!這些都是你爸造的孽!都是那小三造的孽!憑什麼算在我頭上?!我怎麼知道那老太婆會死?!要不是那老太婆自己本身就身體不好,她會發病嗎?她得病還要怪在我頭上?!」
「隨你!」
倪子昕無語了,也說不下去了,拋出兩個字,他猛然轉身,大步朝着門口而去!
大手剛剛觸上門把手,喻欣蕾一下子撲了過來,從身後將倪子昕抱的緊緊的,貼着他的後背哭了起來:「嗚嗚嗚嗚嗚兒子啊,媽媽就剩下你了,你要是再不幫着媽媽,這不是逼着媽媽去死嗎?嗚嗚」
空氣里,前一刻怒不可揭的爭執聲在這一刻化作了寸寸哭泣聲。
倪子昕緊抿着唇瓣,終於體會到了生命中的第一次舉步維艱。